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游新闻
更多的资讯等着你...
立即下载
上游新闻

汇聚向上的力量

立即下载

推荐丨陶灵:川江老桥记

天津文艺2025-03-18 06:33

1987年4月拍摄的斜张桥 胡亚星 摄

川江老桥记

文/陶灵

1

吴国洪耍了个女朋友,是南岸弹子石的女娃儿。他说:“长得很乖,烟厂追她的仔儿多惨了。”吴国洪家住临江门,每个星期天都要坐轮渡过江去看她。那时候一个星期上六天班,重庆城的江上也没得大桥。有个星期天,江上大雾,隔两三米远都看不清人与物,轮渡停摆,川江上称之“扎雾”。吴国洪站在江边,朝着雾蒙蒙中的弹子石方向,垂头丧气地叹息:“唉,又要等七天。”十四天后,吴国洪终于又见到了女朋友。但他傻眼了,女朋友成了别人的女朋友。

“龟儿子的,烟厂一个仔儿近水楼台,趁机天天追她,把她追到手了。”几十年后,吴国洪咬牙切齿地骂道,马上又笑嘻嘻地说:“石板坡长江大桥通车后,我来回坐了五趟公交车,看它还‘扎雾’不!”

末了,吴国洪还是摇摇头说:“没桥真不方便!”

20世纪90年代拍摄的斜张桥 孙为和 摄

2

以前江河上建桥不易。

川江支流沱江的支流湔江,在四川彭县(现彭州市)境内的岸边有个叫关口的地方,旧时为彭县进出山区的咽喉。关口纳山里九条溪,分山外七条河,河面宽阔,置有木船摆渡,但常有覆舟溺水之患。每遇夏秋山洪暴发时,来往行人更是望江兴叹。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新繁县人马三盛想在此建桥,方便百姓。马三盛十多岁时就来到了关口,先卖甘蔗为生,有了点积蓄后在此安家,并转行开设中药铺为业。因河床太宽,建桥耗资大,马三盛一人无能为力,便联合当地乡绅邓显惠、王文升一起出资建桥。建桥前,三人去都江堰参观了安澜桥,借鉴、仿修。为表达建桥决心,他们还专门到都江堰的二王庙烧香,赌咒发誓:“一定要建好桥,否则不得好报。”之前,马三盛刚倡议建桥时,众人议论纷纷,不相信能建成。当地一个名叫边青廷的乡绅本来也想建桥,但考虑工程浩大,迟迟不敢下手,这时也加入到议论的人群中,嘲讽马三盛说:“你要是把桥修好了,我在手板心里煎鱼给你吃!”经过千辛万苦,两年后,一座石墩的竹索木板桥终于建成,全长约467米,宽2.7米,河中设五墩,取名文澜桥。

这下该边青廷兑现了。当然,他手心不可能煎鱼,便请人推着一辆鸡公车,里面装满铜钱,送到马三盛面前,捐作建桥资金。以后文澜桥的岁修及灾后重建新桥,边青廷又捐赠了大量钱财。

清末的1908年,川滇边务大臣赵尔丰设置新县河口,就是现在的四川雅江县。雅江城为川藏间的要隘,因地处雅砻江两岸得名。雅砻江是金沙江最大的支流,这里水流湍急,两岸峭壁悬崖。为使天堑变通途,赵尔丰决定建桥于江上。当时技术条件落后,建材又匮乏,考虑建座吊桥容易一些。于是,他和比利时华法公司签订施工合同,选址川藏驿道的雅江中渡河口,建造一座在当地最为先进的钢索吊桥,并于1910年6月动工。建桥材料从遥远的法国水运而来。当时长江货轮只能到汉口,改用木船转运到重庆后,再由人工和畜力从驿道背驮回雅江。此趟行程约1200公里,骡马驮水泥,钢缆绳用人力背。吊桥设计长度110多米,跨江所需的九根钢缆绳每根必须为整长的,加上锚固和架设时的弧度,比桥要长一二十米。每根钢缆绳安排大约30个人连起背,每人背三圈。背运途中,大家要走一起走,要歇一起歇,屙屎屙尿也得一块进行。翻越川西二郎山、高尔寺山时,山道崎岖,几十年后川藏318线修通,汽车行驶都困难,想象一下,这么多人连在一起背运东西是何等的艰难。因时间久远,无从打听到当时途中的细节故事,想来一定可歌可泣。钢索吊桥三年后建成,长112米,宽3.5米,耗银四万五千五百两。此时西征至此的四川都督尹昌衡给吊桥取名平西桥,并撰联:“劈开两岸奇峰,凭他飞起;锁定一江秋水,迓我归来。”随军参赞、著名书法家颜楷将其书于河西的桥塔上。

