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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山,为大自然的那一抹绿

人民网2018-10-17 12:13

雨后,云雾漫开。沉寂的大山,忽而苏醒,一片葱茏青翠。

“雨停了,走啰,干活去。”宾元鹏拿着一弯镰刀,出了门。

裤脚被紧紧地扎进了高帮迷彩鞋,空旷的山峦里,随即响起哒哒哒的脚步声。

空中鸟瞰阴条岭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何超 摄

重庆阴条岭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地处巫溪县东北部,是神农架原始森林延伸至重庆的部分。其中,12万亩白果林场里,住着15位护林员,平均8000亩就有一位守护者。

几十年来,他们只干一件事:巡山护林。茫茫丛林,40余年无火灾发生,他们的默默守护换来了满山苍翠。

孤独的“山语者”

见到生人,宾元鹏表情略显木讷,说起话来,断断续续。在深山老林里待久了,他仿佛已经忘记了如何与人交流。

白果林场有红旗、黄草坪、阴条岭、转坪、兰英5个管理站。其中,转坪管理站,地理位置最偏远,至今不通路,不通电,宾元鹏待了4年。

在转坪,宾元鹏经历了护林生涯中最惊险的一次较量。那是2003年冬,下雪封山太久,眼看就要断粮,他只能咬着牙下山背粮食。

途经“阎王鼻子”,一边是悬崖,一边是石壁,他只能贴着身子,一步一步往前挪。刚过峭壁,又迎山涧。当时,横在激流上的独木桥被积雪覆盖,脚踩上去,特别打滑。“只差一点点,掉下阴沟沟。”

“找不到人说话。”宾元鹏摆摆手,眼里尽显无奈。来到红旗管理站之前,宾元鹏过了差不多10年“与山对话”的日子。

嗓子痒了,他就对着大山吼一吼,又或者对着树木自言自语。久而久之,他也不怎么开口说话了。

“老宾,话少了。”妻子高慧蓉看在眼里,满是心疼。

宾元鹏是四川中江县龙台镇宝庆村人,守山护林27年,60岁的他即将退休。在白果林场众多护林员里,惟有他是外地人。到巫溪工作27年,宾元鹏回家次数不超过30次。

宾元鹏有三件宝贝:背包、水壶、镰刀。背包挂肩头,水壶挎腰间,镰刀握手心。

清晨5点,伴着鸟鸣,宾元鹏起床。翻山越岭、观察火情、劝阻盗采盗伐者,这样的生活,365天周而复始。

山路崎岖,杂草丛生,他每天要走上几十公里,晚上7、8点才下山。他的背包里,偶尔会放上一小袋干瘪的洋芋坨坨,饿了就吃几口,充充饥。除下雨下雪,几乎全年无休。

未知的“探险家”

“你瞧,这还有疤。”脑袋瓜上,宾元鹏手指按压处,一小撮地方没有头发,那是一次巡山过程中,为阻止盗伐行为,被窃贼用石头砸后,留的伤。

那是1991年的一天,宾元鹏和同事,在山里,遇到10多个盗伐林木的外地人,好言相劝,盗伐者“听话”乖乖下了山。没想到,次日,这群人邀约了30多人,来讨说法。

“这山不在重庆管辖之内,你们凭什么管。”带头的一位大哥,冲着宾元鹏大声吼道。为了打消他们的疑虑,宾元鹏和大伙只能找来地形图,一一比照,耐心解释。有了白纸红线,本以为事情就平息了。

结果,对方还是不服气,突然动手哄抢木材。混乱中,宾元鹏头部不幸被一块乱石击中,鲜血直流。当同伴把他送到林场医务室时,他因失血过多,昏迷过去。经医生紧急抢救,才恢复神智。

“这还不算啥,刘征彪还被毒蛇咬过,差点截肢。”坐在一旁的晏成文接过了话匣子。“看,这蛇有剧毒。”54岁的晏成文,已巡山37年。他掏出手机,相册里的时间定格在2017年7月21日。

这一天,晏成文在巡山途中,也遭遇“菜花烙铁头”,幸运的是,他侥幸逃脱,还偷偷地拍下了这毒蛇的照片。

“山里小动物特别多,最常见的就是蚂蝗。”最多的时候,整个身上沾染了30多只。晏成文撩开裤脚,腿上布满了小红点,“看,这些都是蚂蝗吸血后留的疤。”

