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平衡车行业“最大商战”调查

5月16日，是周伟在看守所的第116天。看守所外，他曾经创立并发生纠葛的两家平衡车公司都活得非常艰难。

深圳乐行天下科技有限公司（简称乐行）与前合作伙伴东莞易步机器人有限公司（简称易步）因为存在商业纠纷，2013年底，易步法人代表吴细龙以乐行侵犯易步“商业秘密”为由报案，3年后，东莞警方以“侵犯商业秘密罪”对乐行进行立案。

今年2月21日，乐行CEO周伟涉嫌“侵犯商业秘密罪”被东莞警方刑事拘留，随后东莞警方宣告该案件侦破。与周伟一同被东莞警方带走的，还有周伟创业团队核心成员郭盖华和闫学凯。

作为中国曾经最大的平衡车公司（2014-2015年），乐行曾被估值6亿元，经此一战，乐行濒临破产。

周伟被刑拘并没能平息中国平衡车行业“第一大案”所带来的争议，华中科技大学众多校友、深圳近百名创业者发布联名信，对乐行及周伟等人进行声援。

5月15日，周伟辩护律师徐昕告诉上游新闻（报料微信号：shangyounews），周伟等人不构成犯罪，却被动用刑事手段解决，这样的案例相当罕见，在广东省也屈指可数。

易步法人代表吴细龙坚称，自己被周伟等人逼上绝路，如今对方理当站在被告席上，接受“人性的审判”。

▲周伟的拘留通知书。

把酒言欢

“创业10年，被同一个人坑两次，就是整件事最简洁的描述。”周伟在一本长达135页的《商业纠纷的情况说明》（简称《情况说明》）中记录下他与吴细龙之间的矛盾。

2007年，周伟正在华中科技大学读研究生。一次参加Robocon机器人大赛和机器人足球世界杯中国区选拔赛的的机会，他结识了兴趣相仿的闫学凯和郭盖华等人。

周伟有凝聚力，闫学凯开朗，郭盖华稳重，形如“三剑客”。三人都不甘面对毕业后职场朝九晚五的平淡生活，于是决定共同创业。2008年，三人与其它合伙人成立了武汉若比特机器人有限公司（简称“若比特”）。

一年后，若比特平衡车开发完成，但是生产资金的缺乏让周伟团队非常紧张。彼时吴细龙正在经营一家模具厂，苦于经营发展问题，吴细龙也有意寻找新的投资项目。经过中间人介绍，吴细龙对周伟团队的平衡车项目产生了极大兴趣。

一方是初识社会的学生，相信通过自己的技术能引领平衡车行业发展；一方是“闯荡江湖”已久的商人，有了周伟团队的加持，吴细龙看到了未来发展的希望。

周伟在《情况说明》中称，最初吴细龙不想投资若比特，只想投资平衡车项目，要求单独成立合资公司运营平衡车项目，吴细龙投资500万在新公司控股60%。此外，新公司选址东莞，吴细龙负责新公司的生产经营部分。

双方于2010年2月签订《合作备忘录》决定成立“东莞易步有限公司”。备忘录中约定，“合作公司由东莞市长安一中精密模具厂投入500万资金，控股合作公司，占股比例60%，武汉若比特机器人有限公司以技术和前期投入入股，占股比例40%。”

吴细龙告诉上游新闻记者，刚开始他对周伟印象很好，认为他能力不错，而且神态和气质酷似腾讯CEO马化腾。

吴细龙的司机刘和（化名）见证了双方的合作与分裂。他说，当时大家相处都很不错，吴细龙把周伟团队几个年轻人都当兄弟。周伟父亲意外去世，吴细龙亲自去吊唁，甚至周伟结婚，都是吴细龙叫他开着自己的保时捷做婚车。

随着合作的深入，双方之间摩擦日显。尽管订立了《合作备忘录》，但是易步注册迟迟没有进展。周伟等人认为，这是吴细龙出资不到位所导致。

周伟在《情况说明》中写道，易步注册前夕，吴细龙以资金周转出现问题为由，表示暂时无法出资，“但承诺公司注册后3个月内一定会完成出资，并提出首期出资由吴东华出资125万。”

2010年9月易步公司工商注册时，《东莞易步机器人有限公司章程》（简称“公司章程”）规定：“吴细龙承诺三个月内认缴出资145万元，占比29%，全部认缴出资在公司成立之日起3个月内缴足；吴东华一次性出资125万元，占公司注册资本的25%，全部认缴出资在公司设立登记前一次性足额缴纳；武汉若比特公司出资180万元，占比36%；工研院出资50万，占比10%。”

