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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丨“书圣”继承者们!兰亭集会上亮相的后辈们后来如何了?

国家人文历史2024-01-24 06:35

兰亭集会虽说是文人雅集,但将其视为王羲之为自家儿子精心安排的一次社交亮相,倒也未尝不可。此事从王羲之一家与会人员中就可见端倪,除六子王操之外,他与长子王玄之、次子王凝之、三子王涣之、四子王肃之、五子王徽之、七子王献之悉数到场,让孩子们在诸多名人世家面前混了个脸熟。特别是小儿子王献之当时才9岁,要在一大堆文学大家面前即兴创作实在是难为了他,后来果不其然,王献之被罚酒三觥,想必也逗得诸位长辈为之欢笑。王羲之带着他出席盛会,若说完全没有冀望诸贤日后提携看顾之意,恐怕也非事实。

而王羲之的用心也收到了成效,其诸子在仕途上都不差,王凝之做到会稽内史,算是:子承父业“;王操之做到侍中、秘书监;王徽之做到黄门侍郎;王献之更是做到中书令,与温峤、庾亮、王坦之、谢安等名相等夷。侍中、黄门侍郎为门下省高官;秘书监、中书令分别为秘书省和中书省之长,虽然东晋惯例要带“录尚书事”才有实权,但身任此职者算是跻身政权核心圈。

尽管曾身居高位,但后人依然不太会将王羲之及诸子同政治联系在一起。原因很简单,羲之父子在政坛上的亮相既短暂又平淡,同他们在书法文化界的地位形成颠倒,仅仅一代人之后,王羲之一门就在政坛中逐渐淡出,玄孙王法兴在史书中已然无传,他们家仕途的高光时刻,就像永和九年春那样,一去再也不复返。

图片王献之楷书《洛神赋十三行》玉版本刻石,宋刻,长29.2厘米,宽26.8厘米,现藏首都博物馆。王献之所书小楷《洛神赋》传至唐代已残缺,仅剩十三行,因此有“十三行”之称。“十三行”墨迹在元代时已失传,后世只有刻本流传。此为“碧玉版”刻本,俗称“玉版十三行”

名气最大,身列“二王”的小儿子

晋康帝建元二年(344),王献之出生。这位王羲之41岁才得到的孩子比长兄王玄之小了足足18岁,差了近乎一代,但排行最末的他最后却成了王羲之诸子中名气最大的一位。

对中华文化稍有涉猎之人不可能不知道艺术史上与其父亲并称“二王”的大书法家王献之,他以行书及草书闻名,在楷书和隶书上皆有深厚功底,后人又将其同张芝、钟繇、王羲之合称“书中四贤”。只不过极为可惜的是,唐太宗喜父贬子,拼命将王羲之墨宝收藏内府,却对王献之书法不屑一顾,导致他的墨宝在唐代未得到很好传承,直到数百年后宋太宗在位时方才精心收集,将其法帖编入《淳化阁帖》第九、十卷。饶是如此,今日王献之存世法帖墨迹本依然极少,不逾七件,而且还都是摹本,较其父作品数量颇有不如。

李世民看不上王献之的书法只是个人鉴赏水平问题,世人对王献之书法艺术自有公正评价,对其书法的接受极早。略晚于王献之的东晋权臣桓玄就是王献之书法的狂热爱好者之一,曾经专门做了两个随身携带的锦囊分别存放“二王”的法帖,即便在戎马倥偬之际也片刻不离,可见对王献之书法的推崇。

王献之既有天赋还足够勤奋。今日中国少儿学书法,老师多半都会向其传授王献之习字痛下苦功的励志故事:据说王献之少年习字略有所成便沾沾自喜,将功课向父亲展示,父亲见后只是微微一笑,提笔在他所书的“义”字(一说为“鹅”字)上面加一点补全,嘱咐他给母亲看。王献之不解其意,拿去给母亲郗夫人看,得到评语曰:唯有此点笔力最肖似汝父。王献之听完大惭,再也不敢以书法自矜,回头刻苦练字,墨水尽染十八缸清水方才书法大成。

