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写在纸上的一世深情,其实也是不够爱
除了千古绝唱 《钗头凤》,陆游一生为唐琬写了多首诗作,从翩翩少年到耄耋之年,可谓用一生去思念唐琬,单看这一个片段确实感人至深,但是若把所有事情还原,又确实觉得不那么美好了。
陆游二十岁时写了《菊枕诗》送给唐琬,那时两人新婚还是浓情蜜意之时,可惜没有流传下来。后来陆母通过算命强拆了陆游和唐琬,初始,两人难舍难分,陆游曾另筑别院安置唐琬,无奈纸总包不住火,精明的陆母很快就察觉了此事,并为陆游另娶温顺本分的王氏女为妻,彻底切断了陆、唐之间的悠悠情丝。那厢唐琬也由家人做主嫁与皇家后裔赵士程。
陆游遵循母命,再娶王氏妻后,一心埋头苦读,以科举前途为重,但造化弄人,本已被考官举荐为魁首的他,偏偏挡了秦桧孙子的路,于是秦桧假公济私,借故将陆游的试卷剔除,陆游的仕途在一开始就遭受了风雨。
情场失意,官场又失利的陆游回到了家乡,不料恰在沈园遇到了相携而来的赵士程和唐婉夫妇,唐婉在征得夫君赵士程的同意后,给陆游送了酒菜。她究竟是出于礼貌,抑或是旧情难忘?赵士程没有去多想,他爽快的答应了,一切都依着妻子。试想古人也好,今人也罢,有几人能有赵士程的胸怀?能做到如此信任?可是陆游又做了什么?他在大庭广众之下题了《钗头凤》,对赵士程之妻表达悔恨和痴恋之意,由此高下立见。
第二年,唐婉来到沈园看到陆游的题词,也依韵附和了一首,只是全文在宋人的记载中只有“世情薄,人情恶”两句,并说当时已“惜不得其全阕” ,其余“当是后人依断句补拟”。之后没多久唐琬便郁郁而终。忽然觉得如此一来,更容易理解了唐琬的忧郁成疾。流传下来的《钗头凤》(世情薄)更多的是忧伤和叹息,而单看“世情薄,人情恶”则充满愤怒和怨恨之意,唐琬的郁郁而终或许不单是相思之苦,更有对陆游的拿得起放不下的失望,明明已各自安好,他娶妻生子,她也嫁得良人,何苦重提往事打扰本已平静的生活?既已弃之如敝屐,又何苦再摆出深情款款不可割离的样子?
故事还没结束,陆游六十三岁的时候,想起早年和唐婉一起采菊的往事,写下了绝句
余年二十时尝作菊枕诗颇传於人今秋偶复采菊
采得黄花作枕囊,曲屏深幌閟幽香。
唤回四十三年梦,灯暗无人说断肠。
少日曾题菊枕诗,囊编残稿锁蛛丝。
人间万事消磨尽,只有清香似旧时!
陆游六十八岁的时候,重游沈园,看到当年题写《钗头凤》的半面破壁,触景生情,又写诗感怀:禹迹寺南,有沈氏小园。四十年前,尝题小阕壁间。偶复一到,而园已三易主,读之怅然。
枫叶初丹槲叶黄,河阳愁鬓怯新霜。
林亭感旧空回首,泉路凭谁说断肠!
坏壁醉题尘漠漠,断云幽梦事茫茫。
年来妄念消除尽,回向禅龛一炷香!
七十五岁时,陆游在唐婉离世后四十年,旧地重游,“每入城,必登寺眺望,不能胜情”,写《沈园怀旧》二首。
其一: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其二:
梦断香销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
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七十六岁时写《梦游沈园》二首。
其一:
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园里更伤情。
香穿客袖梅花在,绿蘸寺桥春水生。
其二: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
玉骨久沉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
八十二岁时,陆游对唐琬仍是念念难忘,又作《城南》:
城南亭榭锁闲坊,孤鹤归来只自伤,尘渍苔侵数行墨,尔来谁为拂颓墙?
陆游辞世的前一年,年至八十四岁时,还是牵挂着沈园,不顾年迈体弱再游沈园时又作《春游》一绝
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
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出梦太匆匆。
陆游一生留下了大量的诗篇,但在同一地点写下如此众多诗歌的并不多见,不得不承认这些诗诉说着对唐琬深切的眷恋,但是相比赵士程,仍旧是赵士程为我们诠释了感情的完整和完美。当陆游抛弃唐琬后,继续着他一妻一妾,七子一女的俗世生活,唐琬的离开没有改变任何他生活的轨迹 ,但赵士程却不同,一个家世显赫又不嫌弃唐琬离异身份的男人,一个知晓她往事又倾慕她的才华的男人,一个尽心抚慰她身心伤痛的男人,一个自她去世后就未再娶的男人,给予的才是真真正正无懈可击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