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育英才,鞠躬尽瘁;高风亮节,师道永继。”这是全国政协原副主席万国权对恩师陈时的追怀。作为中国私立大学开山,陈时(1891-1953)自民初创办中华大学后,四十年间结合学校自身特点,立校训、办校刊、唱校歌等,营造良好的校园文化,使德、智、体、美、劳“五育”协调发展。抗战时期,中华大学迁至重庆,度过七年时光。近年,我们通过在海峡两岸查阅原始档案,再现中华大学于重庆弦歌不辍的校园风采。
陈时
“中华”校歌山城激荡
作为加入同盟会的辛亥革命教育家,陈时于抗日烽火之际,断然拒绝日本“朋友”的利诱,将武昌中华大学西迁重庆。陈时十分关注国民的国格、人格等道德教育。身为连任四届的国民参政会参政员,1941年2月,他在参政会上提出《急救沦陷区青年充资敌用案》。同时,他根据学校发展中出现的新变化,与时俱进,将校训“成德达材,独立进取”修改为“成德达材,合作进取”,还亲自执笔为中华大学创作了校歌。歌词云:
江汉汤汤,大别苍苍,武昌首义放出五千年历史的光芒。中华大学随中华民国同年诞降,达材成德,三民大同,与河山俱永,与国族人类以无疆。
严士佳
歌词写好后,陈时请颇具音乐天赋的学生彭厚荣谱曲。彭厚荣读完歌词,顿感激情四溢,很快谱好曲子。为慎重起见,学校教务长严士佳亲自将曲子送到位于重庆江津的武昌艺专,请知名音乐专业教授核定,深得专家赞赏。经学校大地合唱团首次推出后,慷慨激昂的校歌常在师生中传唱,从而激发了师生在校园排演爱国歌曲、参加各类文艺活动的积极性。学校的抗战文艺宣传活动搞得热火朝天,大地合唱团也因此闻名山城。
虽然大地合唱团是业余团体,但团员们满腔热情,经常在校内不定期举行汇报演出。每次演出,都有男女声独唱、小合唱、大合唱等形式。杜寿琛在演唱会上曾担任花腔、女高音独唱。她唱过中文歌《玫瑰三愿》,也唱过英文歌《One Day When We Were Young》《I'm The Echo》、电影《翠堤春晓》主题 歌等,极受师生欢迎。
邹昌炽
学校还有一个十分活跃的英语歌曲合唱团或俱乐部(Glee Club),由留美归来的文学院院长兼外语系主任邹昌炽组织创办。他结合语言学、外国文学史、英语诗等课的教学,以西方人幽默、生动有趣的形式,既调动学生学习英语的积极性,又丰富学生课外文娱生活。邹昌炽不顾自己年事已高及繁重的授课任务,亲自教学生唱歌。唱过的歌曲有《马赛曲》《美国之歌》《老人河》《老黑奴》等世界名曲。每周集中练唱一次,每次参加演唱的有30多人。
“男儿血,疆场流,屈服是死奴。千年耻,万年羞,只有战!战!战!我们的血,我们的头,与山河共去留!”据中华大学校刊《中华周刊》载,仅在1937年下半年,中华大学师生就排演了《决战歌》《国旗歌》《救国进行曲》《救国军歌》《救中国》《打回老家去》《保卫中华民族》等节目。中华大学的抗战歌声,从武昌校区一直唱到重庆校区。
募捐“中华大学号”
在引领演唱中英双语歌曲的同时,陈时还鼓励师生排练戏曲、话剧,投身宣传抗日。战时的重庆,中国的电影、话剧编导和演员云集于此,因而掀起了一股话剧热。各大剧场争相上演名剧,《虎符》《棠棣之花》《上海屋檐下》《法西斯细菌》等对激励士气、宣传抗日起了积极作用。中华大学的万国权、许桂珍、袁宝珍、项本仁、梅少乐、余自强等,在学校组织了话剧社,于重庆大专院校中颇有影响。他们担任主角,先后演出了《野玫瑰》《柳暗花明》等大型多幕话剧。这些话剧不仅在校内演出,还被一些工厂、学校请去公演。
在渝的名演员多次来中华大学指导排演,话剧社的同学也曾到重庆南岸弹子石的影剧演员驻地参观。有一次在重庆“麦利”咖啡厅,同学们还和白杨、黄宗英、陈天放等名演员进行交流座谈。项本仁同学的反派角色表演技术曾得到他们的辅导传授,许桂明同学以后进入了电影圈。话剧社还经常组织同学到抗建堂、国泰、银社等大型剧场进行观摩,结束后又在励志社等处组织座谈。
