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儿子都参加了人民解放军,你是很光荣的
——1949年6月19日钟敬之致母亲
钟敬之与母亲阔别12年后在上海会面,摄于1949年6月
写信人钟敬之,生于1910年,浙江嵊州人。1934年参加革命,同年加入左联和左翼剧联。1938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延安鲁艺实验剧团、鲁艺美术工厂(研究室)主任。1946年起,钟敬之转入电影岗位,先后担任延安电影制片厂、东北电影制片厂领导。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曾任上海电影制片厂副厂长,北京电影学院党委书记、常务副院长,是新中国高等电影教育事业的奠基人之一。
钟敬之家书
亲爱的母亲:
我离开你已经十二年,你也整整受了十几年的苦难,现在总算出头了,因为共产党和人民解放军已经解放了嵊县,我也已在二十几天前回到了上海!
母亲,请你不要怪我十来年没有给你信息,因为那时候敌人和反动派不让我们通讯,我们应该咒骂那些家伙!
我到上海之后,工作实在忙,曾去打听过明弟[①]的消息,好容易才知道他早离开上海,听说已去浙东参加游击队。现在浙东全获解放,大概明弟已可回家乡一带工作,不知是否还有信给母亲?如有信时,一定把我的消息告诉他。我这次虽然没有见到明弟,但知道他已参加革命,实在比见面还来得高兴。母亲,请你也要高兴高兴吧!你有两个儿子,都参加了人民解放军,为人民打仗,为人民办事,你是很光荣的!
家里生活的苦楚,我自然是知道的,现在也不用细诉了,只要你老人家身体健康,还勉强有一口饭吃,便是天大幸事,我自己是够满足了。听说大辛[②]和母亲住在一起,是真的吗?许多年来,我不能照顾家里,自己心里想起,有时是很难过的,但也没有办法。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要大辛马上就到上海来找我,我一定能负责他以后的教育问题。而且我自己也很想见一见我唯一的一个孩子!
我现在在上海的生活,尚未安定下来,我想再等一些时候,和母亲是一定要见面的,那时候,或者是我回家去,或者是请母亲来上海。
我同样常常想念姊姊和妹妹们,应该悼念的是簾妹[③],永远不能再见面了,我不禁凄然泪下!这是解放后南回时最感痛心的事!祖恩兄[④]和霞姊[⑤]可惜还在四川,你暂时不要写信给她〔他〕们,因为那里尚未解放,怕连累她〔他〕们,其实她〔他〕们能早点回来多好!荷妹和华妹[⑥]常和你在一起吗?这许多年来,恐怕全赖她们的帮助不少!一定要为我先向他们致意!……
附去照片三张,比较是最近的,好像见了我面一样。匆匆,以后详细再禀!
此祝
健安
儿 春[⑦]上
六月十九日[⑧]
全家福,前坐者为钟敬之的母亲,后排右一为钟敬又,右二为钟敬之,1952年冬摄于北京
背景解读
1949年4月20日,渡江战役打响,解放军百万大军突破长江天堑。同一日,党中央批准了华东局关于接管上海的机构及干部配备的报告。毛泽东亲自在报告上作了多处批示,特别针对文教接管,他批示:“应由陈毅兼主任。夏衍、钱俊瑞、范长江、唐守愚、戴伯韬为副主任。”5月,根据中央的指示,华东局成立上海文教接管委员会(简称文管会),由陈毅任主任,韦悫、夏衍、范长江、钱俊瑞、戴伯韬为副主任。实际上,文管会是在陈毅直接领导下,由夏衍总负责。[⑨] 5月27日,上海解放,文管会随解放大军进驻上海,钟敬之出任军管会文艺处副处长,协助夏衍、于伶参与对国民党官僚资本电影机构的接管工作。
电影接管的对象主要包括以下几类。第一类是5家国民党公营电影制片机构:国民党中央电影企业股份有限公司(简称中电)总管理处、董事会;中电第一制片厂;中电第二制片厂;国民党军委会中国电影制片厂(简称中制);国民党上海市教育局所属电影放映队。第二类是4家国民党公营驻沪电影机构:国民党行政院所属电影检查所(简称电检所)驻沪办事处、中华教育电影制片厂(简称中教)驻沪办事处、中华农业教育制片厂(简称农教)驻沪办事处、国民党西北公署所属西北影片公司驻沪办事处。第三类是3家伪公私合营制片与发行机构:上海实验电影工场(又称大众实验电影工场,简称上实)、中华电影工业器材公司(简称电工)、中国电影联合营业处(简称联营处)。此外,文艺处接收对象还包括4处国民党公营电影院。[⑩]
历时半个月,经过紧锣密鼓的工作,到1949年6月中旬,电影机构接收结束。钟敬之信中所说的“我到上海之后,工作实在忙”,反映了当时的工作状态。经请示中宣部,军管会文艺处决定将原中电一、二厂,中制,上实等制片机构统一改组为上海电影制片厂;原国民党公营电影院隶属华东影片经理公司,另将南京接管的各制片厂的房、地、器材也拨归上海电影制片厂经营。经过5个月的筹备,军管会文艺处于1949年11月16日在天通庵路原中电一厂举行大会,宣告国营上海电影制片厂成立,于伶被任命为厂长,钟敬之为副厂长。[11]
大概就在接收工作完成的时候,离开母亲12年之久的钟敬之分别给母亲和弟弟写了一封信,告知自己的近况,表达了对母亲、弟弟、姐妹的思念与挂念。不久,钟敬之将母亲接到上海居住,年逾花甲的老人终于结束了十多年来苦难频仍、骨肉离散的悲惨生活。此后,钟敬之调至北京工作,母亲随同来京安度晚年,全家团聚。
1953年,钟敬之调任中央电影局计划室主任,参与中国电影事业发展第一个五年计划的制订。1955年北京电影学院筹建,钟敬之担任筹建领导小组召集人。北京电影学院成立后,钟敬之先后担任院党委书记、常务副院长、顾问等职务,全面主持学院的日常工作。他还曾担任全国文联委员,中国电影家协会书记处书记、常务理事、名誉理事,中国延安文艺学会顾问。1996年获“夏衍电影荣誉奖”。
[①]明弟:钟敬之的弟弟钟敬又,“明弟”是他对弟弟小名“明郎”的昵称。
[②]大辛:钟敬之的长子钟大辛。
[③]簾妹:钟敬之的二妹钟湘簾。
[④]祖恩兄:钟敬又的大姐夫钱祖恩。
[⑤]霞姊:钟敬又的大姐钟湘霞。
[⑥]荷妹和华妹:钟敬之的三妹钟湘荷和四妹钟湘华。
[⑦]春:钟敬之的小名春郎的简称。
[⑧]此信写于1949年。
[⑨]吴跃农:《上海文化战线接管记》,《档案春秋》2014年第6期。
[⑩]石川:《赎罪与新生:上海电影制片厂的创建》,《电影艺术》2010年第5期。
[11]石川:《赎罪与新生:上海电影制片厂的创建》,《电影艺术》2010年第5期。
编辑:朱阳夏 责编:陈泰湧 审核:冯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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