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海战役的“淮海”，你知道到底指哪里吗？

江苏人文地图

“江南”地理概念是一个大众性话题。不同时期的“江南”指代的地理区域千差万别，人们对此的探讨可谓“汗牛充栋”。而在江苏，还有一个被忽视的地理概念“淮海”，其复杂性不亚于“江南”，但探究者不多。

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背景下产生过不一样的“淮海”。江苏13个省辖市都曾在某一段时期成为过“淮海城市”。

淮海经济区地图，省内核心区为徐州、连云港、宿迁三市

第一个“淮海”：以徐州为中心的淮北地区

提起淮海，很多人会想到淮海战役与淮海经济区。淮海战役是解放战争三大战役中最激烈的一场战役。其地理区域以徐州为中心，涉及苏、鲁、皖、豫四省交界处，其中江苏淮河以北地区都为淮海战役涉及的战区。

淮海经济区的地理区域与淮海战役地理范围大致相当，涉及江苏省的主要为徐州、连云港、宿迁三市，盐城、淮安被视为核心区以外的淮海城市。淮海经济区的开发建设有“新淮海战役”之称，显示了人们对其寄以厚望。

历史上还有汪伪政权在1944年成立的伪淮海省，它南起淮安、阜宁两县，北至苏鲁分界处，省内领域和以上二者差别不大，而且同样以徐州为中心。不久抗战胜利，伪淮海省也就只存在了一年多时间。

淮海战役与淮海经济区让人们勾勒出了“淮海”的区域范围。我们还可以查看各地的城市元素，发现“淮海”的踪影。

仅就院校而言，徐州有淮海职业学校，淮安有淮海中学，宿迁有淮海技师学院。在连云港，江苏海洋大学的前身叫做淮海工学院、淮海大学，都有“淮海”字样。

媒体方面，淮安有《淮海晚报》，曾经还有《淮海商报》（2018年9月停刊），徐州有“淮海网”，都为官方主流媒体。其他如淮海广场（淮安）、淮海文博园（徐州）、淮海建材装饰城（宿迁）等一些景点、商业场所的称谓，进一步印证了淮海与苏北北部的密不可分。

淮海战役地图

第二个“淮海”：以淮安、连云港为主体的区域

说起淮海战役，粟裕最初提出的构想是开辟苏北战场，攻占两淮、海州等地区。这是“淮海战役”名称的最初来源，即“淮海”指的是淮安、连云港一带，并不包括徐州及周边省份。后来“小淮海”打成了“大淮海”，但淮海战役的名称还保留着。国民党方面对此战役命名“徐蚌会战”，相对更准确一些。

在此之前的抗日战争，也出现过行政区划上的“淮海”。

当时苏北抗日根据地分为盐阜区和淮海区，这个淮海区就是以两淮和海州合称命名的区域，徐州不在其中。其核心区域在淮海中心地带的沭阳，当时的中共淮海区委、淮海区专员公署、淮海区行政公署机关驻地都在沭阳，当时的机关报就叫做《淮海报》。今天的淮海抗日根据地纪念馆也位于沭阳县。我们现在所说的“淮海戏”也是从沭阳发源起来的，后来扩散到苏北各地。

淮安与海州并称“淮海”的案例不少。如蔡东藩《清史演义》中，把南明的江北四镇叫做徐泗、淮海、滁和、凤寿。“淮海”与“徐泗”并列，可见徐州不属于这个意义上的“淮海”。以淮安、连云港为主体的“小淮海”要早于以徐州为“中心”的“大淮海”。

第三个“淮海”：以扬州为中心的江淮地区

当人们用古籍中的“淮海”去解释淮海战争、淮海经济区的地理问题时，发现经常解释不通。古籍中的“淮海”常常是指以扬州为中心的江淮地区，而不是淮北地区。前面两个“淮海”地理区域尚有相通之处，这一个“淮海”却与前两个有着较大的本质区别：第三个“淮海”在南方，在苏中，前两个在北方，在苏北。