当然,这只是一个励志故事而已,正史虽未采纳,但也承认王献之少年时代就有过人的书法天分,说他七八岁开始学书法,有次王羲之见他习字,偷偷从后拽他的毛笔,但王献之由于聚精会神握笔极紧,居然拽不动,其父于是感叹:“此儿后当复有大名。”不仅是书法,王献之聪颖过人展现在方方面面。《晋书·王献之传》就夸他“少有盛名,而高迈不羁”,还举了个例子,说他“年数岁”时观看父亲的门生樗蒲(一种带有赌博色彩的游戏),随口说了一句“南风不竞”,门生听后很不高兴,但又不好直说,只能说师傅家小公子“管中窥豹,时见一斑”,王献之听闻大怒:“远惭荀奉倩,近愧刘真长。”然后拂衣而去。

图片《谢公问子敬》,选自《丁筱芳画世说新语》,谢安问王献之谁的书法好。王献之的书法艺术有着深厚的家学渊源,又能博采众家之长,其书法独擅胜场,被后人尊为“二王”

“南风不竞”出自《左传·襄公十八年》:“晋人闻有楚师,师旷曰:‘……南风不竞,多死声,楚必无功。’”后多引申比喻游戏竞赛胜负已见分晓,王献之当时不过十岁,小孩子心性做不到观棋不语,此事不足为奇,但点评时引用艰深的《左传》,着实让人惊讶,被门生夹枪带棒讽刺时还能回一句远不如荀粲(奉倩),近不如刘倓(真长),更是让人叹服:荀粲、刘倓都是晋代有名的学者,两人家门整肃,粲“简贵不与常人交接”,倓“门无杂宾”,常言“小人不可与作缘”,王献之此语,既有悔恨自己轻易开口为人所辱之意,又暗将诸门人都骂为“庸碌常人”与“小人”,机锋之敏锐,实当得正史所言"风流为一时之冠"的评语。

如此聪慧的世家少年,在门阀政治盛行的东晋时代自会受到前辈的关爱,名相谢安就对王献之青睐有加。因而他仕途极为顺利,起家就是州主簿、秘书郎,随后转为秘书丞。晋简文帝刚继位的咸安元年(371)又特地选他为驸马,“诏尚简文帝女新安公主。”到晋孝武帝宁康三年(375),王坦之死,谢安总领朝政,对王献之更是不吝提拔,力邀他担任自己的长史,直到太元六年(381)任命王献之为“建威将军、吴兴太守”,随即“征拜中书令”,就此成为中枢大佬。嗣后,王献之一直担任此职至英年早逝为止,之后由他族弟、王导之孙王珉接任,因而世人也称王献之为“大令”,王珉为“小令”。

图片(左)《中秋帖》,东晋,王献之(唐摹本),草书,纸本手卷,纵27厘米,横11.9厘米,现藏故宫博物院。原为5行32字,后被割去二行,现仅存3行22字;(右)《廿九日帖》,东晋,王献之(唐摹本),硬黄纸,行楷书。纵26.37厘米,横11厘米,现藏辽宁省博物馆

从履历看,王献之的人生实在过于顺风顺水:少年成名,大佬看顾,选为驸马,进入中枢,简直是封建时代士人所能想象出最理想的人生轨迹,然而在王献之心中,如此完美的人生却有着巨大的遗憾。太元十一年(386),王献之病笃,家人按王家世代信奉的五斗米道做法为他“上章”祈祷,需要忏悔平生。直到此刻,王献之才吐露心声:“不觉余事,惟忆与郗家离婚。”

一场政坛地震导致的离婚事件

王献之所言与郗家离婚,指的乃是他28岁时同妻子郗道茂离婚,改迎娶简文帝之女新安公主一事。

郗道茂为太尉郗鉴的孙辈后代。郗鉴仕晋元帝、晋明帝、晋成帝三朝,曾协助讨平王敦和苏峻之乱,是朝堂举足轻重的重臣。不过,同“王与马共天下”的琅琊王氏比起来,郗氏家门终究差了一点。

