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游调查：莎翁少儿英语315当天宣布破产，北上广深上千名家长已报警
莎翁少儿家庭英语（以下称是莎翁少儿英语）是一家全国连锁的英语教育机构。但从2月中旬起，这家培训机构先后在广州、深圳、上海、北京等地出现了学生交钱后无法上课、老师以各种理由推迟上课时间的情况。直到3月15日，各地家长们纷纷收到学校破产的通知，仅一天时间学校便人去楼空。
▲莎翁少儿英语上海办公点已人去楼空。摄影/上游新闻记者 时婷婷
“不仅学校没人了，连对接的老师也都失联，随后公众号无法查询合同。昨天有家长发现，恢复查询的公众号出现了电子合同被篡改的情况。”3月17日，上海一名学生家长对上游新闻（报料微信号：shangyounews）记者表示，截至目前已经有近千名家长报警，部分加盟商和学校老师、外教也因校方拖欠工资在维权，涉案金额上千万元。
面对学校负责人“跑路”的传闻，3月16日，莎翁少儿英语通过微信公众号称，目前已经联系了一家机构，正在商量为各位学生提供后续的教育服务方案。但上游新闻记者多次拨打该学校负责人及官网客服电话，均无人接听。
▲莎翁少儿英语发送给家长们的公司破产通知。图片来源/家长微信群
交钱一节课没上，学校倒闭了
据企查查提供的工商信息显示，莎翁少儿英语隶属于上海呦笙教育科技有限公司，注册于2016年11月，为3-12岁孩子提供一对五上门外教服务。
上游新闻记者了解到，该校曾向家长们表示，全外教上门教学，是一种O2O模式的家庭对接外教培训模式。全年40节课程左右，费用为1人班为32899元/人，2人拼班为17899元/人，3人拼班为12899元/人，4人拼班为10899元/人，5人拼班为9599元/人。
此前学校负责人史元明向媒体介绍，莎翁少儿英语已在北上广深、重庆和石家庄等六地设有直营点，有300多位全职外教，累计付费用户达2万名，同时还已与上海近50家闲置的培训机构合作，将其作为标准化教学场地。
就是这样一个号称“最强外教上门团队”，却突然在3月15日宣布破产。
“上周我还和家教一起上过课。”上海的王女士说，3月15日当天，在上海的莎翁少儿英语学生家长们突然收到一份致歉通知：由于市场竞争激烈和公司经营不善，根据《公司法》等相关法律法规程序，公司进入内部清算与破产流程。
“我们收到通知后立即前往学校，发现已人去楼空。我们之后通过各种办法联系上了学校的一名老师。可老师说他们也因为工资被拖欠正在维权。我是2018年9月交了30000元学费，共计40节课，现在只上了26节课。”上海家长孙女士对记者说，学费都是全年一次性交清。据她了解，家长们所缴纳的费用从几千元到上万元不等。
很快，上海的家长们建起维权群。他们随后发现，被停课的不只是上海学校，深圳、北京、广州等地在2月底时就已经停课。上游新闻记者通过加入上海、广州、深圳维权群统计，目前参与维权的家长有近1500名左右，还不断有家长加入维权。
深圳一名学生家长赵女士表示，2018年8月，她支付了全年40节课7800元费用后，莎翁少儿英语一直没有安排合适的老师上课，理由有时是老师生病了，有时是之前的老师回国了师资紧张。2个月后，赵女士与莎翁少儿英语协商退款，虽然对方表示同意，但一直拖延，直至宣布破产。
▲3月17日，莎翁少儿英语上海的学生家长集中到派出所报警。图片来源/家长供图
外教资质掺假，加盟商也自称受害者
不仅家长的权益受到损失，因部分外教资质掺假，加盟商和老师的权益目前也无法保障。
