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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新征程丨敖斯汀:在时间中书写
2023-07-26 06:39:04 来源:上游新闻

敖斯汀,本名敖玉琴,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重庆文学院第五届创作员,曾任《重庆晚报》和《重庆晨报》记者,《艺术与财富杂志》副主编。2015年出版《半城:重庆必去的十大文化现场》一书,2023年1月出版长篇小说《无面之神》。现有待出版的小说两部20余万字,诗歌200余首。多篇随笔、散文曾刊发于《散文百家》以及《收获》杂志公众号、新华网、上游新闻等。

敖斯汀:在时间中书写

(本期访谈主持人:陈泰湧)

上游文化:敖斯汀,你好!首先我们都很好奇你的这个笔名是怎么得来的?是因为你特别喜欢写《傲慢与偏见》的简·奥斯汀吗?

敖斯汀:其实是偶然得来。在我写同名公众号的时候,每次给原创文章作者署名的时候,我总喜欢很随意地更换名字,“本敖”“老敖”等都用过,有次打出“请叫我简敖斯汀”觉得是挺有意思的句式,就保留了下来。

上游文化:从你的职业经历可以看出,你曾经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新闻人,从新闻到非虚构的小说,以及诗歌创作,虽然都是用笔书写,但实质上的差距却是巨大的,你是怎么从一个新闻人转型为文学人的?触发点在哪里?

敖斯汀:我觉得我们是野蛮生长的一代人,我学的是新闻专业,但那些年的新闻业,能接纳各种专业的人才。新闻专业可能只是比别人多学了几门新闻的历史而已。在写新闻的过程中我就知道,要想写好新闻,得有中文的功底和行业报道的专业知识。于是从那个阶段我就开始读一些文学书籍,是对字词的单纯痴迷使我后来不知不觉转向了真正的文学写作。包括诗歌,我喜欢的是它语言的弹性和突然地旁逸斜出。所以这个点是对语言的迷恋。

上游文化:我们有很多曾经的新闻人也想着“退休”后不写新闻了,写一点文学作品吧,以我当编辑的经验,也看过很多稿件,我认为很多新闻人把文学看得还是稍微简单了一点,请你从自身角度来谈谈转型的喜怒哀乐吧。

敖斯汀:文学不是新闻的后院,写作也不是其他职业的退路。甚至我感觉,文学写作中的虚构写作,是所有与汉字相关的工作中门槛最高、技术最复杂的事。成熟的文学作品,要用文字去架构一个完整的世界,像修建一座房子的总设计师。(我不想说是上帝视角的造物主),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了。当然,房子也有茅草房、临时工棚、高楼大厦和匠心之作的区别,但无一例外的是你的大脑必须变得复杂,言辞又精挑细选,以匹配大脑里那个自己相信的新世界。

我记得我2016年的1月份就在一个文档上打下了一段文字,那是我尝试虚构文学的开始。但是接下来的几年,我不曾在那个文档上增加一个字,虽然那段文字非常精妙。

为什么?因为那个故事在我头脑里并没有成型,我只是盲人摸象一般触摸到了一种情绪。这样,我只是来到了一个故事的前奏里。真正的故事,是大象在我心中成型了,我知道它的朝向、骨骼,它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是否和谐地连接在一起,想明白了这些,其实如何开头已经不重要了。全部想清楚才是故事的开始,而不是写下开头。

明白了这个道理后,我大多数时间在捋我的故事。对于写新闻的人来说,这非常难,简直是脱胎换骨。因为我们根深蒂固的理性和怀疑,比如有的故事会写,恋人出交通事故死了,把身体器官移植给了自己。我可能首先就会想:这是合法的吗?

也因为如此,我难以编出严重违背常识,但却像某些微信群里正在转发的热门文章一样的故事。

带着这样的怀疑,我开始了大量的阅读,去寻找虚构与真实之间的转换和平衡。我发现,高级的虚构比真实更真实,因为作者对每一个细节都进行了丝丝入扣的推演;而低级的虚构即使书写真实细节的时候,也容易像油浮在水的表面,让人觉得虚假。我明白了问题不在于虚构和真实本身,而在于写作的技术:每一个字要像刀一样刻下去。虚构并不是天马行空,而是缜密的编织——“每一个字像刀一样刻下去”,这不也是新闻写作的态度吗?

所以明白了“道”之后,我有了信心。当我拿出对待“事关人命”的灾难新闻的态度,来进行虚构写作时,觉得虚构写作不那么难了!因我有人间万象打底。一切,也就慢慢变得顺利起来。

上游文化:八年前你出版了《半城:重庆必去的十大文化现场》一书,这在当时是很具轰动性的一件文化盛事,毫不夸张地说,重庆目前很多网红打卡点就是你这本书推出来的。我一直以为你会继续写续篇,没想到时隔八年,你拿出来的却是一本八十年前的重庆故事。你能给我们讲讲《无面之神》这本书的创作动机吗?

