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云,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在《诗刊》《星星》《诗潮》《江南诗》《诗歌月刊》《草堂》《上海文学》《延河》《飞天》《星火》《散文诗》等几十家全国公开发行期刊发表作品。获得全国性诗歌比赛奖项并入选十余种诗歌年选。出版诗集《一瞬间的河流》。
王景云:我的心是燃烧着的水
(本期访谈主持人:陈泰湧)
上游文化:俗话说,文如其人,文字往往能表达出一个作者最真实的人生态度。我读过一篇写给你的诗评,“诗人摁住了内心的波涛汹涌,在人生的大起大落之间始终让自己趋于平静”,这是给我印象最深的一句,也让我充满了好奇,是怎样的“大起大落”,又怎能做到“摁住”与“平静”。
王景云:22岁那年生了一场病,延宕了六年之久都没法痊愈,最后只有动开胸的大手术。而这后来的半辈子里我做过磨工、电工、会计、涂胶、装配、测试、检验、物质核算员等工种,这算不上传奇,只能说是多舛的人生,多磨的人生。在同样的境遇下,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变化,我的内心始终有一种来自生活的莫名的感动,这就铸就了我悲天悯人的情怀,敢爱敢恨的天真率性,同时又温婉如水的多面性。
上游文化:你的经历的确印证了“大起大落”,可你的诗歌也只是外表“平静”,内在还是有火,有喷涌,是没有“摁住”的。我的这种表述是不是更准确?
王景云:也许天生如此吧。我是个天生乐观的人,容易过滤掉生活中的不如意,幸福感总是溢于我的脸上,像个孩子。
尽管在世上生活了几十年,生活给予了我很多苦痛,也给了我一颗敏感而柔软的心。人活着,就应该全然地去活着。我一直爱着这个世界,爱着世间的万事万物。特别是那些被人有意或无意忽略掉的人事物,这些林林总总的事物,五花八门发生在周围的人身上,都能感受到切身的疼痛,悲悯或爱。
时常莫名的泪涌,有时会被自己弄得不好意思。心想:没必要啊!我怎么就掉下泪来。明明与我无关的事人物,我为什么会这样动情?
上游文化:诗歌是一种感性的文体,我读你的诗,却常常感觉到一种比较特别的理性。从你刚刚介绍的工作经历来看,你是学理科的?
王景云:是的,从教育背景来说,我是一个标准的理科生,学的是和文学没有关联的工业电气自动化专业。
我虽是理工女,但从中学时代起,就特别喜爱文学。说老实话,我的数理化成绩比不上语文,考试时语文不怎么复习,也会在年级名列前茅。但在“学好数理化,走遍全天下”的年代,我又特别听父母的话,学理工科是自然的事。
上游文化:那你是怎么走上文学道路的呢?尤其又是徜徉在浪漫的诗意中?
王景云:我的诗歌写作缘于一次网上冲浪,那时还没有微信软件,用的是QQ。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由于喜欢文学,QQ上认识的人,大都是文学爱好者。诗人空瓶子(已去世)拉我进了湖北作家谷未黄的中国作家联盟QQ群。一进去,吓我一跳。大家都往群里发诗,我不会写啊,心虚得很。先读他们的诗,后来也写起来,壮着胆发群里,自然有好心的前辈前来指点。之前,闲暇喜欢看填词的书,也根据词牌韵律写几句。但发现太受平平仄仄的束缚,看大家都写现代诗,加上我三十多年工作生活在基层,且身体不好,长期的疲惫压抑,有着太多的隐忍和无奈,积聚于胸,不吐不快。
我天生敏感,乐观,但又自卑,其他人看我是那种不善言辞,近于木讷的人,但我知道自己感情特别丰富,可能前几分钟还在笑颜如花,下一秒就泪挂两腮,经常莫名地感动,泪涌,使得我的心,像某种活性金属,只要全部掏挖出来,掷向静如止水的俗常生活,就会突发浪漫的反应。于是,诗歌走进我的生活,走进我的生命。
上游文化:你的心像某种活性金属?
王景云:学过化学的人都知道,水是不燃物。但是在某种特定的条件下,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比如当一滩冰水,遇上了钾和钠这些极活泼的轻金属,就会剧烈燃烧,甚至爆炸,伴随着强光高热,还有巨大的响声。
我把自己的心掏出来,掷向静如止水的俗常生活,就会突发浪漫反应,这人啊,不管你龄大小,也不管你是男是女。一旦发了诗疯,把铁都烧得烂!
上游文化:能否请你这个像火一样灼烈燃烧的理工女谈谈对文学、对诗歌的认知?
