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堂栋,笔名西岭秋鸢,重庆市巫山县平河乡人。重庆市作协会员,巫山县作协理事,县委党史研究室特邀书稿评审专家。在《电影文学》《中国三峡》《中国组织人事》《公民导刊》《万县日报》《巫山报》等发表作品。参与编著《川东门户——巫山》《新编三峡导游》《名城巫山·文化史话》等。出版文化散文集《三笔巫山》。
袁堂栋:“草根”作者的突围之路
(本期访谈主持人:陈泰湧)
上游文化:你认为作为一个写作者,自己和其他写作者有什么不同?
袁堂栋:如果要说到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个人经历的特殊性。我是从乡村到城镇,从城镇到乡村,从煤油灯下,到电脑桌前,尽管时断时续,有些艰难,但始终坚持了为文学梦想的奋斗。
上游文化:那我们就谈谈你的创作经历吧。
袁堂栋:我的文学创作大约分为五个阶段。
一是乡村练兵阶段,是1981年8月到1990年8月。那9年的时间里我任巫山县安宜小学教师、巫山县官阳区教育办公室中师函授语文辅导员。主要练笔手段是撰写消息、通讯投稿,结合教学撰写小学生读写辅导等文章,还获得了四川省教育厅、团省委优秀少先队辅导员称号。
1990年9月到1996年3月,近6年的时间,是我的第二个阶段——机关探索阶段。我调到巫山县教育局工作后那些年,我在多家报刊发表新闻和文学作品,也参与了一些书籍的撰写工作。
第三个阶段是跨行锻炼阶段。从1996年4月到2006年12月,我在县农经委、县人事局工作,适应新行业节奏后,在一些报刊发表散文和地方文化研究类的文章,参与《名城巫山·文化史话》的撰写。
第四就是城乡提升阶段。在2006年12月以后,我担任了多个乡镇和人大的职务,工作围绕“三农”,于是在众多报刊和客户端发表消息、通讯、散文等,也就是围绕着我的这段重回乡下的生活和工作。值得一提的是,我的文化散文集《三笔巫山》就源于这段时间的创作,另外还创作了一些脱贫攻坚题材的剧本和小说。
第五个阶段才真正称得上文学创作吧,前面25年应该都算是练笔,大多数时间都是一种“懵懂”的状态,其实,到现在我对文学创作仍然是“懵懂”的。
上游文化:为什么要用“懵懂”二字来总结自己文学创作的心路历程,而不是用“理想”“梦想”等词?
袁堂栋:懵懂本义是糊涂、迷糊,乍一看和文学不太相关,但在习作过程中,作为基层作者难免会产生各种迷惑,进入“懵懂”状态,这几乎成了写作过程中的常态。
相信很多人和我一样,都尝试过去努力解惑,寻求突破和提升,但结果却不同——有的浅尝辄止,打道回府;有的避实就虚,绕道而行;有的坚持初心,迎难而上,发扬蚂蚁啃骨头的精神,一步一步求索,一个一个破题,一级一级攀升。我属于后者。
解惑的过程就是从懵懂中找准困惑、学习知识、寻求突围,也是挑战自我、完善自我、积累经验的过程。理想、梦想等固然美好,但都避不开“懵懂”这个阶段。懵懂里有敬畏、有放弃、有醍醐灌顶,和参悟有所不同。
解惑的勇气,多半会转化为创作的动力;解惑的方式手段,必定会给创作手段带来一定的启示。
作为基层作者,要播文学种子,要圆文学梦想,面临着生存与爱好的挑战,意味着要把握好时间的分割与利用问题。稍一松懈,时间便让位于工作与生存,让爱好远行的动力随之消散,“懵懂”的动力一旦消失,就没有了坚持和努力的基础。所以,我认为我现在仍然处于“懵懂”中,也没有什么不好。
上游文化:丰富的人生阅历,的确是我们从事文学创作的一笔宝贵财富,那么,在你的文学之路上,让你受益最多的因素有哪些呢?
