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江潮·我与改革开放】汤里的风景

外地人都知道重庆人爱吃火锅,却不知道重庆人在日常生活中,也很注重煲汤。老百姓的餐桌上,汤是最能营造家庭气氛的。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热气腾腾的一大钵汤摆在中间。喝一碗热乎乎鲜香醇厚的汤,肠肝肚腑就都暖和起来,家的温暖在氤氲水汽中弥漫。一碗汤喝下去,人就有了精神,空落落的心也落到了实处。

汤的美味营养与否,一在人的耐心:用小火慢炖;二在用来做汤的食物的营养。

40多年前,在我家里,这两样都不具备。我几乎没喝过正正经经的汤。

那时候,家里兄妹三人,父母已经疲于照顾,在外地工作的叔父又把两个小孩寄养在我家。父亲常出差,家里的事大部分就由母亲承担。母亲是会计,单位离不了她,家里的一大群孩子也离不开她,常见她拎一兜菜回来,一番择洗煎炒端上桌,一会儿工夫就被我们风卷残云般扫荡完毕,累得腰酸背痛、脸色发白的母亲还得收拾残局——洗碗扫地,好让我们这帮孩子安心做作业。

父母工资低,家里孩子多,食品又紧缺,样样都得精打细算,一个星期能吃上一回炒肉片,还是日子最好过的时候。一般是用豆腐、土豆来代替肉。

我至今记得我家厨房堆着的小山一样的土豆,那还是母亲找蔬菜公司的熟人走后门买来的。至于汤,平时根本就没有,一是因为母亲没精力熬汤,二是味道很淡的汤不下饭——那时我家餐桌上都是味道又咸又辣的两三盘菜,还配有一碗家酿豆瓣,菜抢光了,就用豆瓣下饭。

严格说来,汤还是喝过的,那是米汤和面汤。因为菜里难见油腥,吃完了大家总觉得肚子没饱,于是母亲想到用汤来填饱肚子。

以前我家做饭是先用铁锅熬,再用筲箕滤,然后再蒸一遍。把半熟的米倒进筲箕里,铁锅里就剩下了米汤。母亲煮饭时有意多加些水,饭熟了,一大锅米汤也端上桌,吃完饭,再喝碗米汤,肚子就饱了。

母亲就像一个饲养员,系着围裙,将那些煮饭做面顺带而来的汤往我们这群小猪猡似的喂不饱的孩子碗里舀着。母亲的面容苍老而憔悴,心情焦虑而悲伤。生活的粗糙就像我们喝下的淘米水似的米汤。

我10来岁的时候,是上个世纪80年代初期,改革开放之初,家里的日子好过些了。姐姐患了骨髓炎,需要滋补,我们就喝上了骨头汤。

熬汤的骨头是母亲以几分钱一斤的价格从屠宰场直接买来的,是那种被剔得很干净的筒子骨,每天熬了给姐姐喝,我也巴着享了口福。那汤的滋味远不如骨头本身,我抱着骨头贪婪地啃着上面残存的肉和筋,拼命地吮吸着骨头里的油髓。啃完了,母亲又把这些骨头收起来,洗一洗,下次再熬。

那时,大家都抢骨头,没有谁去品尝汤——那越来越淡最终如清水一样的汤。

现在,老百姓收入高了,市场上的商品多得令人目不暇接,早就填饱了肚子的人们注重的是营养。汤的营养丰富,当然成了餐桌上的宠物。我家不但顿顿有汤,而且汤的花样不断翻新,夏天,苦蕌鹅掌汤;秋天,沙参鸭子汤;冬天,薏米鸡汤;春天,酸菜鱼头汤……

母亲已经退休在家,她买了一口陶瓷锅,专门为我们煲汤。每逢周末,汤从下午就炖在火上。有汤滋润的生活使她红光满面、神态安闲。

生活的精致与多彩在汤中尽显。母亲的鸡汤:乌皮老母鸡,加沙参、党参、黄芪、大枣、枸杞、薏米,颜色黄橙橙,味道香喷喷;母亲的鱼头汤,选的是上好的花鲢鱼头,加上豆腐,小火慢炖,熬得纯白如牛奶,味道鲜美极了。还有什么番茄鱼片汤、金针菇丸子汤……色香味俱全,简直就是用来欣赏的艺术品。

很喜欢母亲在家里炖汤,看她气定神闲地把食材放进锅里,蓝色的火苗温存地舔着锅底,不一会儿,锅里就咕噜咕噜地闹腾起来,热闹、欢实,水与食物慢慢交融,飘出来的香味逐渐变暖,变厚,充盈着房间。就如同我们的日子,美滋滋的,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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