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枪就在2米之内对着我……”
说这话时,何颜轻描淡写匆匆带过。谈及以前经历的案件,哪怕是那些扣人心弦的情节,他都说得云淡风轻,只觉得“很平常”“是我该做的”。
由中国长安网、中央政法委长安剑主办的年度“平安之星”评选,大渡口区有两位候选人入选,一位是大渡口区育才小学教师王红旭,另一位是大渡口区公安分局刑侦支队支队长何颜。
开车撞向犯罪嫌疑人:“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何颜又是何许人也?
公安系统有这样的说法:刑侦部门是公安机关的一把“尖刀”。
而刑警就是“刀尖上的舞者”。
打击犯罪时刻伴随着危险,甚至是流血牺牲——这一点,何颜在刚入刑警队时就已经非常清楚。
2003年的一个下午,辖区内发生绑架勒索案件。他和队长开车在街上搜寻犯罪嫌疑人,碰巧与嫌疑人驾驶的车辆在一处“断头路”上狭路相逢。
何颜驾车假装不经意地从那辆停着的车旁驶过,迅速观察到车上主驾座位上有人,副驾位置空着,后窗玻璃则贴了反光膜看不清,不知其同伙是否在场,初步判断对方持有武器。
“现在动手抓人!”“可我们只有两个人。”“等不及支援了!救人要紧!”“好!”
和队长简单对话后,何颜驾车从停在两辆大货车中间的犯罪嫌疑人车辆旁经过,又在路的尽头调了头,继续靠近对方车辆。“要是对方暴力反抗,大不了同归于尽,绝不能放走犯罪份子!”何颜心想。
狡猾的犯罪嫌疑人看到陌生车辆靠近,提高了警觉,发动引擎准备离开。何颜抓住机会,就在车辆刚探出头时,看准位置一头撞了过去,巧妙制造出一起看似意外的交通事故。随后,他下车径直走到对方车前,一边敲打车窗,嘴里一边念着“你啷个在开车哦…..”看到身穿便装,一脸不耐烦的何颜,嫌疑人以为可能就只是一个莽撞的普通驾驶员,犹豫了几秒后摇下车窗。
何颜用余光一扫,确定车内只有一个嫌疑人,猛地出拳打在对方鼻梁上,直接把他打“懵”,随即伸手将对方从驾驶位硬拖了出来,按在地上迅速制服。
随后,他拉开后门,解救出被铁链捆绑,浑身赤裸的受害者,她遭受了丧心病狂的犯罪嫌疑人绑架勒索和强奸。事后才发现,副驾位置上就放着一把尖刀……
那是26岁的何颜第一次参与现场抓捕。“第一次体会到做刑警的成就感,救了人——这份工作是有意义的。”从那时起,何颜坚定了做刑侦工作的信念。
被枪口指着是什么感觉?
2008年,在一起跨省运输毒品案件收网行动中,当时在禁毒支队的何颜与同事们隐蔽侦查了两个多月后,找到嫌疑人在乡下的藏毒窝点,准备等其出货时实施抓捕。
出货那天,何颜与犯罪嫌疑人短兵相接。犯罪嫌疑人突然从怀里摸出一把手枪,对准何颜。就在一瞬间,何颜几乎是同时也掏出了枪。两人相隔不到两米,枪口互相指着对方,就像电影中的场景。
被犯罪嫌疑人用枪指着是什么感觉?