平西桥建成后一年多,川军营长陈步三兵变,过雅江后担心追兵过江,拆毁了这座历经千辛万苦才建起的平西桥。真是罪孽深重啊!

九溪沟大桥 陶灵 摄

3

我从小生活的古镇云安,汉代开始产盐,被誉为“三峡盐都”。清亮亮的汤溪河从镇中间穿过,将其分为东西两岸,这是一条自北向南流的川江支流。千百年来,两岸居民隔河渡水,甚感不便。1972年1月,云阳县交通局投资在汤溪河上建设一座人行大桥。因资金和建材紧张,设计为单链柔式吊桥。镇上居民十分兴奋,各居委会积极组织群众在河中淘洗卵石,义务为建桥提供混凝土石料。

那是一个特殊的历史时期,两岸的桥主塔完成后,却因材料供应困难而停了工。停工期间,桥的设计及施工技术负责人傅天帮没闲着,他从安全方面琢磨,预判这种吊桥满足不了人流量增大的通行要求,另外发现锚固铁链的右岸为盐厂炭渣堆积层,需浇筑大体量的混凝土,这样材料和费用会大增。于是,他提出建议,利用已竣工的桥主塔,改建“斜拉桥”,上述两个问题都可得到解决。省里交通设计院的工程师段君谷首先支持这个设想。当时斜拉桥在国内尚处于研究阶段,没有实体的桥梁技术指标可供参考。云阳县交通局立即组织交通部科学研究院重庆分院、四川省交通局勘察设计院、重庆市政桥梁工程处等五单位成立科研小组,共同攻关。图纸设计出来后,迅速上报四川省交通局,经审核批准列入1974年交通科研项目。1974年7月,在已建好的主塔上复工,正式改建为斜拉桥。施工进度快,八个月后,一座长153米、高25米、宽3.7米的斜拉桥横跨在汤溪河上。

这桥由主塔、斜拉钢缆绳、主梁组成,两岸主塔之间宽约76米,不设桥墩,由跨在两个主塔上的各六根高强度钢缆绳,斜向张拉起主梁,因此这种桥又称“斜张桥”。我姑爷看了桥,说这塔像是人的肩膀一样,把桥梁板挑了起来。姑爷是镇上蔬菜二队的社员,天天挑粪水淋菜,体会到粪桶挑在肩上的重量,打比喻也不忘“肩挑”。

没想到这一节省费用和材料的改动,使云安斜张桥建成为我国第一座斜拉桥,1978年获得全国科学大会奖。而与云安斜张桥同时期建设的川江支流龙河上的丰都县九溪沟大桥,因建桥地点的改变,也造就了一个桥梁界的“中国之最”和“世界之最”。

九溪沟大桥为石拱桥,长140米,高20米,桥拱跨径116米。1972年建成时,是世界上跨径最大的石拱桥,并保持这一记录长达18年。1971年筹建九溪沟大桥时,建设单位原拟建一座三孔石拱桥,并非有意要创造一个什么“之最”。由于没有钻探设备,无法掌握详细的地质资料,桥墩基础开挖十多米深后还没见到基岩,河水浸入基坑中。因缺乏抽水机具排水,施工无法进行,只好另选桥址。经过现场踏勘后,决定选在原址下游300米的地方重新建桥。这里两岸基岩裸露,开挖量小,河面又是这一带最窄的地方,于是改三孔为单孔石拱桥。方案报四川省交通局公路设计院审查,并请派工程师现场踏勘,帮助修改与完善设计文件。

九溪沟大桥建成后,获得全国科学大会奖、国家交通部科技成果奖。1978年11月1日,作为我国石拱桥的代表工程,丰都九溪沟大桥入选“国家名片”——编号T.31(5-3)面值8分的邮票。当时著名的河南安阳火柴厂,也印制了九溪沟桥的火花图案。