王献之同郗道茂的感情想必不错,否则他也不会临终之际“惟忆与郗家离婚”,然而由政治因素开始的婚姻,终究因政治因素破裂。晋海西公太和四年(369)九月,也就是王郗离婚前两年,东晋权臣桓温在枋头(今河南鹤壁浚县西南洪门渡)大败于前燕,一举葬送他三次北伐成果和一世英名,幸亏前燕前秦随后爆发灭国激战,东晋才免遭亡国。败退后桓温自知英名受挫,只能以攻为守先发制人震慑政治对手,开始策划废立皇帝。经过一年多的运作筹备,咸安元年(371)十一月,桓温废皇帝司马奕为东海王(后追贬为海西公),杀其三子及其母田氏、孟氏,改立司马昱,是为简文帝。在废立过程中,桓温对政治对手进行了大规模清算:昔日显赫一时的殷、庾两家遭到惨痛打击,永和以来东晋皇室和几大世家维持的脆弱平衡被瞬间颠覆。

在此背景下,王献之与郗道茂离婚迎娶新安公主,显然就不是简单的陈世美式的故事了。人们应当留意到,这场政坛大地震的关键人物都与王献之有着亲密关系:桓温的谋主、废立事件的幕后总策划郗超,乃是郗鉴之孙;而主持废立的台前总司仪,正是他堂叔王彪之。不管有意还是无意,政治都如同一张大网将王献之兄弟罩住,让他们在其中无法独善其身。

图片《王献之休郗道茂续娶新安公主图》,明,唐寅,现藏意大利沃尔特斯艺术博物馆。王献之和郗道茂“亲上加亲”的婚姻最终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让王献之忏悔平生,他病笃时吐露心声:“不觉余事,惟忆与郗家离婚”

王、郗两家到底为何决裂?史书并未记载当事人看法,因而内情始终成谜。曾有后人提出,王献之同郗道茂离婚是对郗超主谋废立事件表达不满。

除此之外,两人离婚更可能是朝中上下都不愿意看到王、郗两家如此紧密:对于桓温来说,他刚因“恶殷、庾宗强”而大开杀戒,当然不愿意自己心腹同另一世家大族保持着两代姻亲关系;而对于反桓温一方来说,若是王献之和郗超合流,使得桓温势力无人可挡,进而成功问鼎也实为可虑,因而拆散两人婚姻也势在必行,背后操盘手很有可能就是日后的名相谢安——桓温对谢安欣赏有加,谢安首次出仕便在其幕府中任司马;王献之兄弟同谢安是旧识,王、谢两家更是有着姻亲关系;而对于帝室来说,谢安又是简文帝亲信臣子,由同几方都保持良好关系的他出面协调此事,怕是再合适不过。

图片(左)《江州帖》,东晋,王献之,出自《淳化阁帖》卷十(明肃府本),现藏甘肃省博物馆。此帖应是献之写给其六兄操之的一封信札,信中的内容乃为操之安排迁居事宜,告知将派人到芜湖迎接。(右)《东山松帖》,东晋,王献之,纸本,纵22.8厘米,横22.3厘米,4行,33字,现藏故宫博物院。《东山松帖》是王献之写的一通信札,为断札,有四字磨灭。此帖意为需再植松八百棵作护堤、美化之用

王、郗离婚,对小家庭来说算是政治导致的爱情悲剧,但放在“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的当时,却不过是桩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毕竟,同整个家族地位的延续沉浮比起来,即便王献之再深情,名气再大,也顶不住方方面面的压力,更何况以王家几兄弟门户算计之精明,他们到底是不是主动要求离异,恐怕都难说。

亲戚交往中的门户私计

如是猜测并不是空穴来风,考究王献之诸兄弟在桓温擅权之时的举措,人们不难看出暧昧:他的五兄王徽之先为桓温参军,后又任桓温继承人桓冲骑兵参军,一直在桓氏手下做事,怕不是在朝廷和桓氏之间两面押注?

