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江潮】花开无声

同茂大道416号

2018-11-16 19:45:41

午后，我去了大足乡下的老家。

乡村小路上，秋意渐浓。突然，一股香气远远飘来，我屏息细嗅，是桂花香。循着香气一路寻，香味越来越浓，却未见着桂花树。“这谁啊？是小惠吧？”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抬头看，一位头发花白的大娘站在院墙边问我。我仔细瞧，认出她是远房亲戚三舅娘。

“三舅娘，我是小惠。”“快进来坐。”三舅娘笑着招呼我进院子。

我发现，她身后的一棵桂花树开得正盛。金灿灿的小花儿缀满枝头，散发出阵阵馨香，沁人心脾。“这桂花开得真好，真香啊！”“是啊，二娃最爱吃我做的桂花糕了，唉，可惜啊......”三舅娘一下神情黯然。

二娃是三舅娘的儿子。听大人们说，二娃生下时并不傻，是3岁那年发高烧，烧坏了脑子落下的后遗症。二娃神情呆滞，说话条理不清，有时莫名其妙傻笑，但从不打人。村里小孩都不愿和他一起玩，经常拿他取乐，朝他扔泥块，嘲笑他：“看，他是傻子。”“二娃，别跟着，一边儿去。”

二娃也不知道生气，死乞白赖跟在后面跑，要不就去跟小他几岁的小孩和泥巴玩。到了上学年龄，三舅娘把二娃送到学校，却没一个老师愿意收他。

三舅娘勤快能干，闲时就蒸些白糕、高粱粑、桐叶粑卖。秋天时，院子里的桂花开了，三舅娘便摘些下来掺在糯米粉里做成桂花糕，软糯香甜，清香爽口。

二娃尤其爱吃桂花糕。三舅娘做桂花糕时，他不再满村子乱跑，咧开嘴乖乖等着桂花糕出笼。屋里香气氤氲，桂花糕终于蒸好了。二娃伸出手：“吃，我要……”三舅娘夹出一块说：“这滚烫的咋吃？凉会儿再吃呵。”二娃一把抢过来，一溜烟跑出去，手舞足蹈边吃边笑，惹得其他孩子眼馋得很，赶紧缠着大人要来几毛钱，到三舅娘家买桂花糕吃。

二娃15岁那年的秋天，三舅娘做好桂花糕带着他去街上卖。桂花糕很快卖完，三舅娘牵着他往家走，二娃比划着：“要吃，糕……”三舅娘摸摸他的头：“娘知道二娃爱吃桂花糕，明天又做啊。”

路过一座小桥时，村里的张婶和几岁大的女儿小翠正在河边洗衣服。突然，小翠脚下一滑掉进河里，双手不停扑打。张婶吓懵了，半天才喊出声：“救命哪！救命哪！”

四周无人，小翠渐渐往水底沉。这时，二娃突然撒腿跳进河里，使劲儿把小翠往上拉，一点点靠近岸边。三舅娘和张婶手忙脚乱将小翠拖上岸，用力按压其胸部，小翠吐出肚子里的水苏醒过来。

小翠得救了，二娃却没能活着上来。当闻讯赶来的村民将他救上来时，他已永远停止了呼吸。“二娃呀，你咋就丢下娘走了呢？你不是还要吃娘做的桂花糕吗？你快睁开眼看看娘啊！”三舅娘哭得死去活来，村民们纷纷落泪。

每年秋天，三舅娘都会做桂花糕，给二娃送去坐在坟头和他说说话。

岁月更迭，花开无声。那棵桂花树开了一年又一年，长得愈发茂盛，芬芳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