乘驷桥 江昌隆 摄

4

川江支流苎溪河是万县(现重庆市万州区)境内一条只有三十来公里长的小河,河上分布着大小桥梁十多座,其中一大一小两座桥特别有意思。

先说小桥,位于上游的李河镇彭河村,连接万梁驿道,名乘驷桥。桥长31米多,宽约两米,为一座六个墩的石平桥,建于清道光二十年(1840年),至今已有180多年历史。以前从这里去梁平县(现梁平区),经大竹、南充、遂宁等县市,走川中驿道,到省城成都仅需20天左右。那些经水路入川的人,若从万县取水路继续逆流而上,到成都则需三个月时间。这样,乘驷桥的得名不难理解了。古时的战车一般套两匹或四匹马,乘坐四匹马的战车跑得快,写作“驷”,便产生了成语“驷马难追”:话一出口,四匹马的车也难追回,一定要算数。这驿道上的乘驷桥因而也建得十分牢固,至今保存非常完好,我看上一眼便喜欢上了。

走近这桥,我从桥上桥下、前后左右仔细打量,查看建筑细部,花上了半天工夫。山溪小河上的古老石桥一般不会因建筑质量问题垮塌,防范重点是突发的山洪,主要措施是依靠自身重力来保持其稳固。乘驷桥按古石桥的通常做法,首先将桥墩的迎水面建成船头形,可减轻洪水冲力。它的每个桥墩有四轮石条,每轮墩石为整块,重约四五吨。建桥工匠们用若干只蝴蝶形的石、铁质榫卯件,将每轮墩石连在一起。这还不算,工匠们又拿直径约18厘米的铁棒当插销,在三个主墩的前后两处,从上至下穿入墩石中,再次将每轮墩石紧连。桥墩连成为一个整体,自重增加,抵抗山洪的能力大大增强。然后,每个桥墩的背水面,工匠们都用3米多长的大石条斜撑,使其更加稳固。蝴蝶形榫卯件和铁棒插销用于石桥建设,在万州的古桥中我是第一次见。这些措施从建桥技术方面保证了乘驷桥的稳固。

当地老百姓又称乘驷桥为“补疤桥”。桥墩之间平铺三列石板为桥面,每块石板长短不一,约4至6米,石板宽60至80厘米。奇怪的是,连接右岸的一块桥面石板中部边沿,有个补好的整齐的长方形缺口,长30厘米、宽20厘米,故称“补疤桥”。看样子,这“疤”是有意为之,说不定是从原石板上专门凿打下来,然后又补上的。民间有很多建桥传说——桥合龙时找不到一块合适的石块,恰巧就有乞丐或怪老头预留下的,急情之下找来,正好安上。这乞丐或怪老头便是鲁班,或僧侣、道仙,悄悄来助力建桥。这类传说大同小异。而乘驷桥的“补疤”却另有说法。

乘驷桥建得没破绽,从民间习俗来看,并不见得是好事。比如一个人长相太标致,运气都好,也可能自带厄运,如果无意或天意中,嘴角或下巴或侧脸等不明显处有个小疤、小痣、小印记什么的,这叫“破相”,但并不影响大观,算破了灾、解了难。这也像过去喜欢给细娃儿取贱名一样,喊“鼻涕虫”“干豌豆”“捡娃儿”等等,越丑、越难听,才好养大。乘驷桥的桥面补上一块小石疤,既破了灾,又丝毫不影响安全与美观。这是从民俗文化角度来保证桥的稳固。千万不要当迷信看,纯属别趣与寄趣之事。

接着说那座有意思的大桥。万州人也一直习惯称为“大桥”,位于苎溪河下游与川江交汇处,长100米,为钢筋混凝土三孔砖石拱桥,中间的孔最高,40米,跨径36米,取名万安桥。