更妙的是此君做事的风范。在桓温手下做事时,王徽之整天蓬头露首,不系发带,更不理幕府事务。在桓冲手下时,桓冲曾问他负责什么部门,此君则答曰:“大概是负责管马的机构(似是马曹)?”桓冲追问你管了多少匹马?近来马死了多少?王徽之则对曰:“我不了解马,哪里知道有多少!(不知马,何由知数!)”以及一句孔夫子的话:“未知生,焉知死!”推得一干二净。桓冲表示我最近想给你挪一个更好的位置,结果王徽之根本不回答,只是一个劲盯着远方,过了一会才用手杵着脸颊说:“我刚从西山早上游历而来,现在心情正舒畅(西山朝来致有爽气耳)。”言外之意,桓冲你别拿这些俗事来败我的兴。

从表面上看,王徽之官当得实在过于浑浑噩噩,对上司举止未免也过于简傲,然而极具魏晋风流的此人绝不是笨蛋,指着竹子说“何可一日无此君邪”的是他;月夜乘舟访友,“乘兴而行,兴尽而反”的也是他。心境如此豁达,举止如此风雅,要说他单纯是狂傲到不亲政务,恐怕也非实情,更有可能是在藏拙。屈身出仕桓氏,那是为了家门计不得已,但朝中反桓氏势力也不弱,他若是一味竭诚效忠,万一时过境迁,怎么收场?倒不如一个劲摆出名士架子借机不做实事,哪头都不得罪。

后人应注意到,在王羲之一门家风中,固然有诗书传家的一面,然而为门户所打的小算盘也不少。献之几兄弟有些行为,往好了说是忠于皇室,处处都同企图篡夺政权的“邪恶”势力划清界限,但往深了讲,未免也洗刷不净自家趋炎附势的嫌疑。

晋孝武帝太元二年(377),朝廷有所更易:谢安加侍中、都督五州诸军事;谢玄被任命为兖州刺史、领广陵相、监江北诸军事。此前同谢安一起受命托孤、出自太原王氏的王坦之已死,继承桓氏的桓冲又无桓温野心,对朝廷礼敬有加,明眼人都可看出,谢氏把持朝政的日子就要到来。

另一方面,谢安和郗超有宿憾乃众所周知之事,当此之际,应对何人笑脸相迎,对何人又冷面相遇,王氏兄弟又岂会不知晓?同郗家疏远虽无人情,但政治上却不失为加分项,两者之间孰去孰从不言而喻。

王氏兄弟盛情招待的二谢,就是谢氏一族著名才俊谢安与谢万。谢安总揽朝政的次年(378),王献之出任其长史,王凝之、王操之也在朝堂身居高位,王徽之则在桓冲手下任职,全家仕途蒸蒸日上,个中缘由不仅仅是他们兄弟勇于切割旧姻亲郗家,更是因为他们同此时朝堂中枢大佬谢家也有姻亲关系,即兄弟中的老二王凝之,迎娶的就是谢安之兄谢弈的女儿,也就是著名才女谢道韫。

图片《新月帖》,东晋,王徽之(唐摹本),硬黄纸,纵26.5厘米,横23厘米,现藏辽宁省博物馆。《新月帖》以行楷为主,其内容为对友人某氏女的亡故表示痛悼,对友人身体不适而担忧;多雨湿热,询问对方饮食情况如何,并告自己因疲劳而身体欠佳

象征王氏衰落的王凝之悲剧

即便是历史上有名的才女,在封建时代也很难留下自己的正经名字,道韫二字只是王凝之妻谢氏的字,她未出阁时就以才华闻名,一次是谢家聚会,刚好天降急雪,谢安便让在座小辈形容雪,堂兄谢朗说是空中撒盐,道韫则说:“不如说是柳絮随风起。”谢安听后“大悦”。

让人遗憾的是,即便是如此聪慧的女子,在那个时代也不得不屈从于家族利益,嫁给王氏兄弟中最不堪的王凝之。她初嫁给王凝之后归省,就表现得郁郁不乐。史载王凝之“亦工草隶”,看来也是一名书法家,文艺素养大概也不会太低,只是比起谢道韫实在差得太远。要知道,谢道韫才学已经达到可以讥讽堂兄弟谢玄“天分有限”,可以帮助王献之在清谈中辩驳客人的水平,谢玄、王献之都不在她话下,她又怎会看得上王凝之呢?