有家长向上游新闻记者透露，莎翁少儿英语的创始人Melanie曾自称是复旦大学博士，且为加拿大国籍，所以有资源可以引进大量的美国、英国外教从事教学活动。
莎翁少儿英语倒闭后，却有外教向家长透露，目前仅深圳的17名外教就已经被拖欠两个半月的薪水，上海的部分外教已经3个月未领到工资。因大部分外教只持有旅游签或留学签，并不具备在中国任教和工作的资格，所以不敢出面维权。
更有家长发现，莎翁少儿英语外教全部来自美国和英国的承诺也系造假。“我们了解到，外教除个别是美国、英国留学生外，大部分来自北欧。我家的家教就来自乌克兰。但他们都被要求说是来自英美国家。”一名上海家长说。
事件发生后，因学校负责人失联，家长们纷纷找到莎翁少儿英语当地的加盟商讨要说法，但加盟商们却表示自己也是受害者。
2018年7月，上海的张女士以18万元的费用成为上海区域加盟商，“地区不一样，加盟费也不一样。有的省会城市，加盟费高达50万元左右。”
张女士介绍，加盟前，莎翁少儿英语承诺可提供欧美外教和非母语外教两种模式，她选择了欧美外教。但由于老师迟迟不能到位，导致学生无法上课经常被家长投诉，“这种情况并非我一家，在加盟商群里经常有各地加盟商反映，还有的上了法庭。”
但令张女士意想不到的是，今年2月，她发现此前对接的莎翁少儿英语工作人员全部离职，办公室已无人办公。“我预感到事情不对，就联系他们创始人史元明，他说公司已经完成第二轮融资，有两千万元，员工离职只是组织架构调整。”但张女士最终没能等来调整后的新局面。
在莎翁少儿英语的加盟商群中记者看到，目前参与维权的加盟商涉及20个城市。此前缴纳的加盟费及保证金最高为40多万元，最低的也有10万元。“出事后，很多家长找我们退钱，可是学费都是通过莎翁少儿家庭英语的公众号线上缴费的，统一进入公司账户，我们也没有办法，甚至可以说，我们也是受害者。”张女士无奈地说。
▲根据工商信息显示，上海呦笙教育科技有限公司在3月13日进行了大范围的股权变更。网页截屏
宣布破产两天前股权大变，被指转移资产
3月17日，上游新闻记者在上海呦笙教育科技有限公司办公地点看到，办公室大门紧锁，门上贴着一张与发送给家长通知内容一致的纸条。附近公司工作人员表示，上海呦笙教育科技有限公司3月初就已经没有人办公了，经常有人上门询问。与此同时，深圳的家长们告诉记者，深圳、广东的办公地点也已经人去楼空。
上游新闻记者通过工商信息查询发现，上海呦笙教育科技有限公司目前的法定代表人为马爱琴，该公司100%控股了包括北京莎翁教育咨询有限公司、成都莎翁教育咨询有限公司、深圳莎翁教育咨询有限公司、重庆小沙教育科技有限公司、南京莎翁文化艺术培训有限公司、广州莎翁教育咨询有限公司等6家公司。
据此前报道称，2017年12月30日，创始人史元明曾向媒体表示，莎翁少儿英语已经完成数千万元Pre-A轮融资，投资方为晨晖创投，本轮融资将主要用于后台技术团队的搭建以及业务城市拓展两方面。史元明称，从月营收5万到500万，莎翁少儿英语只用了2年时间，下一阶段将以直营、控股或加盟的模式，将业务拓展至全国15个城市，尽快抢占该细分领域市场。
就在宣布破产两天前，上海呦笙教育科技有限公司进行了一次全面的股权变更。
据企查查工商信息显示，3月13日，原投资人（股权）胡萍、史元明、梁丽蓉、上海沙英信息科技合伙企业（有限合伙）、上海浦软晨汇创业投资中心（有限合伙）全部退出，变更为马爱琴100%控股及法定代表人，同时还兼任联络员。
对此有家长怀疑，这是莎翁少儿英语转移资产的策略，更加深了家长们对学校“跑路”诈骗的怀疑。