1926年3月,川军第二军军长杨森驻守万县后,大兴市政建设,在城西的苎溪河上建设一座大桥,将新城与旧城连接起来。杨森令万梁马路局工程师任海暹主持设计。任海暹在日本学习过桥梁技术,局里另外两位曾留学法国的土木工程师况鸿儒、刁果仙配合。任海暹虽有桥梁理论知识,但缺少实践经验,而况鸿儒和刁果仙也从没建过桥。他们找来万县当地有名的建筑工匠、人称“活鲁班”的陈裕发,一同研究建桥方案。设计图完成后,建桥任务交给陈裕发负责,签订了施工合同。建设期间,杨森经常去工地巡察,对任海暹说:“多用点钱可以,如果垮了,要严厉惩处。”

桥基本完工后,任海暹不敢拆去建拱的支撑架——桥会不会垮掉,他没把握。七月的一天,遇上大暴雨,苎溪河凶猛的“齐头水”不停地冲刷新建的万安桥。任海暹悄悄捆好被盖,租了一只小木船,停在下游的聚鱼沱——如果桥一垮,马上坐船逃走。当天深夜,听到一阵剧烈的响声,任海暹心惊胆战地派人去看个究竟,他也迫切想知道结果。去的人很快回来说:“桥好好的,只是支撑的架子被冲跑了。”任海暹这才安下心来,天一亮就去给杨森报喜。

一年后万安桥建好了,为使其牢固,按传统习俗首先请长寿老人“踩桥”,大桥因此也“长寿”。杨森请来邻县开县(现开州区)陈家场的李青云踩桥。据说李青云原名陈荫昌,生于1678年,当时已250岁高寿,他原籍重庆綦江,也有说云南或上海的,曾是太平天国石达开手下将领。大渡河一战,石达开全军覆没,他便改名李青云,乔装成草药医生逃到陈家场一带避难。也传说李青云是中医高人,130岁时遇一名深山隐士,学会了八卦掌和气功。不管传说如何,据当年多位观看过踩桥的见证人回忆:李青云身材高大,腰背挺直,面长颜黄,有几个手指甲长30多厘米,因太长而卷成了麻花状。他从二马路桥西头,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到环城路的桥东头。民国时的《万州时报》《国民公报》报道过此事。踩桥结束后,李青云被相馆请去拍照,相片挂在橱窗中,供市民观赏。我存有这张相片的电子版。新编《开县志·附录》收有《长寿老人李青云》一文,说:“李高寿250多岁虽不可确信,但李在开县生活了113年是确切的,即以来开县时50余岁计算,至辞世时确有170多岁无疑。”文中还记录有李青云在开县曾经的详细住址与墓地位置。

2003年5月30日,因三峡库区蓄水,决定对万安桥实施爆破拆除。万安桥在万州人眼前轰然倒下。很多人为此留下了泪水,包括把万州视为第二故乡的笔者。

已静静沉入河中的述先桥 陶灵 摄

5

年轻时,我曾多次乘坐客运班车路过云阳南溪镇盐渠场。此处为汤溪河与长洪河交汇处,从车上可见一座古朴的圆弧石拱桥,横跨于河口之上。有一次,车上一位老年乘客指着石拱桥说:“看!那拱下吊着一把宝剑哩!”并解释说,剑是斩蛟龙的,不准它作乱,大桥才稳固。车厢里发出一阵议论:“这剑值钱吧?”“没人偷吗?”“那么高,偷不到的。”“古人留下来的东西,偷了要遭殃。”……

直到30年后的农历大年初一,我才第一次走近她。我做足了功课。新编《云阳县志》记载其身世:桥名述先桥,原名兴隆桥,始建于清同治九年(1870年)二月,后因桥基不牢,又年久失修而垮塌。1926年重建,刚完工就时发现桥上有裂口,1933年4月再次重建。这次根据承先、胜先之意,改名述先桥。全桥由主桥和引桥组成,长75米多,单孔桥拱净跨26.5米、高14米。桥的两端各有登桥石梯,一边29步,一边30步,桥护栏上刻有猴、狮、象石雕6座。拱合龙时,按古人的惯例,在内拱顶中间悬挂了一把“斩龙剑”。

