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游深阅读丨重庆音乐往事：“山城邓丽君”施惠群 1984年跑摊巡演10块一场

施惠群巡演最爱唱的邓丽君几首歌曲：《情人的关怀》（《空港》）《襟裳岬》《采槟榔》

重庆妹子施惠群是1980年代重庆著名歌星，曾被誉为“山城邓丽君”。她是本码头当时流行音乐界唱邓丽君唱得最好的女歌手，也是唯一灌录了个人专辑的重庆女歌手。

从1985年开始，由重庆音像出版社和中国华夏音像公司联合推出的《男朋友——施惠群独唱歌曲》《女朋友——施惠群独唱歌曲第二集》《好朋友——施惠群独唱第三集（男女朋友续集）》（还有和张迈等歌星拼盘录制的另一盒《情歌女王》），均风靡一时，也是中国流行乐坛最早的唱将之一。

施惠群和同代一大批重庆和全国歌手，虽然后来因各种原因，并非大红大紫，但我今天也乐于打望他们走过的重庆音乐往事，因为他们的歌唱生涯，见证了中国流行音乐的发展历程，也曾经是我们青涩可爱的民间音乐生活的一部分。

1.跑摊

上周我们说到重庆“三建”混凝土女工施惠群，歌甜人靓，唱邓丽君唱得很好，1984年，重庆歌剧团一个巡演乐团就请她去搭班子唱歌。民国时期，沿长江沿线码头巡演跑滩，是川剧戏班子的传统，但1949年后就没有了，他们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拨巡演跑滩的歌手和乐手。

施惠群说：“我们那个乐团，是罗洪元老师承包下来的，他是歌剧团的架子鼓手，很资深的艺术家。原来歌剧团歌舞团是一家，那个时候已经分开了。”

施惠群的老朋友、同代歌手吴天说：“最早的时候，专业歌舞团的歌手，只有唱美声和民歌的，没得唱流行和摇滚的，他们要外出商演，就外聘一个流行歌手，和团里面的民歌和美声歌手构成一个拼盘，一般都打一个重庆轻音乐团的牌子。当时刚刚开放，观众觉得很新鲜，很渴望。”

乐团的配置较为简单，施惠群说：“我们还算是个大乐队，有键盘、长号、小号，还有三把小提琴。歌手有我、罗宏宇，还有华海燕和石昌荣。石昌荣是唱民歌的，跟华海燕是两口子，那个时候他们两个的感情很好。我跟他们在一起演出好几个月，歌剧团演出非常正规，有人打前站订旅馆，哪个管哪个，是很专业的。我只管唱歌，包吃包住，其实很幸福。”

他们主要在重庆演出，但也演到成都附近。“重庆可能就没得我们没去过的区县。包一个客车，拉起道具、乐器和服装，一路演起走。到了当地一个文化馆或剧场，就开始打广告、卖票。我唱一场十块钱，唱三首歌。一般是一场，两场的比较少。到一个地方一般要唱两三场，也就是两三天。”

演出服都是歌剧团的，很上档次。“我记得我选了一套粉红色的晚礼服，像婚纱一样。那个时候歌剧团还是有钱，他们还专门跑到广州去买的。发型当时就是马尾巴扎起，没得人给我们弄发型，刚开始好像还有一个化妆师，后来就是自己化了，因为他们是承包的，多一个人就多一份费用。化妆品是歌剧团的，放在那里，都可以用。刚开始是油彩，跟到他们学，最先还不是画得像个鬼一样，看到别个画得那么好，看到个人画得这么差，还不是慢慢就恁个跟倒起练出来的。”

工资是唱完了一起结，有时候演出时间有点长，中途就结一次。“第一次拿到钱很开心，觉得这个钱太容易赚了，太舒服了，而且又是个人喜欢的，比起原来当混凝土工，又不遭风吹，又不遭雨淋，工作环境已经有太大的改变了。一直觉得这是个梦，没想到成为现实了。我赚的钱从来都不需要交给妈妈爸爸，因为他们条件还可以，爸爸退休较早，开始做汽配生意，在大坪，他们不需要我给钱。我的钱怎么花呢？买衣服噻，女娃儿都是拿来买衣服噻，走到哪点，买到哪点，只要看到喜欢的就买。但我穿得也不是潮妹那种，我性格比较安静，走到哪里都不是说话太大声，穿衣服太夸张那种，比较低调。”

2.模仿

跟歌剧团巡演回来后，1986年，重庆歌舞团也请施惠群去巡演。“现在想起来，歌舞团走的路线跟歌剧团还真的有点区别：歌剧团走旱路，走到成都那边去了；歌舞团走的水路，往长江下面走，涪陵呀、万县呀，但不是坐船，也是坐汽车，反正也是一个码头一个码头的走，沿着长江、乌江、嘉陵江这样走。歌舞团的演出要丰富一点，因为有舞蹈；歌剧团的要单调点，没得舞蹈，只能是唱歌和乐器。两个团给我的钱是一样的，那时候年轻，没得经济头脑，哪里还会计较，反正觉得有歌唱就行了，比原来好得多了，当时确实也是，十块钱唱一场，已经很好了。”

