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JD为啥不能抱着睡觉？”一位博主在半次元社交网站上，讨教“育儿”经验。
留言的“娃娘”们，不建议博主抱着BJD睡觉，倘若“娃娘”睡姿不太好，BJD极有可能“头被压成两半，头发被撕扯掉”、“第二天看到娃的妆容该有多绝望”……如此一来，“娃娘”轻则伤心难过，重则要承受成千上万元的损失。
所谓的BJD，即Ball-jointed Doll，是可以转动全身关节，摆出各种近似真人动作，且能够自然化妆的球形关节人偶。
此外，还有Blythe、粘土娃娃等不同品牌、材质的人偶。
▲娃娘阿控的两只BJD娃娃，她将娃娃们打扮成不同风格并养在家里。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在这个多数为15岁至35岁玩家聚集的亚文化娃圈里，一旦人偶被玩家接养，便具有了家庭成员属性。玩家常常自称为娃爹、娃娘，人偶被视为儿子、闺女、崽崽。
娃爹、娃娘们给娃娃挑选衣服、鞋袜、头发、眼珠、睫毛，甚至肤色等，还请专业化妆师化妆，将娃娃扮成自己理想的形象——这个过程，玩家们不同程度地氪金（网络热词，即付费），有的花费上千元，有的支付上万元。
上游新闻（报料微信号：shangyounews）记者了解到，随着动漫、游戏等行业的发展，国内已经出现一个庞大的二次元动漫周边消费群体。动漫周边之一的人偶（BJD、Blythe、OB等），自本世纪初由海外传入国内后，逐渐地吸引着不同的消费人群，其中90后、00后的消费金额不断增长。
为何有人愿花那么多钱养人偶？4月25日，娃娃改妆师小黄说，很多孩子小时候喜欢玩娃娃，给娃娃梳头发、做漂亮衣服。对于玩家来说，娃娃陪伴自己成长，同时自己也对其寄托了情感。长大后，玩家保持并延续了爱好，可以投入更多精力和金钱，将自己的娃娃妆扮得更精致。
▲图左为卡卡的三只棉花娃娃，图右为DP的粘土娃娃。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为娃“氪金”
公开资料显示，人偶最早起源于200年前的欧洲，后风靡于俄罗斯。
早些时候，BJD娃娃由木头和陶瓷制成，是当时贵族们才有的玩具。经过一系列迭代后，人偶于上世纪传入日韩，使用树脂制作人形，诞生了现代版BJD娃娃。大约本世纪初，BJD娃娃进入国内市场。
目前，国内市场上除了体积较大的BJD娃娃外，还有Blythe小布娃娃、粘土娃娃、棉花娃娃、胶皮娃娃等，它们各有特色，各自拥有大批爱好者和簇拥者。
BJD娃娃结合了美式芭比娃娃可更换造型的特点，又可以转动关节摆出拟人化姿势。对于玩家来说，其超高自由度决定了任意改造的可能性，因而BJD娃在娃圈中价格最高，也最能促使玩家疯狂“氪金”烧钱。
玩家拿到BJD时，大多是10厘米到70厘米高的素娃——没有妆发、没有衣服的树脂材质裸娃。按照行业价格，即便尺寸较小、便宜一点的BJD素娃，也需要2000元左右。
随后，玩家像迎接新生儿般，花上千元给娃娃添置衣服、鞋袜；请圈内“太太”、“大佬”（娃娃化妆师）给娃娃化妆，有的玩家将娃娃化妆成动漫形象，有的将自身形象投射于娃娃，做成“亲子妆”。
化妆的一般费用在2000元左右，如果寻找知名化妆师，化妆价格则更高。 曾轰动国内娃圈一时的新闻，是2017年影星李晨送给范冰冰的求婚礼物——价值200万元人民币、以范冰冰形象定制的BJD。消息一出，有娱乐媒体便将该款BJD称之为“娃圈爱马仕”。
▲4月中下旬，阿控和DP参加了广州的一个娃展，她们给心仪的娃娃拍照。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娃爹娃娘
由于BJD主打的唯一性，决定了娃娘、娃爹要对娃娃视如己出，感情上要将其视为真娃。玩家一旦成为娃娘、娃爹，自然承担起作为家长的责任，给自己的孩子投入金钱和情感。
比如要对娃定时护理，以免树脂材料在光线中暴露发黄。必要时，娃娘会小心地将其放入暗箱避免光线照射。带娃外出拍照时，要小心查看环境，以免外部坚硬物划伤娃娃等。还要给娃娃改妆，以免一个妆容持续太久，颜料渗进树脂造成“吃色”。
有娃娘从二手交易物平台接回一个BJD后，发现BJD的表面出现多条划痕，于是将照片上传网络。很快，细心的娃娘、娃爹们发现，这个娃娃在改妆时被划伤，他们留言谴责：“这个前娘太坏了，虐待自己的崽崽。”
三个娃娘
正在读研究生的95后女生阿控（化名），是4个BJD的娃娘。
有人得知阿控所读专业是临床医学，同时又是BJD娃娘时，感到非常惊讶。阿控还被人曲解为“玩BJD的一定是富婆吧”。阿控常常笑着直接回答：“我真的不是富婆。”
