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喷火的李文杰，火了。

6岁的孩子学艺2年，每一滴汗水都化为了成果。付出不易，是可视化的——舞台上，非遗喷火的绝技令无数人肾上腺素飙升，巨大的“火龙”从小小的口中，喷薄而出，掌声雷动。

舞台下，除却赞美，一些揣测质疑也让喝彩与叫好霎时冷静。火龙炫目，其背后是否也有功利的推动与强迫的声音。

但当我们走进李文杰和他的父亲李天红，却意外发现，这好像不是一个传统的，望子成龙的“虎爸”故事。

李文杰一家在家中院坝上练习吐火绝技。

学艺，允许“摸鱼”

永川板桥镇高洞子村。乡间小道，门前菜园，猫狗鸡鸭俱全。四世同堂，李文杰的祖祖搬来马扎，坐在宽敞的院坝，笑眯眯地看他。

李文杰的第一个舞台，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动作要快，姿势要帅，来，幺儿，喷！ ”家门口的空地是父亲的课堂，儿子的“演武场”，李文杰手拿不锈钢大盆，父亲李天红在一旁点评好坏。水喷得好会不吝赞美，不好却几乎从不责骂，只让再来。李文杰的“喷水练习”日日照例上演。

与变脸、滚灯齐名，作为川剧三大绝活之一，喷火的难度可想而知。喷水，就能解决喷火的“痛点”。

水要喷成雾状，要求姿势，力道，甚至脑袋扬起的角度都有讲究，要在70-80度；也考验嘴型，不能张开太大，包括运气，水喝进去就只能吸气等各种小细节。油贵水贱，李天红从李文杰入行那天就告诉他，喷水练好了，到时候喷出来的油才能形成完美的“火焰花”，更大更好看的“火龙”因此而来。

练习喷水的李文杰。

这方面，李天红是行家。1992年出生，15岁便出入社会打拼，李天红深谙各种技巧性演出。反串、顶技、飞镖、魔术不在话下，但最拿手的还是喷火。

李文杰接触喷火，却是偶然。“那个时候娃娃才2岁多，家里没人照顾小孩，我出门演出就把他带上。”李天红在教学弟弟，弟媳喷火时，李文杰主动在一旁跟学。“有板有眼，有模有样，是这家人”很明显，对两岁小孩来说，这是关于天赋的不低评价。

父亲李天红外出演出时，小小的李文杰主动帮忙搬抬道具。

在“喜不喜欢”“要不要学”“能不能坚持”三个问题得到肯定答复之后，看着儿子胖嘟嘟的脸，父亲抱着“学不成就当减肥”的初衷，李文杰的“火娃路”，起步。

年龄从4岁到6岁幼儿园大班，技巧从台风台步到喷水喷火，舞台从永川村晚到重庆村晚，李文杰的本领渐长，舞台渐阔。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喷火的学习无疑辛苦。但李天红一言道出他的教学精髓：不强迫，允许耍。

训练途中不忘吃个棒棒糖，玩个泡泡机，可以；台步练到一半，一时兴起想去爬树，同意；喷水练累了，李文杰开始了满院子的追狗撸猫，允许。

李文杰对自己的泡泡机爱不释手。

不过，6岁的小孩心里自有一杆秤，态度偶尔不端正，但目标却定得死死的。

“从来没说过不学了。冬天最冷的零下，自己穿着两件薄衣服，幼儿园一放学就来空地练喷水，不需要大人喊。腮帮子痛，脸颊通红，最多的一次，杰杰自己喷了8个不锈钢大盆的水。”字里行间，一个父亲对儿子的自豪与骄傲表露无遗。

这也是一个从不给儿子的豪言壮语泄气的父亲。“杰杰说他以后要当川剧大师，好！ 我教不了的，以后就送他出去学。”

李文杰代表永川区参加重庆市村晚并斩获第五名的好成绩，与同台的川剧变脸艺术家在场下合影。

喜欢，就是喜欢

都说学艺，特别是难度系数高的表演，受伤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伤痛是家常便饭。李天红自己，也在几年前的表演中右脚大脚趾粉碎性骨折。“这也是一开始，我没打算主动教孩子学喷火的原因。”我们试图在杰杰身上找到他学艺辛苦的佐证。

但，没有烫伤，没有伤疤，四肢壮实，皮肤光滑。李文杰所在的幼儿园园长王显禄笑着称赞孩子的运动协调能力远高同龄人一大截。“算听话的娃娃，体能运动他遥遥领先哦，饭量也是。”喷火视频走红之后，李文杰难得地缺课了两天幼儿园。

恢复上学后，听到小伙伴七嘴八舌地同他讲话：“李文杰，好久不见！ ”杰杰开心地弯了弯眼睛。李文杰奶奶趁机告诉我们：“娃娃很喜欢上幼儿园。学喷火好辛苦嘛，上幼儿园就好耍。”一旁的李文杰赶紧抢白：“我也喜欢喷火！ ”

课堂上的李文杰。

问他为什么喜欢，六岁的孩子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只说：“喜欢就是喜欢。”

“那辛不辛苦，累不累？”孩子沉默半晌，点头。我们知道，他已经隐隐约约认识到，对非遗喷火的喜欢，已经是区别于奥特曼卡片，爱吃卤鹅皮的喜欢。

较为顺遂的学艺之路以及这份单纯的喜欢背后，实则是一个家庭的付出与关爱。

李文杰表演的火把是爷爷亲自去后山砍的，爸爸把砍来的竹节仔细地削掉，再和李文杰的幺公一起，在火把上缠上紧紧的白布。两人一齐使力，缠布时涨红了脸。“长火把杰杰用来转花，短火把只能拿来吹，布缠紧一点，火把就烧得越久。免得火把换得勤了，孩子出意外。”

李天红手把手教李文杰制作火把。

甚至，李天红为儿子特意调制了一种表演用油。“为了降低表演成本，我们大人喝的油就便宜，但是味道重。杰杰的油3斤差不多就是100元，无色无味，就算误服，对身体也绝对无碍。”我们亲尝了一口，油中带有一点橡皮泥香的味道。

吐火训练，李文杰已经用了一大盆水。

李天红自己16岁登台，儿子却在6岁年龄在大舞台上获得满堂彩。李天红至今记得，一年前，他看儿子第一次成功演出时不自觉流泪了。只有初中文凭的他说起如今传承，洋洋洒洒。

非遗表演早年遇冷，甚至面临失业。李天红说，像喷火，顶技这些东西，学的娃娃特别少。要特意去拜师，机遇难求。所以我一直给杰杰说，学，就要好好学。

李天红教导李文杰喷火要点。

谈起孩子的未来规划，李天红提到了两方面。他盼着儿子认真读书，学做人，不能骄傲；另一方面，他也期待杰杰能学好喷火，学好非遗，以后让更多人知道巴渝的传统文化。

没有强迫地望子成龙，但子自成龙。

非遗传承的动人魅力，或许就藏在一盆一盆的水里，一口一口的油里，和一条又一条，璀璨夺目的火龙里吧。

文案 周荞 李莉

摄影 周瑄 钱波 李莉

设计 刘玲

剪辑 彭玺

上游新闻周瑄工作室 出品

编辑：彭玺    责编：周瑄    审核：阮鹏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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