那一刻,时间似乎静止了。“当时并没有感觉到害怕,什么也没有想,那一秒钟大脑中是空白的……”
在与犯罪嫌疑人对峙时,他知道,增援力量正在路上,此刻只能靠自己。而且,由于此前不知嫌疑人持枪,何颜的手枪没有上膛。
此时再上膛已经来不及,对方完全可能趁这个间歇开枪!虽然处于劣势,但他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慌张——必须要让犯罪嫌疑人知道,他输定了!何颜一直用炯炯的目光盯住对方。
这时,得运用心理战术!于是,他先发制人:“你听着,你现在要是开了枪,不管能不能打死我,绝对会被判死刑!而以你这些东西(毒品)的数量,不至于死刑。现在放下枪还来得及……”这时候,看到有队友进来,他用眼神示意其他人到安全地带。
僵持了片刻后,对方被何颜的气势震慑,主动放下枪。增援力量赶到,将这个贩毒团伙被一网打尽。
2011年,支队接获线索,一身负多起命案的持枪在逃人员在辖区一铁厂内藏匿。抓捕行动中,作为支队长的何颜没有在相对安全的区域指挥,而是把自己安排在最危险的第一抓捕组的领头位置。
“只要有危险任务,带‘长’字的先上。在最危险的时候,我这个支队长必须第一个上。要是我扑上去被枪打倒,你们不要怕误伤我,立即射击!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每个男孩都有当英雄的情结,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当上英雄。天生胆大心细的何颜,在越危险的境地就越觉得兴奋,也越冷静。
谈判6小时 夺过架在被挟持者脖子上的猎刀
2018年,辖区内发生一起持刀劫持人质案。
有前科的嫌疑人经历了离婚、失去孩子抚养权等挫折,在服药后情绪失控,将一名熟人劫持至一座平房的内屋。嫌疑人把一把锋利的折叠猎刀架于受害人颈部动脉处,又将自己隐藏于受害人身体之后。他对抗情绪非常激烈,不停用东西砸向现场人员,随时都可能伤害到被挟持者。
房间过于空旷,架不了狙击步枪,武力解救无法实施。作为现场指挥部成员,何颜决定,和犯罪份子先行谈判。
何颜首先脱去警服——他认为制服会让对方情绪更加紧张,可能会对被挟持人不利。穿一件褪色的夹克,就像隔壁的一个普通大哥,他搬了根板凳,坐在外屋,给对方甩过去一只烟。
“老乡,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嘛。”
何颜从嫌疑人的心理状态、动机、目的以及需求等入手,巧妙地与其周旋, 从上午9点谈到下午3点,逐渐安抚了对方情绪,一边递烟、拿水,满足了对方一些基本要求,并把嫌疑人从内屋慢慢引到靠近门口的位置。何颜还安排了其前妻来见面,趁嫌疑人转移注意力,和同事们扑了上去,一把将其按倒在地,夺过猎刀,成功解救出被劫持人质。
人质和现场民警无一人伤亡。
不放过蛛丝马迹 79天破获离奇溺亡女尸案
为了一个案子,何颜可以多日不眠不休,只为了巩固证据,让犯罪分子得到应有惩罚。
2021年大年三十,支队接到群众报警称一名30多岁女性失踪。第二天,发现她淹死在只有30厘米深的河沟里,浑身赤裸。经过检查法医判定为“生前入水”(溺水时有呼吸的状态),现场并没有他杀痕迹,女子的确是自己溺死在河中,其父母也证明她刚经历挫折,精神状态不太好。
难道就是一起自杀案件吗?
何颜断定,没有那么简单!为什么她会赤身裸体?为什么衣服会脱在距离溺亡处100多米外的一处拆迁房里? 整个案件充满悬疑。
女子家人介绍,她当日精神恍惚,原本父母约她到医院看病,结果却“走失”溺亡河中。
何颜和同事们通过进一步调查、调取监控,发现有两个可疑人员曾进入现场,在拆迁房旁路边与女子发生过拉扯。在实施抓捕后,虽然在女子衣物和身上检测出了两人DNA,但两名嫌疑人拒不交代。
何颜和同事们多次走访现场调查,反复勘查,邀请各方专家共同讨论……历时79天,最终得出结果:受害者本身有心脏病,加上天气严寒,遭到强奸后精神紧张,受到刺激,思维混乱,为躲避嫌疑人跑进河沟,最终溺死在浅水里。
两名嫌疑人一审被判定为“强奸造成严重后果”,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两个多月的努力没有白费,何颜也长长松了一口气。
