12月19日上午，重庆市渝都监狱新生广场，坐在轮椅上的文文（化名）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的笑声，或许是对即将到来的父女相见最好的回应。
看着身旁由民警推着轮椅的女儿，涂女士百感交集。对她来说，虽然每隔几个月都会带着女儿来这里探视她的前夫、女儿的父亲邓某，但是涂女士的心里明白，对于女儿越来越重的病情，带着她来看爸爸的机会，可能会越来越少。
“这一次，希望能够拍一张‘全家福’吧。”看着女儿脸上的笑容，涂女士的双眼有些泛红。
他抱着女儿哭成了泪人
△邓某抱着女儿文文泣不成声。
已经到了约定会见的10点钟，正在教育改造指导中心多功能厅里的服刑人员邓某内心有些紧张。他站在桌旁，不时会头朝左看一看多功能厅的大门，似乎觉得下一秒钟女儿文文就会进来。他默默地告诉自己，一定要给文文一个笑脸，然后把她抱在怀里，亲一亲她的脸蛋。
这时，邓某听见门外有人说话的声音，其中就有前妻涂女士的声音：“爸爸就在里面，马上就能看见他咯！”此时的邓某目不转睛的看着门口，直到他看见了文文——已经无法站立、无法说话的女儿。
即将九岁的文文看起来好像只有五六岁，由于患有先天性肺不张、闭塞性支气管炎，身体极为虚弱。戴着毛线帽的文文穿着棉袄，不时会呼呼的喘气，由于全身无力，有时候无法控制口水吞咽，涂女士就在她的脖子上挂着围兜，并在下巴上垫了几张纸，避免弄脏衣服。
说好不让自己落泪，可当文文来到身前，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在怀里时，邓某的泪水就开始止不住的从面颊划过。他忍不住哭出了声，带着哭腔叫着文文的名字，说着“让爸爸来抱抱你。”看见这一幕，涂女士也泣不成声——这是女儿病情加重后，第一次来监狱探视。“以前文文都是跑跑跳跳来到这里，隔着玻璃窗和爸爸‘通话’的。”
女儿是他改造的动力
△邓某抱着女儿文文。
“通话”，其实对于文文来说，只是努力说出“爸爸”这样的短词语。可是这一次，文文却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看着爸爸和妈妈都在哭泣，坚强的文文没有流泪，她的小手抓着父亲的大手，圆圆的眼睛不停地闪烁着，似乎想要靠着眼神告诉大人们：“我没事，别哭啦！”
看见这一幕，在场的民警们也为之动容。来自渝都监狱二监区的监区长刘忠怡介绍，此次亲情帮教活动由渝都监狱和江北区公安分局共同促成。鉴于文文病情的特殊情况，结合邓某前期尤其是近段时间以来的改造表现，监狱决定再次开启“绿色通道”， 邀请涂女士及文文来监狱进行亲情帮教。介于此，江北区公安分局民警一早来到复盛镇，将涂女士和文文接到渝都监狱，促成此次帮教。
邓某今年47岁，因犯故意杀人罪于2013年12月被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死刑缓期执行并限制减刑，于2014年6月由北京天河监狱转入重庆市渝都监狱，现余刑为无期徒刑。
“刚转入监狱时，邓某偏执忧郁，悲观厌世。”刘忠怡说，为了能够让邓某顺利改造，监区民警多次找邓某谈心，了解邓某的家庭情况。邓某提到，自己曾经有一个大女儿，但因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在五岁时不幸离世。小女儿文文也因为患病，让他觉得服刑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自己的盼头没了。
得知邓某思念女儿沉重，二监区于2015年2月11日将前妻和女儿通知到监狱，进行了一次特许亲情会见。这次会见，邓某听到女儿久违的声音，改造情绪也得到了稳定。
积极改造，他获得减刑
好景不长，三个月后，邓某在见前妻和女儿时，得知女儿因为病情逐渐加重，已经辗转多地医院，花掉了很多钱，把这个贫困的家庭压得更是喘不过气。看着面色憔悴却仍然叫着“爸爸”的文文，邓某内心变得极为矛盾。“我在里面，没办法带孩子去看病，也没办法赚钱养家，我实在是放不下啊！”
看着焦灼不已的邓某，刘忠怡在请示监狱得到同意后，联系了邓某家庭所在地的复盛派出所及镇政府，寻求给予适当帮助。2015年6月18日，二监区民警来到邓某家中走访，将事前录制的邓某在监狱中的改造视频给前妻和女儿看，并送去了慰问金和慰问品。回到监狱，当邓某从走访组那里看到走访视频资料时，邓某一言不发，泪流满面。