《重庆桥梁志》里多个章节中曾提及述先桥,作为范例介绍了该桥与场镇相结合的特点:“该桥北头与民居紧连,和桥相得益彰,相映成趣,是渝东地区桥头建筑不可多得的佳构。”这正应了一幅“小桥流水人家”的美丽画面。从三峡库区文物保护方案中,我还查得资料,说述先桥位处海拔高程162至173米之间,三峡工程蓄水期,几乎全部沉入水中,汛期开闸放水时,桥与周围的山体、溪河一起全部显露出来。针对这种情况,经反复论证,三峡移民和文物管理部门最终确定,对述先桥实行“就地加固、防水防蚀、修缮入水”的保护方案。

此时三峡工程库区蓄水已十年。我还没走近她时,停车在高处眺望,一下子被眼前的景色吸引:如镜的碧绿水面上,古朴的述先桥像一个沐浴的古代美女,因为害羞,只露出了头,整个诱人的身子静静地隐藏于绿水中,不让人偷窥。我暗叹:“文物专家的保护方案真是英明!”

我脱掉鞋袜,忍着寒冷,从桥北头涉水走过引桥,登上石梯,来到桥面最高处。仔细打量这座已有80岁的老桥,不免有些遗憾,水面以上的桥身已有几处裂缝,其中一边的石护栏完全垮掉,横乱地摆在桥面上,与枯草、垢泥相伴,整座桥显得有些衰颓。

我自我安慰:开闸放水后,文物管理与保护部门会修复好的。带着遗憾与自我安慰,作别述先桥,我会再来。

两个多月后,我再见了这座古桥。这个时候三峡大坝已开闸放水,述先桥完全显露出来,但面貌十分破败:桥身多处开裂,内外护堤部分坍塌,引桥石坎不仅破裂、外倾,上面还种满了庄稼,桥梯、桥面杂草丛生……述先桥犹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随时都可能倒下。我顿时心疼起来。身为建筑工程师,我不难看出,水淹对于这座古桥的侵蚀并不是这一两年才开始的。

北桥头梯坎上有几间瓦屋,坝子里坐着几位闲聊的男人,大概五六十岁的样子。我上前打听,这几年水退后,有人来维修过桥没有?其中一人回答:“前几年有人在两边引桥头砌了一壁墙后,再没见过什么人来维修。”砌墙是不准行人过桥,免得出现安全隐患。经过蓄水期水淹,这两壁墙已部分垮裂了。

三年后,有了出乎意料的情况,我看到媒体报道,云阳述先桥经过十多年湖水的浸泡和荡涤,开始出现桥基下沉、拱面裂缝等损毁现象,文物管理部门决定将桥沿长洪河原样向上迁移三公里。在三峡库区淹没区域,这种文物迁移行为称“原样搬迁,异地保护”,现在我们看到的云阳张飞庙、涪陵龙门桥、奉节依斗门等几十处大小古建文物便是如此。

迁移前,我再次来看述先桥。一位老乡告诉了我资料上没有的故事:述先桥由民众捐资修建,当地乡绅李宗支担任总监修。在建桥老石碑上,我找到了这个名字及密密麻麻的捐资人姓名。幸好这石碑被人弄去建房子,才得以保存下来,现重立于桥北头。

老乡说:“李宗支有个女儿,以前在奉节教书,国立中央大学毕业的。”

我回答:“哦,那不简单!”

“她临终前给儿子说,带我骨灰盒回去埋时,要抱到述先桥上去看看,那桥是你外公建的。”

“您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她儿子是我同事啊,在一起教书,听他摆过。”

“他儿子现在住哪里?”我想找到他,打探一点桥的故事,他应该听母亲摆过。

老乡回答:“他前几年也‘走’了。”想了一下,又说:“我有他女儿电话,住在新县城的。”说着,从手机里翻出号码来,告诉了我。

突然,我心里一阵酸楚、悲戚,桥还在,几代人却去了。我决定不打这个电话,不去打扰她的安宁。我在桥上肃立,深深三鞠躬,为这桥,为这建桥人和建桥人的后代。

(原文刊发于《天津文艺》2025年第3期)

   

责编朱阳夏
免责声明:上游新闻客户端未标有“来源:上游新闻-重庆晨报”或“上游新闻LOGO、水印的文字、图片、音频视频等稿件均为转载稿。如转载稿涉及版权等问题,请与上游新闻联系。
关心一下,为你推荐更多
举报
淘宝推广广告
热门评论

还没评论 快来说两句

下载上游新闻看更多评论
相关新闻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