而且,谢道韫对王凝之鄙视还真不是仗自家权势欺人。作为名士王羲之之子、王献之之兄,王凝之流传后世的却是他的愚蠢。他历仕江州刺史、左将军、会稽内史,在会稽任职时东晋朝纲已乱。隆安三年(399),前一年逃入海岛上的五斗米道首领孙恩卷土重来,率领起义军围攻会稽。身为最高官长的王凝之既不出兵,也不为之准备,每天只是在道室磕头祈祷念咒,属下请他下令出兵征讨,他则回答说:"我已经请大仙做法,借来数万鬼兵扼守诸关卡,贼不足忧也。"这当然只是扯淡,等到孙恩打到城下数万鬼兵也不见踪影,王凝之只能仓皇出逃,结果被孙恩捉住,连同他的几个儿子一同处死。反倒是谢道韫表现出不一般的胆识,听说孙恩打来举止自若,让婢女用肩舆抬着自己,携带外孙提刀出门,手刃乱军数人之后才被捉住。孙恩本想也杀害她外孙刘涛,而谢道韫则正色表示:“事在王门,何关他族!必其如此,宁先见杀!”史载“恩虽毒虐,为之改容,乃不害涛”。

图片《千秋绝艳图》之谢道韫,明,绢本设色,现藏中国国家博物馆。谢道韫是安西将军谢奕之女,东晋政治家谢安的侄女,被称为千古才女。让人遗憾的是,在那个时代她不得不屈从于家族利益,嫁给王氏兄弟中最不堪的王凝之

此前,王氏一门最为翘楚的王献之、王徽之在13年前的孝武帝太元十一年(386)就先后去世,王献之无子,唯有一女王神爱,于太元二十一年(396)在秘书监王操之的主持下嫁给白痴皇帝司马德宗,不过王操之也于当年去世。随着此次孙恩之乱王凝之一家合门被杀,王羲之诸子中有名气者全都不存于世。父辈零落,使得王羲之孙辈更为凋零,除王徽之之子王祯之曾与桓玄对谈,得以在《晋书》中留下姓名,到刘宋时还能见诸史册的,就剩下曾孙辈的王祯之之子王翼之,以及过继给王献之的王静之之子王悦之了。再之后,人们就光知道王翼之之子名王法兴,事迹早已湮灭于历史的尘埃中。大名鼎鼎的王羲之一家,就此默默退出历史舞台。

图片《鸭头丸帖》,东晋,王献之(唐摹本),纸本,纵26.1厘米,横26.9厘米,现藏上海博物馆。鸭头丸是一味中药,释文曰:“鸭头丸,故不佳。明当必集,当与君相见。”

另一方面,东晋自太元二十年(395)司马道子专权以来,嬖人赂进,朋党竞起,朝政早就江河日下,统治阶层内部钩心斗角。隆安二年(398)五斗米道在孙恩的叔父孙泰领导下首次起义。整个东晋王朝已开始摇摇欲坠,王朝中所有显赫世家都即将迎来一场劫难,而王羲之一门的衰落,大约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小浪花罢了。在这场即将来临的剧变之前,王氏兄弟昔日费尽心机的各种门户私计,都成了些毫无用处的滑稽剧,同王凝之之痴,看上去不过五十步笑百步而已。然而后人笑话王凝之痴,殊不知门阀政治发展至此已走入下坡道,那些看似精明,动辄以家世夸口的纨绔们,痴的又何止他一个?将来注定衰败的,又何止他一门?时代洪流滚滚,旧时王谢堂前燕,很快就要因为改朝易代而飞入寻常百姓家了。

责编朱阳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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