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川：人民币国际化要低调，不折腾

人民币国际化比预料发生得早吗？周小川回顾了人民币国际化的历程。

8月11日，第二届中国金融四十人伊春论坛举行了主题为“金融开放与人民币国际化”全体大会。中国人民银行原行长周小川在会上表示，人民币国际化已经取得很多进展，这与政策和金融界的推进有密切关系。

周小川称，人民币的国际化发生得比预料的早，金融危机前没有人会设想人民币国际化会走得那么早那么快。他将人民币国际化的过程比作足球比赛，“可能就是对手状态不好，对手有伤，有时候也有心理、运气等因素，原本小组出线希望不大的，但是却出线了。”

▲8月11日，中国人民银行原行长周小川在第二届中国金融四十人伊春论坛上。

周小川进一步分析道，全球金融危机对美元作为国际储备货币的地位产生了一些动摇，在危机期间表现比较差，状态也不太稳定，有很多囤积现金的现象，全球出现流动性短缺。“对手方状态不太好，大家都在寻找有没有其他的货币可以用。”

值得一提的是，当时贸易融资和结算也都出现了问题。2008年有些进出口货物积压在港口，进出口商没有钱支付，特别是南美洲国家如巴西、阿根廷等。并不是支付能力有什么问题，而是美元流动性出现了问题，这种情况下人民币就显得表现比较好。

发达国家现在已经逐步走出了危机，不会一直状态不好。但是值得注意的是，美国在最近若干年比较倚重于经济制裁，过去则是倾向于外交军事等手段来解决问题，现在金融制裁变得比较普遍。周小川提醒，金融制裁会影响美元作为储备货币的作用，因为被制裁国会寻找其他的储备货币作为其他的交易结算方式。

从储备货币角度看，最重要的因素还是要多元化。正如鸡蛋不能放着一个篮子里，尽管美元还是最大的篮子，但国际上也会开始考虑储备包括人民币在内的其他货币。周小川说，这是人民币国际化的一个重要动力。

他不失风趣地说，就像踢足球，有时候会赢球，有时候会输球，人民币国际化也不是直线前进的过程。有机会就走快一点，有时候可能还会有所倒退，再有机会还能继续前进。但从长远来看，由于中国经济在国际上的地位愈发重要，人民币国际化的前景还是明朗的。

人民币国际化并没有太明确的规则，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首先关注汇率机制，要求是浮动汇率；其次要求该货币是可自由使用的，但也不要求做到100%。过去还有评比最自由的经济体，排在前面的一般都是一些岛屿小国和避税港，包括中国香港。大一点的国家多少都还要对跨境流动做监测。周小川指出，中国现在贸易、投资、旅游方面基本实现了人民币的自由使用，但是在金融市场方面还存在部分顾虑，不一定做到太高的自由度。中国既要针对反洗钱、反恐融资等作监测，也要借鉴这次金融危机的经验教训，欢迎中长期的资本流动，不太欢迎、有差别地对待短期、超短期的投机性金融交易。对短期金融衍生品交易，要保持谨慎态度。

因此，人民币基本可以自由使用了，也还有进一步推进的空间，也是人民币能加入SDR的重要因素。关于国际规则，不管是否理想，对新兴国家是否足够公平，实践中还是要跟着国际规则走。关于金融开放，周小川强调，只有金融市场开放到一定程度，人民币才会具备可自由使用性；金融开放与人民币国际化二者间虽无直接关系，但前者对后者会起到支撑作用。

目前，各大商业银行、开发性银行在推进人民币国际化上做了很多工作。宏观方面，金融危机发生后，由于美元的地位受到一定质疑，欧洲和一些新兴市场国家与中国做了货币互换。微观方面，商业银行在清算行方面做了很多努力，以及一带一路项目的融资和贷款，沪港通、深港通、债券通等都为推进人民币国际化起到了很多作用。

在分析未来人民币国际化还有哪些方面可以做的时候，周小川主要提出了以下四个方面：

一是要保持低调。“人民币国际化不是我们自己说的，而是市场参与者的选择”，周小川强调，“人民币国际化不是我们自己说，是要让别人愿意用，所以不必调门高，引起不必要的猜疑，要不然我们说的会与人民币实际自由使用占比有脱节。不用说得太多。”

二是要有所取舍。推进人民币使用中的汇率机制改革很重要，但是考虑到蒙代尔的不可能三角理论（虽然在政策上不必那么严格），人民币汇率机制改革的利弊分析难以取得一致，就需要有所选择和放弃，周小川强调，什么都想要往往什么都得不到。

三是要持之以恒。有些事情要做了很多年才会有所结果，能把制度性安排作为调控工具。人民币国际化取决于市场最后的选择，如果变来变去，市场就不会有太多兴趣。

四是避免制度安排出现摇摆。经济发展会有变化，出现变化就要采取对策，但对策要顾及多个方面，如果一些制度安排出现摇摆性的变化后，会对人民币国际化等一些长远性问题产生不利影响。

“今年是改革开放四十周年，人民币国际化是它的产物，也是一个里程碑，这个东西要维护好。”最后，周小川语重心长地说。

原标题：周小川：人民币国际化要保持低调，要避免制度安排出现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