从内心感受到民警为教育、转化他而付出的一点一滴，邓某随即主动向民警提出将自己的习艺岗位进行了调整，主动参加习艺练习。鉴于邓某在狱内的改造表现，2016年3月，经重庆市高级人民法院裁定，邓某减为无期徒刑。
“2017年，邓某已经获得四次行政奖励，表现良好。”刘忠怡说，正是因为邓某的表现，他们最终决定为他促成此次亲情帮教。
民警上门走访帮扶母女
△古金华抱着文文。
能够让邓某安心服刑接受改造，也离不开派出所以及相关单位对涂女士和文文的帮扶。2014年3月，刚刚来到复盛派出所没多久的古金华来到银盆村入户走访，在一间门市外，看见了一个看起来只有两三岁的小女孩，独自坐在小板凳上，拿着雾化器做雾化。曾经在武警医院当了八年医生的古金华看见这一幕，便上前询问起孩子的病情。这时他才知道，女孩罹患重病，名叫文文，当时已经五岁了。
因为肺不张的缘故，文文需要靠吸氧来维持生命。为了照顾虚弱的文文，涂女士辞去了医院护士的工作，全身心去照顾女儿。没了经济来源，涂女士无法带着文文四处求医，只能凭借自己的一点医学知识，买一些常用的药物备在家里，一有症状，就给文文服药、吸氧、做雾化。
吸氧离不开氧气瓶，对于一个身材消瘦的涂女士来说，每次给文文换氧气瓶都是难题。由于复盛没有更换点，涂女士只能花30元钱，租车去渝北龙兴镇换，这一去就要好几个小时，在家里没人照看的文文就会让她特别担心。得知这一情况，古金华将自己的电话留给涂女士，表示下次再换氧气瓶，给他打电话就行了。
“我知道她不愿意麻烦我，我当时还生气的说，如果不给我打电话，就是不信任我。”从那以后，古金华和他的同事们承担起换氧气瓶的事情，并将买氧气的80元钱也包了下来。
2014年端午节，古金华买了粽子去看文文，他得知涂女士和邓某离婚后，文文的监护权归于邓某。因为与政策不符，实际照顾文文的涂女士没有低保。针对这一情况，古金华联系社区干部，与社保局进行衔接，说明了涂女士的实际情况和具体困难。经过多方协调配合，涂女士在2014年底解决了低保问题，文文也办理了大病救助。
父女立下约定，“等爸爸回来”
△邓某与妻子正给文文过生日。
在派出所民警不断的帮助下，一转眼时间到了2015年春节前夕，古金华上门看望文文。看见家家户户都在灌香肠做腊肉，而涂女士家里没有任何节日的氛围，这让他有些不解。
“当时，她告诉我，说她们不是很喜欢吃这个东西。”亲情帮教的现场，回忆起这一幕时，古金华突然哽咽了。他流着眼泪，不断地说着“对不起，不好意思”，声音也愈发颤抖。在文文身旁正流着泪的涂女士站起身，带着纸巾来到古金华身旁，一边说着“谢谢你”，一边将纸巾递给了他。
努力平复心情后，古金华用着颤抖的声音说，那时的涂女士虽然露出浅浅的微笑，但眼眶里的泪水则不停地打转。“我知道，她没有办法花几百元钱在吃上，因为文文的药费都难以负担。”那次看望后没几天，古金华便自掏腰包灌了十几斤香肠、十几斤肉送上门，而这也成为了派出所民警们此后帮扶文文的常态。
“邓某，你要感谢你的前妻，她是一个伟大的妈妈，用一生的精力维护着这个破碎的家庭！”古金华的声音依旧有些哽咽，他希望邓某能够积极改造，充分认识自己的行为，正确积极的面对。听着古金华的“喊话”，得知前妻和女儿在外面得到了各方爱心人士的帮助后，邓某不停地点着头，表示一定好好改造。
得知文文还有几天就将迎来自己九岁的生日，监狱民警和公安民警买来蛋糕和玩偶，唱着生日快乐歌，为文文过一个特殊的生日。同时，两个单位也通过组织捐款活动，为文文筹集到8600元慰问金，为救治文文尽一份力。虽然不能说话，但文文脸上的笑容足以说明一切。涂女士提议照一张“全家福”，让此次会见能够在照片中定格并延续。
可对于涂女士来说，文文的病情她最为清楚。因为长期肺功能差，并伴随有肺心病、肺性脑病，目前脑萎缩、脑组织软化，时刻诱发癫痫。“以前两三个月就会带着文文来看她爸爸一次，可是现在她不能走路了，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可能无法经常过来了。”涂女士更清楚，文文可能随时都可能离开这个美好的世界。“我从未想过放弃，我做好了心理准备，照顾文文直到最后。”
会见结束后，邓某将文文送上轮椅，对着文文说着：“爸爸一定听话，等爸爸回来。”他的眼睛，再一次湿润了。
上游新闻-重庆晨报记者 王梓涵
【免责声明】上游新闻客户端未标有“来源：上游新闻-重庆晨报”或“上游新闻LOGO、水印的文字、图片、音频视频等稿件均为转载稿。如转载稿涉及版权等问题，请与上游新闻联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