王景云:诗歌是我在内心安放的立体花园,也是我灵魂的小溪。它具有音乐美、修辞美、建筑美,节奏、气韵融合贯穿于始终。我们通过嗅觉、视觉、听觉、味觉、触觉等感官体验,并经由大脑对这个世界的深度思考,把普通的词句,通过标点,长短句分行,分节,使诗句揉合出最深最真的生命感受,让生命体验与普通人柴米油盐过日子的交叉感受相结合,使诗歌散发出别样的光彩。
任何事物都具有多面性和复杂性,我认为文学就应该描述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书写当下与临在,幸福与痛苦,爱与孤独,选择与责任,死亡与生命,诗歌也不例外。我们练习观察与之相处的世界,发掘事物的本质,且言之有物,不能虚空上天,特别强调尽量不以人的立场左右诗中的客观事物,在此之上产生的诗句达到真善美的境界。
人是具有社会属性的。在社会上生活,就不可避免与他人交往,产生各种联系,从中你会发现人性的光辉和丑陋。诗人需要真诚地面对自己的内心世界,在诗歌中展示真实的人性。
上游文化:你的诗歌大都来自生活写意的甘苦,枯荣与动静,呈现现实的光影,探向生活的命题。能再聊聊你对自己这种诗歌写作的想法吗?
王景云:现在诗歌写作的同质化严重,为了写出与众不同的诗,只有写自己独有的东西,独有的对生活的体悟和思考。认真地生活,观察生活的本真,探寻生命的本质。从小处入手,以小见大。对日常生活的写意,似一枚果子,感受表皮的涩,肉身的甜,核心的苦,以及对时光的反射。用诗歌世界构筑自己的缜密,简明,倾诉,玄思,坚持,出走或回归,从而用看似平静的语言,抽象或具象的描述,暗含机警和爆发力。
上游文化:你最喜欢自己的哪首诗?能给我们谈谈创作背景吗?
王景云:写了这么多年诗,回头看总觉得啥也不是。非要选的话,我最喜欢写给母亲的一首刊发在星星诗刊上的《碎花》。
碎花
总是
纠结童年的细节
碎花布。直尺,粉笔,剪刀
比比划划
前后相连的两片
裁袖,挖领口
絮棉花
藏在棉花里的杂质
母亲细细地摘除,平摊均匀
右手边絮,左手边迅速扯断
软乎乎,毛茸茸的温暖
就絮在了里衬上
夏天里,穿清凉碎花裙的
总有个孩子叫她:母亲
我的母亲勤劳朴实,在我小时候,每年冬天都早早给我做小碎花棉袄。我喜欢坐在旁边看她怎么往里衬上絮棉花,怎么缝针脚。母亲在我嫁入主城不到一年的光景,突发心肌梗塞猝然离世。我万万没有想到,那年一别竟成永别。这是我一生的痛,每每想起,就会流泪,于是有了这首诗。
上游文化:我们看到你在很多刊物上都发表过诗歌。能谈谈你的投稿经验吗?
王景云:经验谈不上,只是一点体会。投稿最重要的是心态要好,看中哪家刊物,投稿之后,不问结果。刊发了,高兴一下,没刊发也不气馁,继续投给下一刊物。几年来我退稿无数,数都数不清。比如有个刊物编辑(这里不提名字,怕得罪人),7月份打电话告诉我稿子留用了,拟刊发当年他们刊物的第9期。然后问我要身份证号,我发过去,之后就没下文了。我猜测人家可能是嫌弃我年龄大,唉,这样的事情遇到过好几次,真的好悲催!
但也有不看年龄的编辑。《江南诗》编辑通过诗友找到我约稿,当时就要了身份证号、银行卡号,如期刊发了我的诗。这样的编辑老师令我感动得流泪,并没有嫌弃我年龄大,给了我莫大的鼓励和安慰。我一直觉得刊物刊发作品应该与年龄无关,与作者的名气无关,应看文本质量。
另外,我要对我们写作者说,发表不是目的,沉下来,安静写作,提高作品质量才是根本。
上游文化:你还有什么想补充的吗?
王景云:写诗让我快乐和满足。但生活的喧嚣和繁杂,也同样会令我烦躁抑郁。情绪低落时,跑出去走走。瞬间会被大自然的山水、花草、树木的神秘和美丽融化掉。
记得巴金先生说过一句话:“我之所以写作,不是我有才华,而是我有感情。”是的,是的,我有对这个世界写也写不完的深情。我虽卑微,但也心怀天下。生活不易,努力活着,默默耕耘,不问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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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朱阳夏 责编:陈泰湧 审核:冯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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