跑滩巡演中，惠群三首歌儿打天下。“我一般唱的是邓丽君《情人的关怀》，就是《空港》，还有《襟裳岬》《采槟榔》，有的抒情伤感，有的曲风活泼。演出你不能全唱比较平缓的歌，太平了，就没得气氛。观众还是比较狂热，因为那个时候我完全是在模仿邓丽君，完全模仿；没得个人，完全没得个人，以唱得像为主，还没得灵魂。当时并没有这种想法，这种想法是现在才有的。当时完全是个唱将，激情是有的。对唱歌的那种酷爱，我现在是没法比了，当时二十一二岁，还是很青涩，我觉得我啥子都不懂。”

当时哪怕说话，都全部去模仿邓丽君。“开场白也是像邓丽君那个样子，‘呃，大家晚上好，啊啊，我是谁，我很开心很高兴’。也不用说我是来自重庆的歌手，因为前面有报幕员，歌剧团歌舞团这种演出，很正规。所以我最多说一句，刚才跟大家唱了一首什么什么，接下来再为大家唱一首什么什么，话比较少，刚开始不是很会说。”

跟两个国营文艺团队巡演的经历，是一场难忘的学习。“跟他们浸润在一起，人都非常好，都是前辈，唱歌的，搞乐器的，都是艺术家，修养非常好。那个时候的文艺工作者跟现在的还是有点不一样，对人很好，不像现在这样现实，我真的学到很多东西。”

这些前辈当时对邓丽君了解吗？“这点好像没有聊过，但他们肯定比我更了解。邓丽君的谱子对他们来说是太简单了，拿起来就可以伴奏，我想他们应该研究过。但流行歌曲跟他们正统的歌还是有点儿区别，刚刚开放的时候，有些搞正统音乐的，对邓丽君和流行音乐，还是有抵触的。”

3.比赛

不久，施惠群就遭遇了这种抵触。1985或1986年，有一个全国性的孔雀杯歌手大赛，对新人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机会，施惠群决定去参赛。重庆赛区的赛场在新华路群众艺术馆。她说：“要参赛，选歌很重要。歌剧团那个弹琴的贾老师，也很喜欢听我唱歌，经常教我，人很好，教了我很多东西。选什么歌呢？邓丽君所有的歌，我几乎都会唱。我们不想唱那种大家都唱滥了的歌，比如《小城故事》，你唱，别个也在唱，很多人都可以把它模仿得好，如果大家都差不多，就很难定夺。一定要选一首很多人都没听到过的歌，那种有激情，有起伏的，很多人就很难去掌握它，我们两个就想要把别个甩开，我们就可以脱颖而出。”

选来选去，邓丽君《为何你不说》完全符合他们的要求。“贾老师的这个策略太棒了，我们一起选的这首歌，很好听，很有激情，又很抒情。邓丽君好多歌都很抒情，但是这首歌有激情，很多人就把握不好。比赛的歌，如果你只是很平缓，没得激情，就没得技巧，显不出你整个乐队和歌手的水准。要能够平缓，又有高潮，整个水准才能体现出来。”

选歌完了，就开始抠歌。“我和贾老师两个抠这首歌抠得非常好。参加比赛的选手很多，我可以这样说，并不是我很骄傲，现在回忆，其实我不在乎这些人，当时我把他们甩得很远，因为他们可能把唱歌当成一个爱好，我是把它当成一个事业，所以我对每个字都用心：这一句我应该用啥子气息？这个字啷个咬，完全是一个字一个字抠下来的。”

比赛结果出来了，施惠群逐字逐句的“苦抠”功夫没有白废。“记得孔雀杯比赛是中国第一届流行歌曲比赛，重庆赛区，我跟李丹阳，我们两个都是名列前茅，她是民歌第一名，我是流行第一名。”

重庆市文化局有个领导，说我唱的是靡靡之音，没有让我去参加省里头的比赛，李丹阳去了的，我没有去成。后来有人打电话给我说，他们到成都的省赛区一看，就打电话给重庆市文化局反映情况说，别个这里都是唱流行的。但领导都说了，我也不能再去了。

省里的比赛没有去成，她觉得这是命运的安排。“我刚开始唱歌的时候，重庆市文化局的领导非常欣赏我，后来他调到北京去了，换一个领导就不喜欢我这种风格，觉得我是靡靡之音，那个时候我们懂啥子叫靡靡之音嘛！还说我这个听起来像夜生活过多了那种，我们那个时候哪点来的夜生活嘛？根本就第一次听到邓丽君。刚好这是一个节点，我觉得这是我的命。有人说就这样把我耽误了，我觉得也没有，我觉得现在挺好的，反而喜欢我现在这种。”

上游新闻·重庆晨报记者 马拉/文 施惠群/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