袁堂栋:首先是家庭的启蒙。我的家乡距离巫山县城115公里,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山村。这样的条件,文化生活自然是少得可怜。但我们家却逐步积累,组建了少有的乡村图书室,最多时有200多本连环画,《解放军文艺》《民间文学》等杂志,没有封面封底的《红岩》《万山红遍》等小说,还有在外工作的父亲手抄的《毛主席诗词》《庄稼杂字》等。雨天或农闲夜晚,都会吸引不少人前来看书。此番景象,当时的《四川日报》还进行过报道。我由翻看图画,到阅读文字,虽是囫囵吞枣,但学到了不少知识,受到了不少启发。母亲也鼓励我们组建文艺小分队,熟悉快板、相声、三句半、演讲歌曲、朗诵诗歌、排练舞蹈等等,从中积累了不少知识。
这些,都增强了我对文字的领悟能力。1978年中考,作文是《给越南难侨的一封信》,绝大多数农村考生不知“难侨”为何物,以侨为桥,敷衍成篇,让阅卷老师头疼。我虽然有些发懵,但还是凭借从报纸上学到的知识,写了“越过滔滔的南溪河”“回到了祖国的怀抱”等语句,安慰话和措施不多,算是当了回明白人,让阅卷老师找到了兴奋点。89分的语文考分里,也许有其他同学失误的陪衬分,还有那么一点一枝独秀的印象分。
第二个因素就是得遇良师。老师的鼓励,一直是我热爱和前行的动力。
小学语文老师周祖芝先生,从学习造句开始,就多持鼓励态度,经常将我的作业念给同学们听。他激发了我学习语文、爱好文学的最初兴趣。
小学高年级、初中语文老师、班主任鲁良朝先生,曾发表过200多万字的文学作品,还出任过1991年版《巫山县志》主编。他的教学往往把功夫放在“课本”之外,除了布置作文、讲评作文、培养兴趣外,鲁先生还让我们自己办理班级学习园地、校外墙报等。每期主题由老师指导选定,稿件撰写、抄写则由我牵头完成。放学后他还将少部分同学召集到他的寝室,浏览发表了他的通讯、文艺作品的样报、样刊,然后,听老师朗诵新的作品。我还帮鲁老师誊写稿件,分享创作的喜悦,这些都树立了我写作的信心。
进入巫山师范后,班主任、语文老师罗光梁先生,对我们这群多数为十三、十四岁的“幼儿班师范生”,负担起了指导生活、学习的双重担子。除了作文,对于我的练笔一段本、摘录本、课余写作,罗老师都认真审读,给出中肯的指导意见。校内完成的多篇影评,1982年发表于《万县日报》的散文处女作《枯枝》,都是罗老师指导的结果。
第三个因素就是文友的鞭策。在我们巫山,我们很多文学爱好者相互抱团前行,相互鼓劲。甚至是多年以后,大家仍在相互鼓励前行,除了业务领域成就外,很多人都成长为了重庆市作协会员。
第四个因素也是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坚守,从乡村到城镇,从煤油灯到电脑桌前,我一直坚持为文学梦想奋斗。
上游文化:那请谈谈你的“坚守”吧。
袁堂栋:我在校学习时间不多,初中2年,师范3年,小学则只有4年半,不足十年。小学和初中的课本,基本是期末才发到手上,很多时间是读“望天书”,且平时有农忙假、校园开荒等学农活动。
同时,我还面临饥饿、病痛等问题,无不侵占着我的学习时间,但我从未停止学习。曾经有师范同学笑问,都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你怎么会有那么多奇妙的文字组合展示?我回问,除夕晚上你一般会干什么?同学也挺实诚:电视普及前多打牌娱乐,有条件后多追春晚。我不是不想欣赏春晚,而是更愿意把时间和精力都用于学习或练笔。
师范毕业后,没有因为找到了工作,就放松了学习,而是第一时间报名参加了四川省广播电台的中文函授学习,后参加了中国语言与逻辑函授大学、《春风》函授青年文学讲习所等学习。学校后面的小树林,就成了我安静学习的场所。
1984年至1988年,我参加西南师范学院(现西南大学)中文本科函授学习,连续五年没有在家过春节,老师家、亲戚家甚至医院的病房,都成了我学习的场所。五年的坚持,我获得了优秀毕业生称号。
当然,由于学得不深不透,时至今天,我的表达仍处于简单低级的状态。但我要说的是,要感谢学习,感谢阅读。学习、阅读,让我站到了更高的台阶,领略了外面更加精彩的世界,助力我完成了用笔交流的梦想。
上游文化:求学确实很难,能坚守,也确实是难能可贵!那么,就文学创作本身,你认为遭遇到的最大困难又是什么呢?是如何克服的?