那时,中华大学1940级学生万国权,已列在渝京剧名票之林,尤工花脸。陈时为了弘扬京剧,同时也为了丰富校园文娱生活,特指导万国权成立国剧研究社。演员们吊嗓、排戏均在龙门浩街,每当开展活动,门窗外伫立观听的戏迷很多,连文学院中文系主任鲁润玖也常在墙角倾听。
鲁润玖
国剧社经常演出的节目有《黄鹤楼》《捉放曹》《二进宫》《打严嵩》《梅龙镇》《汾河湾》《春秋配》等。每逢校庆、教师大寿或其他节目在校演出,陈时、严士佳、鲁润玖等学校主要领导常到场看戏,有的老师还携家人前来欣赏。国剧社也常到工厂、学校、大剧场演出。重庆名票不时参加学校演出活动,学校票友在大剧场演出时也常请他们参加。
1942年5月13日是中华大学成立30周年,中华大学各文艺团体骨干成员组织了一次支持抗战联合义演。同学们的演出十分精彩,观众踊跃募捐,最终募得一架滑翔机,取名“中华大学号”,捐予重庆抗战部队,轰动一时。
中华大学的合唱团、话剧社、国剧社水平已相当专业,他们常常受邀同一些专业文艺剧团共同演出,也经常联络剧院进行商业演出活动,为学校筹措办学经费。如1942年春节前夕,部分剧社组织到重庆万福麟公馆为学校募捐义演,效果不错。
在中华大学成长的票友毕业后,遍地开花,名噪中外。抗战胜利后,万国权在天津联系京剧爱好者创办了一个业余剧团,演员40多人,当时有人取名为“万剧团”。梅莉君在上海会同一群程(砚秋)派艺术爱好者,组织了程派艺术研究小组,定期开展研究、演出活动。吴汉雄在武汉组织了武汉市教工业余京剧团,常到大中学校慰问演出,有时还到大剧场演出,颇受群众欢迎。蔡任之、王光宇、陈自成等分别在成都、重庆、大连等地,参加京剧演出活动。蒋祖兴在渝时已是京剧名票,旅居法国后,常被邀请操琴伴奏。
佼佼者还有女生票友刘贞模。因取得了中华大学学士学位,被台湾观众称为“方帽名伶”。她于1948年去台湾,后定居美国洛杉矶13年,专攻程派,曾两次来北京访问程砚秋夫人梁素英,拜程派真传弟子赵荣琛为师,成为程派再传弟子。
演讲才艺露峥嵘
当时重庆市每年都举行演讲比赛,中华大学每次都选派学生参加。同时,中华大学还以东道主身份举办了四次大专院校的专场演讲比赛。
商学院经济系的郑昌琳回忆,为纪念孙中山先生诞辰,重庆于1942年11月12日组织大专院校演讲比赛,每个大学选派一名代表参加。当时读大三的郑昌琳参加了学校的初选赛,且与另一名女同学并列第一。到底选派谁代表学校参赛?陈时决定让两人再试讲一次。
在教室里,陈时亲自主持“半决赛”。他聚精会神地听两人讲完后,看着笔记本沉思片刻,决定派郑昌琳参赛,还就演讲时的语气、声调、手势和临场发挥等,一一进行指导。按照陈时的要求,郑昌琳背熟了定稿,讲起来铿锵有力、条理清晰。
郑昌琳(二排左三)与同学合影
在郑昌琳看来,陈时修订后的演讲内容,虽然过去了数十年,仍余音缭绕。他回忆道:
青年时的聆教,使我记忆新,记得我选的题目是“国父诞辰与世界和平”,校长修改的内容中有这样几句话:用显微镜观察抗战时期的困难,要做到“知耻近乎勇”;用望远镜展望光明的前途,“国难可以兴邦”。最后的结论是:“有了孙中山先生的诞辰及其终生的努力,才能推翻清朝,建立亚洲第一个民主国家;有了民国的建立,才能有亚洲的和平;有了亚洲的和平,才能有世界的和平。”最后由评判员开会研究,宣布结果和发奖品,在三十几所大专院校中我被评为第四名,为学校赢得了荣誉。实际上这种荣誉是老校长的教导有方。
不仅如此,中华大学于1939年在重庆举行的大后方学子“抗战建国”论文比赛中,也曾荣膺优胜奖。在抗战时期举行的四次大专院校国语演讲比赛中,“中华”队均进入团体前四名。
烽火岁月学术张
战时重庆人才荟萃,校长陈时充分利用其影响力,极力邀请各界知名专家学者来校任教、讲学与演讲。这样,既开阔了学生的视野,又可扩大学校的社会影响力。
