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SHOW丨第一百七十四期 吴俊散文 清晨•古镇

清晨•古镇

吴 俊

雾，如烟如尘，在石堤古镇的河湾处升腾、弥漫。她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上岸来，在一级级石梯上轻轻腾跃，不急不慢，温柔浸润。古朴而光滑的石级越来越湿润，越来越清新，它们在晨雾温润的抚摸中慢慢苏醒。

晨雾在叫醒码头的石梯后，拾级而上，跃过卷洞门，缠缠绕绕在洞门顶上，同野生绿草垂挂的藤蔓打闹、嬉戏，久久不肯离去。有些较为匆忙的丝丝缕缕，穿过九溪十八洞，驻立在此，仿佛在聆听苗民们诉说生活困苦时，激荡出起义的豪言壮语；在感受那立志改变、奋起抗争、英勇无畏的铮铮铁骨情。一会儿，她们又踏上石级最高处，遥望对岸绝壁上的一洞洞悬棺遗迹，眼目庄严，以肃穆的姿态向历史致礼。

而后，她悄悄调转过头，去轻轻敲响一扇扇昨夜并未关闭的木门……

谁家穿着花衣服的小姑娘提着小桶，端着木盆，顺着石级而下，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后，开始用棒子捶洗脏衣。“邦邦邦……”浣衣声回荡在两江口，石壁上的小鸟惊得扑棱扑棱在河面上飞起。碧水在晨雾中隐隐约约，鸟儿的影子难以寻觅，只有晨风中的振翅声，才能判断它的踪迹。不知是谁吼了一嗓子，渔夫们纷纷从整理渔网的繁忙中抬起头，和着古老的调子“嗨……哟……嗨……哟……嗨哟……嗨哟……”。那声音浑厚沧桑，在固定的节奏中，透着激越之情。

一个个音符从船工们粗重的嗓门中蹦出，轻轻跳到黝黑的岸石上，岸石们微微一笑，轻快地抖了一膀子，它们便乘着风伴着浪，轻轻巧巧地越到对岸肃穆的山崖上。古人用智慧和勇敢凿就的一个个悬棺石洞，此时一改平日里的庄严态度，为号子们伴起奏来。高高地树枝、繁茂的花叶、灰白的天空都急急地加入到这晨曲合唱队里，《船工号子》如注神力，激荡回旋，越飞越高远，越飞越清亮。此时，它们以最华丽的姿态，在晨雾中不断升腾，一直激荡在灵空，回响在九霄。那沉睡中的仙子，是否也被惊醒，穿着纱衣俯瞰这晨雾中的人间仙境——惊羡那洗衣小姑娘笑声里透露的天真纯净；惊羡那鸟儿们在枝头欢叫的自由随性；惊羡那鱼儿们在水面啪啪挥尾的舒畅愉悦；惊羡那浪花们拍岸时的畅快淋漓……

清晨的码头在古老沧桑的呼唤中醒来，他清醒，他快乐。

渔夫厚重的脚步在石级上移动，移动的还有那一扇扇透着岁月痕迹的木门。“吱呀”一声，一个充满稚气的小脑袋从门里探出头来，吐着小舌头，看看街坊四邻，谁有他早?依山而建的吊脚楼里，开始有水盆撞击地面的响声，开始有人轻声谈论，开始有炊烟在屋顶曼舞，开始有一串串快乐的脚印。

青瓦灰墙的石堤古镇醒了！

他不是被嘈杂的叫卖声吵醒的，而是在河水轻轻咳了一声后，在古桥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后醒的。他缓缓睁开双眼，码头的小渔舟划着细细长长的波纹，去钓那满含深情的一江绿水；老桥上的小汽车鸣着清清脆脆的喇叭，载着匆匆赶路的行人；街头的小摊上摆着白白嫩嫩的豆腐，正诉说着亘古不变的乡醇；青色的石梯上，乡下的菜农们挑着一担担脆脆嫩嫩的青菜，晃动着的是小镇的勃勃生机。

勤劳的老妈妈手里提着还冒着青烟的白玉似的的豆腐，早起的老爸爸正在街边清理着从小河里刚捞出来的鱼儿。只见鱼尾扑棱扑棱地拍击着木岸，激起抗争的带着晨腥的水花，扑打在老爸爸沧桑的皱纹里，扑打在老爸爸洁白的衬衣上。老爸爸毫不在意，只是刀起刀落，拍、剥、刮、砍，如镌刻艺术品一般，抬眉间，一条条巴掌大的鱼儿便服服帖帖地躺在磁盆里。炉子上的火已然旺了，老妈妈系着围裙娴熟地拿起锅铲，油盐葱姜和红红的辣椒此时正在上演一出精彩绝伦的美味大宴，花椒一进锅，佐料舞会进入高潮，一缕缕油香便窜了出来。水也不甘寂寞，在被轻轻倒入锅中后，一下子就沸腾。佐料们穿着最艳丽的舞裙在锅中起舞，鱼儿纷纷游入大锅，“噼里啪啦”好不热闹！豆腐以最轻盈的姿态滑入汤水，清香便弥漫开来。长鼻子的孩子们吞着口水，驻立锅边，贪婪地吸着锅里冒出来的香烟。不知是谁拍了一屁股，孩子们便笑着，跳着蹦到街头的青石板上，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只有香味和着笑声回荡在街角。

醒啦！

人们纷纷走出家门，踏晨露，沐晨雾，买早菜，扯早谈。一堆堆，一群群，不忙吃穿，不急功名，在路口街头女人们抿嘴微笑，男人们则笑得爽爽朗朗。昨日小镇的趣事成了今早的谈资，谁家修的门有趣，谁家的花儿美，谁家的儿子昨夜被打，谁家的姑娘笑成了花……谈笑风生中难觅愁容，难寻挑拨，难见争吵，难听是非。只有浓浓的笑，深深的情。

清晨，古镇！古镇，倾情！

（注：图片来于网络）

作者简介：

吴俊，苗族，重庆市秀山县石堤镇人，小学语文教师。开朗大方，热爱生活。喜欢随心阅读，独自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