“做刑侦很累,但伸张了正义,会特别有成就感。”一个案件水落石出,了解到真相那一刻,犯罪嫌疑人被抓捕归案,判决后得到了应有惩罚那一刻,为受害人追回财产损失那一刻,都是何颜最开心的时刻。
这时,他喜欢约上几个兄弟,在路边摊痛痛快快地喝几杯酒。“那种内心的满足是无法形容的。”平时不拘言笑的何颜这时候也会开心地大笑,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
他觉得,能为老百姓做点事,比什么都光荣。
打掉重庆首个“套路贷”
在2020年打掉的重庆首个“套路贷”恶势力犯罪集团中,辖区一群众办理贷款,签署合同后一直被催还款,甚至要卖掉房子,且被多次恐吓和威胁,正常生活难以为继。
“群众的事,就是天大的事。”这是何颜常挂在嘴边的话。接报警后,他立即组织专人开展案件侦破。在侦办过程中他发现,类似报案有多起,但此类案件在重庆并无侦办先例,适用法律法规需仔细甄别,取证需细之又细,询问需慎之又慎。
为确保犯罪嫌疑人能顺利起诉、判决,他全程参与,大到下一步侦查方向,小到笔录中的一句话,证物中的一页纸,都一一过问。
最终,19名犯罪嫌疑人全部到位,均被依法判决,主犯更是被判处有期徒刑17年。
当受害人含泪将锦旗送到何颜手中时,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有什么事随时来找我们。”
2017年,辖区群众被人以办理信用卡为由诈骗10万余元,经案情研判,该案涉及全国10余个省市,受害群众近100人。为侦破此案,半年当中,何颜辗转往返于重庆和多个省市之间,经常研究案情到深夜。“早日抓到犯罪分子,群众就能少遭受钱财的损失。”最终,该案成功破获,16名犯罪嫌疑人全部到案,全链条摧毁一跨境电信诈骗犯罪团伙。
何颜的案头始终放着一个巨大的笔记本——只要法律有更替,就会及时摘抄记录下来,以供随时查阅。多年来已经记满了几十个笔记本。
家人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
入行22年来,用“刀尖上舔血”来形容何颜的工作再适合不过。
在他的带领下,一系列大要案件得以侦破:2013年,成功侦破“7.11”持枪、持械故意伤害致人死亡案,抓获犯罪嫌疑人6名,起获仿六四式手枪一把、子弹10发;侦破公安部督办“11.17”特大贩毒专案,抓获犯罪嫌疑人8人,缴获毒品冰毒49.5公斤,制毒辅料100公斤,彻底斩断了一条从四川到重庆的毒品贩运链条;
2015年,侦破造成7人受伤、2人重伤的“10.17” 聚众斗殴案,抓获犯罪嫌疑人7名;
2016年,侦破“2008.5.5”命案积案;2017年,侦破“1.15”抢劫杀人案;2018年成功破获部督“2017.11.17”跨境电信诈骗专案,抓获犯罪嫌疑人16名,捣毁窝点2个,全链条摧毁一跨境电信诈骗犯罪团伙;用时6小时,成功处置一起持刀劫持人质案,人质和现场人员无一人伤亡;
2019年侦破“3.15”故意伤害致人死亡案,仅用5小时便成功抓捕犯罪嫌疑人;
2020年组织打掉了重庆市首个 “套路贷”恶势力犯罪集团,成功判决19人;抓获一潜逃27年命案逃犯,侦破命案积案1起;侦破2起故意杀人案;2021年上半年,连续破获现行命案3件,创造了辖区现行命案破案率连续12年全破的纪录……
这些功绩连他的家人都不全知晓。他也从不会说,怕他们知道了担心。
每次休假一家人出去玩,他总习惯性地观察周围可疑的情况。比如看到停在路边的车辆车牌缺失,有卸下的痕迹,他就会想车主到底是为了逃避交通处罚还是有可能在实施犯罪。在以前科技手段还欠发达时,他会立马给值班人员打电话,请求查出车牌来历。作为刑警心细如发的习惯,真的还就在2013年一起持枪抢劫案中,从一个可疑车牌上获取了破案线索。
“警察是我梦寐以求的职业,当刑警是我一生无悔的选择……”何颜总觉得这句话有点矫情,但却是自己内心最真实的声音。
多年来,何颜始终坚守在侦查破案第一线,和队友们共破获各类刑事案件2万多件,打击处理犯罪嫌疑人5000多人,挽回群众经济损失近亿元,让群众拍手称快,让罪犯闻风丧胆。
“天下无贼。”何颜这名22年“老刑警”道出了他的心愿。
上游新闻记者 纪文伶 宋剑 摄影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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