即使在艰苦的办学条件下,陈时也十分注意档案的搜集、整理与保存,要求档案室、图书室等相关人员注意征集来自政府方面的各类信息,以备办学之需。如1940年9月,中华大学特呈函重庆市政府,希望能购买市政府有关出版刊物,并将《中华大学概览》一册寄赠市政府以作纪念。市政府即回函,并向中华大学回赠公报四册。
经过几年苦心耕耘,中华大学发挥其学科优势,在创办学术刊物、传播学术成果上传承开新。学校早在1915年创办的《光华学报》,不仅在学术上崭露头角,还通过让弟子参与编辑工作,培养了恽代英、余家菊等革命家与教育家。抗战期间,学校继在武汉创办《中华季刊》学报之后,又在重庆创办了颇具影响力的《金融知识》。《金融知识》创办于1942年1月,是一个学术性的金融专业杂志,由中华大学兼职教授、著名经济与金融专家刘攻云、杨荫溥主编。
重庆中华大学教学楼旧址
刘攻云在发刊词中,对刊物的宗旨作了阐发,即“十个使命”,颇有见地:
(一)对现行金融法令,应尽量开发其理论,提高一般国民之信心,以利战时金融国策之推行。
(二)汇集全国金融学术两界人士对金融问题之意见于一编,当更便于当局之参酌。
(三)报导各地金融实际情况,以期反映各地社会经济之趋向,及战时金融措施之成功,而备各方之参考。
(四)尽可能介绍各国战时金融之措施。
(五)尽可能刊布有关金融经济之通俗文学,以期普及一般之常识。
(六)介绍现代各国货币金融学说,以期鼓起国内研究金融学术之空气。
(七)研究及设计我国金融建设之原理与方策,以求其具体化,并促其实现。
(八)对各国金融之实情,应量予介绍,以资对照,而励国人求进之心。
(九)研究银行实务,介绍现代银行家应有之学识与修养,以期增进金融业同人之知能,充 实金融建设人才。
(十)研讨国内一般财政经济问题,以期整个经济社会之进步。
勤工俭学桃李芳
为了培养学生的田野调查能力,陈时热情欢迎知名学者来校访问、调研,并安排学子参与其间。
1936年至1940年间,著名语言大师赵元任与丁声树、杨时逢、吴宗济等学者,对湖北各地方言开展田野调查。陈时得知后,热情接待了赵元任一行。他除接受采访外,还召开来自不同地区的师生发音者代表座谈会,随后指派师生代表为专家作向导,到湖北各地进行田野调查。在中华大学师生的襄助下,赵元任与丁声树等撰述了1600页的《湖北方言调查报告》。
民国教育部给中华大学训令
烽火岁月中,中华大学不少贫困学生常利用周末或寒暑假开展勤工俭学活动。当时迁往重庆的大学多在郊区,学生兼职往返麻烦,也需花费,而中华大学在市内,出行较方便,所以到了四年级,学生大多兼职。他们按自己学习专业或在中小学代课,或充当家庭教师,或在银行、企业 兼做会计等。商学院川籍学生干脆合伙在南岸的觉林寺正街开了一家“龙门餐厅”,因服务好、价格合理,深受师生、市民欢迎。而中华大学群力周报社的社员,则在学校附近办起了暑期补习学校。
学生们在艰苦环境中求学,学校领导将体育作为“五育”不可或缺的方面。刚迁至重庆时,学校连一个像样的活动场地都没有。1939年,学校“化缘”得到了第一笔款子,即修建学生简易宿舍和平整清理觉林寺旁边的一块空地用作操场,有了操场后,学生每天参与锻炼。
体育老师朱重明以校为家,年近60岁,还能翻筋斗。他教学经验丰富,善因陋就简,花样出新,很受学生喜爱。他有时下午下课后,还要组织一些体育活动。
中华大学曾与棉花山、海棠溪、弹子石等地工厂、学校进行篮球友谊赛。1941年在夫子池参加过重庆市运动会;1944年在沙坪坝组织的大专院校运动会上,中华大学的田径队、球队均取得较好名次,特别是女子团体操表演、男子叠罗汉表演等获得表演奖。
1946年9月,中华大学迁回武昌,师生们告别重庆,留下了深情的回忆。
原标题:中华大学山城办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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