古诗词中处处可见以“淮海”表示江淮地区，甚至单指扬州。宋代晁说之两首《淮海二绝》讲的都是扬州风物。朱敦儒的“淮海秋风，冶城飞下扬州叶”已将扬州与淮海合为一体。抗倭名将刘景韶以诗句“国手已瘳淮海困”感谢名医张伯仁，将自己当时所在的如皋、海安一带称为“淮海”。写“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秦少游是高邮人，他被称为“淮海居士”，有作品集《淮海集》,“淮海”标签一目了然。

至于南通，在北洋军阀时期成立过名震一时的“淮海实业银行”。使用的是“淮海”，而不是后来才流行的“江海”。

古时候把江苏的江淮部分称作淮海是有依据的，“淮”是淮河，“海”是镇江以东的长江。在以前，镇江以东的江水水域广阔，并有了“海”的称呼。焦山以东叫做“海门”，泰州被叫做“海阳”。至今在泰州、如皋等地，“海阳”仍是重要地理名词。北宋王安石写了《狼山观海》，清代屈大均写了《通州观海》，他们看的其实都是江，而不是现代意义的“海”。这些都是漫长的长江入口处被称作“海”的明证。

这个“淮海”不仅在自然、人文环境下存在过，甚至也设置过行政区。在明朝还未成立时，朱元璋就控制了江淮一带设置了淮海府，下辖高邮州、通州、泰州3州及江都、泰兴、仪真（现为仪征）、如皋、海门、宝应、兴化、六合、崇明9县。

扬州、南通等地不在淮海战役的地理区域，也与淮海经济区毫无关联，但却是古代历史中最主要的“淮海”。

南明“江北四镇”之一的淮安府又称“淮海”，当时海州属于淮安府

第四个“淮海”：江苏淮河以南地区

最早的“淮海”出自有“地理志之祖”之称的《尚书·禹贡》。《禹贡》称“淮海惟扬州”，表示淮河以南的沿海地区都叫做“扬州”，包括苏皖淮河以南地区以及浙江、江西、福建等地。在后世的禹贡九州地图中，这个“扬州”画得有大有小，不过江苏淮河以南的区域都始终位于其中。在这个层面上，不仅江淮间属于淮海，南京、镇江、常州、无锡、苏州等地也都是淮海地区。

但这个代表淮河以南沿海地区的“大淮海”后来就成了仅表示通泰扬等地的“小淮海”。在《后汉书》中，东汉名士许劭看到天下将要大乱，称自己要去“淮海”躲避，结果他去的地方是扬州。此时可能就已形成以扬州为中心的江淮地区的“淮海”。

清代扬州画家袁耀《扬州四景》之春台明月（局部）

四个“淮海”之间的关系

江苏“十三太保”之间的各种排列组合，产生了不同的“淮海”版本，它们之间是有关联的。“淮海”最早包括淮河以南众多地区，后来范围缩小，渐渐只表示以扬州为主的江淮之间了。

到了近代，“淮海”有向北转移的倾向。如张謇在《徐州应建行省议》中称徐州建省可以“控淮海之襟喉”。这个“淮海”中的“海”已偏向淮河以北海域。又如汪伪政权建立的伪淮海省，据当时配套的《现代中国地图》中称，是因为地处“濒海淮河流域”而取名淮海省的。同时，另一个代表“淮安+海州”的“淮海”也陆续使用。结果，以淮安、海州为腹地，以滨淮靠海为地理环境的具有双重意义的“淮海”产生了，这就是以徐州为中心的现代淮海地区。

明代万历年间《扬州府图说》中的扬州府城图

现今“淮海”的状况

淮海战役不仅仅是一场军事战斗，还对地理称谓进行了重新塑造。在淮海战役的影响下，现今各大媒体中的“淮海”基本指以徐州为中心的淮海地区。淮安淮海中学的名称中的“淮海”并不是“淮安+海州”的简称，而是为了纪念淮海战役。甚至，闻名天下的上海淮海路其实也是为了纪念淮海战役而取名“淮海路”的。

反观扬州、泰州、南通一带使用长达2000多年的“淮海”，已是非常落寞。目前泰州的城市宣传语“汉唐古郡、淮海名区”中仍有“淮海”字样，算得上是对过去淮海文明的留存。

禹贡九州图中的“扬州”地理范围极广

目前，扬州着眼于大运河文明，南通宣传“江海文化”。而重塑古典意味的“淮海”，展现“淮海波澄”的魅力，让文明一脉相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