高山密林,人迹罕至,同时,也危机四伏。对于护林员来说,每一次的雨林穿行,都像一场未知的探险。

在寨坪海拔2000多米的熊家子屋,成片的毛竹林,沙沙作响。晏成文停下脚步,忽然,一前一后,两头黑熊从林子里窜出来。

不到两米的距离,一人两熊,狭路相逢。晏成文还未来得及反应,两只黑熊相继离开。“吓得腿发软。”即便是现在,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晏成文都心有余悸,他长吁一口气,补充道:“还好,有惊无险。”

护林员宾元鹏(左一)一行在崇山峻岭间穿行。何超 摄

大山的“守护神”

夜幕低垂,山风有些微凉,吹得晏成文的背脊阵阵发冷。2018年,6月19日,白天巡山时,发现树丛中的脚印后,晏成文和王非就一直在山里蹲守。

晚上7点,转坪垭子,有细微动静。晏成文警觉起来,用手肘推了推旁边的王非。

很快,一个背着编织袋的女人的身影,从林子里逐渐清晰浮现。

“大姐,干啥呢?”晏成文抢先开了口。

“采了些野菜。”女人回应道,声音有些颤抖。

王非走上前去想要检查,可她不让,紧紧护住编织口袋。几经劝说,女人才坦白,自己到山里来采中药材。

阴条岭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面积有45万多亩,森林覆盖率90.71%,平均海拔1900米。保护区内植物有1500多种,且有包括红豆杉、珙桐等国家一级保护植物15种。

转坪属于保护区的核心区域,有大量珍稀物种。但同时,核心区也禁止任何人为活动。很显然,女人的盗采行为被护林员晏成文和王非逮个正着。

“偷采珍稀药材的人多,盗猎者也不少。”红旗管理站站长王非不无感慨地说。保护区内有金雕、白熊、白狐、金钱豹、小熊猫等300多种国家重点保护的珍禽异兽,招来了众多偷猎者。

经年累月在白果林场摸爬滚打,林场的每个角落他都熟悉,也练就了他“火眼金睛”的本领。在所有的盗猎行为里,王非最痛恨的就是下“索套”。

前不久,他还在干河坝发现了绳索。绳索很细,套在两树之间,不易发现。干得久了,王非也总结出门道:偷猎者多是在雪天上山下套,如此一来,就可以跟着动物们的足迹找到它们

除了防火和盗采盗伐,这些年,护林员还一直与森林里的另一种潜在威胁战斗,他们将“病虫害防治”称之为“不冒烟的森林火灾”。

2015年,宾元鹏走到天坑垭子的时候,发现华山松树叶发黄,他立马上报给林场,林场立即派人实地考察,并及时进行处理,病虫害才得到了有效的治理。

小树成林 满山苍翠

九分微水一分田。地处渝陕鄂交界处的巫溪县,是重庆重点生态功能县。全县拥有林地494.26万亩,森林面积3936.24万亩,森林蓄积1409.1万立方米,森林覆盖率达65.62%。林业占据县域经济“半壁江山”。

山大坡陡,森林面积大,分布广,给森林资源管理增加了难度。“人均管护面积是全国森林公安人均管护面积的5倍。”巫溪县森林公安副局长冯军一脸苦涩地说道。

巫溪以盐业兴,有“巫咸古国,上古盐都”之谓,宁厂古镇有4000多年的制盐史。冯军说,1985年,巫溪大力发展盐业,长久砍伐森林熬盐,使附近木材出现短缺。那些年,白果林场的工作以“伐”为主,林场的森林覆盖率由85%一度降到了68%。

1998年,巫溪成为长江流域天然林保护工程试点县。巫溪县委政府在全县发出“全面停止天然林采伐的公告”,坚持喊停,从严管理,把砍树的“森老虎”请下山,把伐木人变护林人。

在管护的同时,还在“培育”上下功夫。白果林场副场长刘忠华称,近年来,白果林场的护林员还主动参与到周边区域的石漠化治理、生态廊道和重要支流植被恢复等工作中。

“树长高了,也密了。”这是冯军最直观的印象。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生态环境保护意识提高,盗伐树木、猎杀动物的少了。荒山造林,把地里的“空空”填满了。经过20年的“天保工程”实施,巫溪增加林地131多万亩,森林覆盖率提高到了89.79%。

“16岁就来了,没想到一晃37年。”晏成文叹了口气,目光投向宾元鹏,两人相视而笑。光阴转瞬即逝,曾经青涩的护林少年,如今已变得沧桑,黑黝黝的脸上爬满了褶子。

守住青山,林场变“金山银山”。宾元鹏、王非、晏成文等一代又一代白果林场的护林员,穿梭崇山峻岭,奔走冰天雪地,以山为家,用热情和生命日夜守护,用青春,换来这片12万亩森林苍翠的延续。

责编综合新闻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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