▲家长们发现，3月16日微信公众号查询系统恢复后，剩余课时被修改，有的还是负数。图片来源/家长微信群
校方被指更改电子合同和剩余课时
不仅如此，3月15日，不少家长发现，原本可以下载查看的微信公众号学员系统突然瘫痪，直到3月16日晚间才恢复正常，但此前的电子合同却被更改。
在家长提供的新合同及此前保留合同中记者看到，此前合同中2.6条款中提到，不可抗力导致甲方无法为学员提供正常授课时，则甲方可以中止授课不承担任何责任，其中不可抗力包括：政府行为、战争、地震、被政府征收、水灾、火灾等不能克服的困难。而3月16日的版本合同中在不可抗力一栏中却出现了“破产保护”字样。同时不少学生的剩余课程数量被修改，在一个广州家庭提供的一份3月16日晚间不同时间段查询的信息显示，在学校已经停课的状态下，课程仅1小时内就从13节课减少为12节课，还有的学生剩余课时为负数。
“圣诞节要放假，老师回国要放假，签证拒签要放假。课没上几次，学校就倒闭了。现在还出现了私自修改合同，篡改剩余课时的行为。我们绝对不能接受。”家长们说。
▲莎翁少儿家庭英语通过官方微信公众号否认跑路。图片/莎翁少儿家庭英语微信公众号
学校疑无办学资质，多地警方已介入
根据2018年8月22日发布的《国务院办公厅关于规范校外培训机构发展的意见》显示，校外培训机构必须经审批取得办学许可证后，登记取得营业执照（或事业单位法人证书、民办非企业单位登记证书，下同）才能开展培训。已取得办学许可证和营业执照的，如不符合设置标准，应当按标准要求整改，整改不到位的要依法吊销办学许可证，终止培训活动，并依法办理变更或注销登记。且收费时段与教学安排应协调一致，不得一次性收取时间跨度超过3个月的费用。
上游新闻记者查询发现，上海呦笙教育科技有限公司及相关公司的经营范围仅为教育科技专业领域内的技术开发、技术咨询、技术转让和技术服务，文化艺术交流与策划，软件开发，计算机系统集成服务，会务服务，企业管理咨询，文化用品、办公用品、电子产品的销售等，并不具备开展教学业务的资质，授课教师也并不具备教学资格。
在接受家长咨询时，四川融众律师事务所律师表示，如果合同本身内容存在欺诈、损害他人合法权益，以合法形式掩盖非法目的等行为，那么合同本身就是无效的。同时律师认为，莎翁少儿英语目前的行为可能已经涉嫌集资诈骗。
针对家长们的投诉，3月16日晚，莎翁少儿英语通过官方微信公众号发布消息称：公司负责人在积极联系更大的教育机构，目前已经确定了一家机构，正在和对方商量具体的为各位学生提供后续的教学服务方案，有进一步的消息会及时通知。同时，公司负责人也在和各地的工商、派出所主动汇报沟通情况，公司银行账号已被法院冻结，他们会积极配合政府部门调查。
但对于莎翁少儿英语发布的信息，家长们表示：“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自3月16日至17日下午1时发稿前，上游新闻记者多次拨打莎翁少儿英语创始人史元明、付箐华、注册登记电话、客服电话及与相关老师电话，均提示电话关机或无法接通。
上游新闻记者了解到，截至3月17日上午，北京、上海、深圳、广州等地已经有近千名家长报警。目前各地警方已经收集和登记了相关信息。但由于目前莎翁少儿英语单方面宣布破产，家长们担心如果诈骗行为不成立，就只能按照合同纠纷走民事诉讼程序。
“那时我们的权益能否得到保障，还是未知数。”家长们无不担忧地说。
上游新闻记者 时婷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