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桥边的光阴 · 篮球奇葩说
题记:成长是岁月的礼物,或精美或粗粝。
通过《天桥边的光阴》,对我青少年的生活作不完全记述,并把它当成我成长简历的副本。
穿越岁月的回望,只闻花香不言悲殇,就为了去寻找曾经拥有的幸福坐标,在重温中和亲人们朋友们更好地安度当下。
我想,以此美化岁月就是对岁月最好的回报。
傅砚农在他的文革体育史研究中,曾经提出一个论点,叫“文G体育的畸形繁荣”。
为了证明这个“畸形繁荣”的现象存在和繁荣程度,他列举了很多史实和事例,其中就有文G中秀山体育运动的蓬勃景象,并专门叙述了秀山自有史以来截至七十年代末期止,篮球运动的繁荣昌盛。
的确,文G时期的秀山篮球运动,无论是竞技水平还是大众普及,都创造了一个历史的峰值,呈现出繁盛的奇迹。
文G时期正好是我们的中学时代,学校里的体育课几乎都是篮球、田径的项目,同学们也大都喜欢这两项运动,每所学校都有篮球队和田径队。
尤其是篮球,备受欢迎。打篮球从一项课余活动演化为一种价值取向,对它的追逐和参与,体现了时尚朝气和个人能力。
会打球的人身高体健,举止不凡,言谈诙谐,大气超群,他们时常身着统一的运动服,脚蹬提劲的回力鞋,无论男女都拉风帅气,与那个时代的审美观念高度契合,常常令人羡慕不已。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也很有意思,那就是只要参加篮球队,可以经常不上文化课,根本不用参加考试!只要打好球就可以享有这种特权。
所以,他们中的部分人往往会在背后被评价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篮球动物”。
这种羡慕嫉妒没有恨的泛酸,在他们那里总是被转圜成更漂亮的三大步、绝妙的蓝下勾球、盖帽、急停、远投……,我觉得他们的高智商高情商经常在各种高超的炫技中喷发、爆棚。
处在那种年龄段的青春少年,正是三观的形成期,对人对事对社会的判断标准都打上了篮球的烙印。
除了有人爱打球,还有很多人爱看球。
那时候去灯光球场看球赛,是县城最大的娱乐,对一场精彩球赛的期盼,一点也不亚于现在对“春晚”的期待值。
这种热爱也表现在对球星的追捧和喜爱上,来看看那些球技高妙的球星吧:糜大汉、小毛、老嚓、三毛、莽砣、波斯、饭桶……请原谅,人们那时都用浑名绰号称呼他们喜欢的球星。
不仅如此,连历届体委主任也被粗暴的去掉职务,一律被接地气的直呼“胡体委”、“万体委”、“伍体委”以表特别的亲近。
其实他们都是仪表堂堂英气夺人的帅哥美女,请允许我对他们作一个不完全的正规介绍:糜贤庆、傅向言、刘继成、刘秀成、鲁天合、戴宇、陈克力、李秀明、程健、陶红军、刘佳佳……;
大家熟知的经常上场的女队成员有:刘卫清、程蓉、刘燕、马兰花、粟冬英、鄢和云、周明薇、杨秀美、李月华……。
当然,还有我最好的朋友小英、小培,都曾多次参加县代表队集训并上场参赛,她们在球场上奔跑、传球、上篮所表现出的动态之美让我至今难忘。
那些带着强烈技术性和身体协调性的动作,传达出自信自强的青春力量,真的很具吸引力,而且我坚定的认为,这种带着身体正能量的好看动作,都转化为她们的某些性格特征,形成了个人小宇宙的精神底调和行为指南。
从一般观众晋级为入门球迷,不仅是关注球场上的星级球员,还要熟悉在赛场奔跑执法的裁判员。
我对经常执哨的叶小平和吴德成印象深刻:小平是小培的哥哥,我们也是发小。
他是县队的资深裁判,身影矫健动作潇洒,表情严肃判断准确,其裁判风格也是场上的一道风景。
另一位吴裁判德成大哥,县医院权威的麻醉师,也是球迷喜欢的人物。
其特点是个子不高移动快,声音不大哨音高,执法严格、反应迅速、动作夸张……
人们曾戏说:只要德成吹前场球,一到篮下,只听见哨声不见人了。
我老爹年轻的时候高大俊朗,也曾是球场上的帅哥一枚,到现在年过九十,还不放过每一次NBA直播,熟记每一位全美全明星球员,这是他现在唯一能看懂的电视节目。
他对篮球的兴趣给我们营造了有特点的家庭文化氛围,全家对这项运动都给予了高度的关注 ,以至于像我这个毫无竞技体育能力的人,都深受影响:我会经常陪伴他去灯光球场看比赛,一边看一边听他给我讲解。
慢慢地,我也从看热闹到初步看门道——了解了篮球竞赛规程、看懂一般犯规动作和裁判手势,知道一些相关的专业术语,比如带球、打手、三秒、回场、阻挡,等等。
可以说,我一生集攒不多的关于篮球的常识,都来源于那时在灯光球场对老爹的陪伴。
在文化凋敝的年月,篮球运动的蓬勃开展的确是那个时代的一朵奇葩,它如此的鲜艳旺盛,得益于秀山独特的地域文化所提供的广泛沃土。
我觉得那时候有无穷无尽的篮球赛:
以职业分,有学生的、教师的、工人的、农民的……;
以行业分,有党政的、财贸的、卫生的、工厂的、学校的……;
以地域分,有全县各区队的比赛、地区各县队的比赛、相邻几省县队的比赛……;
节假日的庆祝娱乐活动,都在篮球赛场达到欢乐高潮。
一年四季几乎天天有活动,灯光球场好像夜夜都通明。
那时的秀山县城,各单位都有篮球场篮球队,各行业都有篮球代表队。
最具有典型意义的是当时的秀山铁器社,以向言为代表的一群年轻人经常活跃在球场;还有秀山二中,因为有刘君汉老师的悉心训练,为秀山女子篮球队贡献了刘卫清、马兰花、粟冬英等主力队员。
除了这种以单位组织的球队,秀山篮球场还有一个特殊群体,就是被人称之为“打坝坝球”的一群人:有学生老师,也有干部工人,还有街道闲人下乡知青。
他们当时打半场球所定下的赛制,与现在国家篮协颁布的正规四(三)人制篮球竞赛规程基本一致,太令人费解了!太令体育史学者兴奋了!
这一现象也为研究解剖文革体育畸形繁荣提供了一个独特标本。
这一切,在我心中,虽俱往矣,却风流未尽。 时隔多年,那些受追捧的球星、出风头的裁判、偶像级的教练、如痴如醉的观众,都变成律动的光影定格在青春里,尤其是阳刚帅气和英姿飒爽的男女运动员,他们无疑是最具华彩的鲜活群像。
如果飞机坝还在,我希望还原所有的风华年少,看见茵茵绿草萋萋果树,去那个煤渣跑道追朋逐友放飞纸鸢;如果灯光球场还在,我还想看见那些潇洒矫健的灌篮高手拉风少年,朝气蓬勃的芳华美女千翻靓姐,欣赏他们闪光带影的高超球技和令人神往的精彩比赛。
我对文G引起的动荡深恶痛绝,但那些年月的锦绣奇葩却让我还有无尽感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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