阿控已经习惯了他人的反应。对于她来说，自己从小喜欢动漫、二次元，长大了当娃娘，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BJD比较沉，抱出门“遛娃”是很不容易的事，只要每天看看自己摆在桌子上妆容可人、造型完美的娃娃，哪怕只是在家给他们拍拍照，都能让阿控感到满足和开心。
为了养BJD娃娃，阿控尽量平衡自己的开支。阿控认为，BJD娃在最开始会花比较多的钱进行装备，后期投入就相对较少了。不过只要能够在自己的支付范围内，适当地取悦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在这条路上，阿控并不孤独。她的朋友DP是OB11（粘土娃娃日本品牌之一，相较BJD体积小，由PVC材质制成）娃娘，卡卡是棉花娃娃（娃娃用布和棉花制成）娃娘。
通过网络，三人常常聊与娃娃相关的话题。如果周边地区有线下娃展，阿控还会跟朋友们一起去看展，并拍摄心仪的娃娃。
与精致、完美的娃娃构成的理想世界不同，娃圈玩家们也要面对现实问题。随着年龄的增长，玩家是否还会持续地养人偶娃娃？
阿控的家人了解阿控的养娃爱好，尽管他们不喜欢，但也没有干涉。阿控放假回家，就直奔自己的房间，本来三分钟热度的她，没想到养娃会这么地快乐。
卡卡临近研究生毕业，她已经在老家找好工作，毕业后将成为一名幼儿教师。DP在老家一家市政公司做综合岗位工作。因为工作稳定，家人比较认同这份工作。与之想法相冲突的DP，则认为其前途不大。她更希望提升自己的能力，然后做一名动漫开发者或画师。
对于她们来说，随着年龄增长，或许因为其他原因不再养娃，但也并不会改变自己对动漫和二次元的喜爱。如果有一天有了家庭和真正的孩子，他们很支持自己的孩子去做喜欢的事情。
▲4月中下旬，广州娃展上的各式娃娃。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聚集地
娃娃爱好者小黄是位80后，是位学校美术老师，同时也是一位资深的娃娃改妆师太太，有时找她改妆的娃娘、娃爹需要摇号。
小黄告诉上游新闻记者，娃圈由非常庞大复杂的用户群体构成。用户里有学生，也有各行各业的人，很难用简单的言语对娃圈进行死板定义。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大家都热爱动漫，也是具有独特审美，并且希望将生活过得美好、精细的人。
小黄认为，娃圈成为亚文化爱好者聚集地，是因为玩家们都爱好动漫和二次元，并将理想的形象投射在娃娃身上。但并不意味着娃圈玩家都是传统意义上的宅男、宅女，同样也有性格非常外向且活泼开朗的人，愿意跟外界分享自己的喜悦，也希望更多的圈外人士了解这个圈子。
娃圈规则
与Lo圈（洛丽塔圈）等相对小众的圈子一样，娃圈也有一套不成文、玩家须知的礼仪和规则。
不管是何种娃娃，都不能对娃娘、娃爹说“买娃”，而应该说“接娃”。在彼此不熟的情况下，问价也是极其不礼貌的行为，因为在娃娘、娃爹心里，自己的娃是不能用价值衡量的。
卡卡告诉记者，尽管相较于BJD娃，粘土娃娃、棉花娃娃的价格比较便宜。但是娃圈玩家之间的相互欣赏和尊重是很明显的，只要大家都喜欢动漫，都可以聊到一块去，很少有所谓的价格、品牌鄙视链。
阿控说，娃圈的玩家都很友善，如果想问问娃娃的妆是哪个太太化的，衣服头发是哪家店铺买的，娃娘会积极回复。不会出现将娃娃养得非常精致的娃娘，会鄙视粗糙养娃的娃娘。
在网络上，娃圈玩家各找各家娃，气氛十分“岁月静好”。
要说能搅动娃圈、让玩家特别强烈反对的时刻，那就是“D娃”（盗版娃娃）的出现。
无论是BJD、Blythe小布娃娃、粘土娃娃等，各个品牌商家在娃娃身上做防伪标识，供玩家验证真伪。一旦玩家们发现娃娘、娃爹养D娃、化妆师给D娃化妆，并在娃圈晒D娃。大规模抵制就开始了，“不仅将他们踢出交流群，还要挂信息，直到这些人不能混圈。”
4月26日，插画师、Blythe小布娃娃爱好者小肥向记者解释，有些D娃玩家认为，D娃跟正版娃娃之间并没有太大差异，不必要有花大价钱养正版娃的优越感，所以养D娃理所应当。盗版商家也正是看到有机可乘，将D娃输入市场。
小肥说，如今娃圈玩家们版权意识越来越强，认为只有尊重版权，才能够一起愉快地交流。这跟买鞋、买包差不多，有人穿几千块钱的正版鞋，总不能忍受低价仿制鞋的存在吧。
上游新闻记者 王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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