敖斯汀:这可能是我的一个缺点,总想在有生之年不断地尝试“我可能无法完成”的事。写小说这件事,以前对我来说非常遥远,而我内心又有无数觉得新闻无法表达的故事在涌动。所以我想,试试吧!我不知道深浅,一脚踏进去,再抬起头七八年就过去了。

当我在文档上敲下那个不知道要写什么的开头时,我却很笃定地知道,我要写的小说一定和重庆有关,和历史有关。那时我似乎已经隐约地感觉到,时间是人世间最神圣的事物,所以我要写一部小说,它可以在时间中自由切换,不受到时间的侵蚀。

在我心中,重庆1937年-1945年的这一段时间,是很悲壮也很特别的,我想,那样的一个历史时刻,一定有故事产生。怎么让大家觉得这不是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让他们穿越历史的迷雾而来,我用了今天的爱情故事去打捞他们。

用一个爱情故事来回应战争,是自不量力还是人心所向?明天生死未卜,值得人们随身携带的浮木只有爱。我不认为爱情会削弱这部作品的地位或者严肃性,在任何时代,那些勇敢赴死的青年人,他们的脸庞上都写着爱的激情:爱我们的国家,爱无数的同胞,更要爱眼前的这个活生生的生命。

上游文化:众所周知,重庆是一座英雄的城市,书写抗战文化的文学作品已经很多,你这一部作品与它们相比,特别之处在哪里?

敖斯汀:我想是我的女性视角,对女性命运的思考。

《无面之神》可以看作一部爱情小说,但是在复调结构的映照之下,作为一种力量,一种命运,爱与情具有了更加幽深的指向。

“当炸弹落下,家国破碎。是什么把我们连接,成为生命和人?”

“当时光逝去,物是人非,是什么让我们逆流而上,在喧闹中苏醒自己?”

小说一开始奠定了悬疑的基调,也是有意为之的象征:当我们回望历史和命运,这本身就是一件充满悬疑的事件,惊心动魄,真假难分。

但时间是承上启下的,是无限循环起来的系统,人非常脆弱,渺小,在战争中是这样,在和平年代也如此。所以《无面之神》有自己的哲学意味。

上游文化:那么你为了真切地把握那段历史,具体做了哪些准备?

敖斯汀:看了很多当时的作家写的重庆和回忆录、老照片、影像资料、书信。在写作的期间,我一直只读那一时期作者的书,还原那个时候的语言、叙事的腔调,文字的质感。写完后我发现,那个时期的文学语言,好美,好斯文,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多么委婉,深沉。到现在我不愿意从那个语言质地中走出来。我也尝试用别的当代的语言去叙事,发现自己根本写不下去,索然无味,毫无激情。

上游文化:你自己的创作今后是继续全面开花,还是会在小说、散文或诗歌这些领域有所聚焦?你的下一步创作计划能适当透露一下吗?

敖斯汀:诗歌、小说、散文,每一样都值得敬畏。诗歌和散文写作,我很喜欢,它们帮助我找到语言的感觉。在写作和出版《无面之神》的同时,我还有上百首诗歌和二十多万字的散文、中长篇小说也攒了起来。这是一种让自己保持手感的自律,我很少有一个字不写的日子。

但我最喜欢读长篇小说,喜欢写长篇小说。我渴望在写作中“酩酊大醉”。因此在未来,长篇小说会是我唯一的方向。

上游文化:好的,祝你再结硕果。

附:

敖斯汀诗歌欣赏

最后

用数字来行刑

像鱼

卸下每一片甲

所剩无几时

大限将至

察觉衰老

最好时分是黄昏

其次,是现在

那么多春天里二月杏花的味道

再见时,已不可追

一个人要避免悲欢

就要切断通往世界的道路

在时光的尘土中

艰难地起舞

如鹰:俯冲或者独自向上

那些热烈参与这个世界的人

他们也会忘记

干瘪的名字

成或败于

保质期之前

他们说这是四月最后的日子

说的时候没有欢欣

五月,无数的五月,万箭齐发

去到一条鱼照见微光的最后

                    2020.4.30

山水

一滴雨以亿万年来的身姿坠地

它们编织大地的手法娴熟

又无比地震撼人心

陌生的土地和飞鸟啼啭

它们交谈之声多清越

云漂浮过来

异于雨天的景致仿若都可称为:过去

雨来到过我的走廊

我的键盘上,我看远山的屏息中

云朵正在产出云朵

一幅灰调的山水收笔于古老

雨让秋天

更像秋天了

2022.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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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朱阳夏

责编:陈泰湧

审核:冯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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