袁堂栋:要说文学创作最难的地方,我认为是文无定法,但必须遵守相应的规则,不然,有可能离题万里,不知所云。我们的习作,在选题、立意、谋篇布局等方面,首先是按照相应的程式进行的。最难的,就是突破框框条条,完成自我涅槃。
而具体到我记忆中最艰难的时候,那就太多了,主要是“有写作的冲动,却又迟迟不敢动笔”。这在写作散文《铜鼓珠子》的时候,反映得最为强烈。
这篇文章,从头年11月2日在工作笔记本上写下题目,到次年5月底完稿,前前后后写了半年多,其中,有工作生活的干扰因素,也有写作上的诸多困惑。
首先,审美的障碍。铜鼓山上是干旱少雨地区,种植水稻多靠人工修塘,蓄水时间久了,当地人多认为不美,甚至有些厌恶。多年以后,在遥远的潼南,一个铜鼓人半开玩笑半认真询问,为什么要把臭水塘比喻为珠子?这个问题,从基本认知上可以解决,从审美角度也可以平衡。水稻是解决生存的,水是解决水稻生长的,从水的奉献去找答案,去产生联想,审美还有问题吗?
其次,赞美的层次。是单一表述,还是复式渲染;是外形描述,还是纵深挖掘;是专业叙述,还是文学赞叹,等等,每一个问题都不容忽视。
再次,时空的掌控。白天黑夜,春夏秋冬,太阳月亮,风霜雨雪,甚至色彩,孰轻孰重,都要考虑。
第四,语言的把握。最初的语言,多平铺直叙。在我的家乡平河,朗读初稿后虽然赢得了阵阵喝彩,但我仍不满意。随后一个月又进行了多次修改,皆有原地踏步之嫌,特别是找不到结尾的感觉。
上游文化:最后是怎么解决的呢?
袁堂栋:有一天我来到神女大道,正好坐到了出土于铜鼓山的虎钮錞于旁边休息,望着滔滔东去的长江水,再望向铜鼓山方向,便有了“珍珠般的铜鼓水池呀”的感叹,也有了“跳下山冈的活泼,走过草地的从容”“奔向远方的渴望,跃上云端的浪漫”引领性表述,为抒发感情提供了相应的基础。
上游文化:“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除了这次“偶得”,你认为来自基层的写作者在面对创作困境时,应该怎样“突围”?
袁堂栋:我一直想聊这个问题。“突围”是对“草根”作者实现文学梦想的比喻。
“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在这个充满激情的时代,在这个人工智能越来越成熟的时代,众多基层作者拿起笔,拉近了与文学梦想的距离。
但是有一个现实问题,长期以来,文学梦实现的朴素标准是作品变成铅字,包括目前作协吸纳会员也是对文学成果有诸多要求,多数基层作者要想达到这个标准非常困难,甚至会长期都迈不进那个门槛,一直都是“草根”身份。但众多的“草根”作者仍然辛勤耕耘着,在文学园地里追寻着诗和远方。可以说,逐梦而行的“草根”作者群体,从来没有今天这样庞大,热情这样持久。
这些文学路上的同行者们更注重写作的过程,在丰衣足食的当下,很多人的写作,是用文字记录生活的一种方式,是肉体与心灵自我对话的一个途径,是走向世界沟通世界的一座桥梁。写作的乐趣,重点已不再是结果,更多的转移到过程的演绎。
现代传播方式的日新月异,让写作不再是展示人类思想与情感结晶的唯一方式,但写作的独特魅力是其他手段无法代替和超越的。再完美的声像作品,如果没有文字的解读,都无法完全显现创作者的初衷。
只有写作,集中体现了作者对生活的观察、认知和感悟,以及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的灵魂拷问。
但不是每个“草根”作者的写作,都自觉完成了手段与思想的提升。这也是包括我在内的“草根”写作者们的常见病,一个是创作指导思想不够明确,另一个是创作运用手段不够丰富。这也许是历练不够,也许是学习思考不足。
上游文化:最后,我还想请你用一段话来给我们的“草根”作者们指点一下迷津,帮助“突围”。
袁堂栋:业余作者的坚持,并不一定需要高级的场所,良好的条件,隆重的仪式。并不一定是挥笔成稿,洋洋万言,可以是灵光闪现的一个词,一句话,一段文,甚至可以记录身边的半截趣话,一句台词,或是长长短短的摘抄。特别是现代办公条件改善后,可以利用手机记录下闪现的灵感,时间充裕时再整理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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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朱阳夏 责编:李奇,陈泰湧 审核:阮鹏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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