关于吴东华突然“入伙”的原因，周伟等人认为吴细龙从一开始就打算“空手套白狼”，自己没有办法拿出钱才找吴东华补空。

吴细龙告诉上游新闻，有一次自己跟吴东华聊天时说到平衡车项目，吴东华表示很感兴趣，于是主动入股。

▲双方签署的《合作备忘录》。

分道扬镳

《公司章程》规定的三个月期限已到，吴细龙依然未出资到位。

周伟在《情况说明》中称，吴细龙平时“很会做人”，经常会给人施以小恩小惠，还常带周伟等人出入高档餐厅。一旦周伟跟吴细龙谈出资，吴细龙就开始找借口推诿。

2011年4月6日，感到压力的周伟在“两百台产品采购清单中”邮件中告知吴细龙、吴东华：“现模具费用还有约70万应付款项。公司资金已相当紧张，而且已经影响了生产进度，请两位吴总慎重考虑公司资金状况。”

周伟在《情况说明》中叙述，“2011年公司开始开模，准备生产，资金需求紧张，我们一再跟吴细龙沟通出资，尤其是在2011年9月，公司无法生产经营，甚至供应商上门催款，吴细龙也没有出资到位，甚至到了我们自己借钱发工资的状况。后来另一个股东再次补缴了出资才算度过了难关。”

5月5日，吴细龙从包里掏出一摞案情相关材料，一张一张摆在桌子上给上游新闻记者进行展示。吴细龙称，2011年公司经营尚好，账户还有充分的余额，“出资不到位完全是周伟自己的说辞。”

吴细龙还向记者出具了时间为2010年7月、2012年5月、2012年6月的三份《验资报告》，验资报告显示，吴细龙于2012年5月前完成注册资本145万元，占股29%。

▲公司修改章程。

对于验资报告显示吴细龙资金认缴时间均晚于《公司章程》中规定的“2010年12月”。吴细龙出具了另一份《东莞易步机器人有限公司章程修正案》（时间为2011年1月10日），该修正案规定：吴细龙出资145万，占公司注册资本29%，全部认缴出资在公司成立之日其24个月内缴足。

吴细龙认为，自己需向易步公司账户缴纳的金额“属于认缴、无需一次到账”。并表示从公司注册时就陆陆续续往公司账户转账，如果自己没出钱，公司不可能运作。

吴细龙向记者提供了2010-2011年自己统计汇入易步公司账户的流水账单，记者发现，2010-2011年吴细龙向易步公司账户转入的155万元（其中2010年流水为10万元）均无正规票据。

吴细龙称，这部分流水时间已超过三年，如果不是警方等第三方需要，银行只能出具近三年的票据。

2012年10月，双方的巨大矛盾最终以周伟一行人辞职收场。

乐行联合创始人陈志发告诉上游新闻记者，周伟等人辞职最主要是吴细龙出资不到位，其次是吴细龙在暗处更换管理层，架空财务以及总经理周伟，最后周伟等人选择离开。

记者向陈志发求证《东莞易步机器人有限公司章程修正案》的真实性，陈志发强烈表示，“显然是吴细龙伪造的，修改公司章程这么大个事儿，怎么可能就吴细龙一个人签字？”

司机刘和告诉上游新闻记者，他开车送吴细龙去往松山湖的高速公路上，“周伟突然打来电话说辞职，当时吴总一下子懵掉了。”

跟刘和说法不一致的是，吴细龙称自己到办公室之后，周伟等人递上一打辞职信，才知道他们要走。吴细龙认为这是周伟等人一直对股权架构有不满，最终为了想独占公司做出来的一系列的“逼宫”对策，明显是有组织有预谋。

周伟在《情况说明》中叙述，自己离开易步于前于后都已仁至义尽，“离开时，我喝了我这辈子喝得最多的酒，后来被送到大朗医院急救。”

▲吴细龙出示的向易步公司账户入账流水。

分切蛋糕

从易步辞职之后，周伟团队于2012年底转战深圳“另立门户”，成立了乐行公司。

2013-2015年，中国平衡车行业发展势头迅猛，2015年平衡车产销到达井喷期。据《中国电动平衡车产业白皮书2016》，广东省电动车商会统计，“该年度仅深圳市涌入电动平衡车产业的企业就达500多家，深圳海关出关量最高峰达到每天7万台。”

乐行借平衡车市场东风而行，力图将乐行打造成中国平衡车行业“巨擘”。2013年1月，乐行完成了天使轮融资；2014年12月，成立2年、产品上市仅12个月的乐行宣布完成1亿元的B轮融资。

2015年乐行官网发布文章《乐行29岁创始人：颠覆个人交通场景》一文称，2014年小米、魅族希望与乐行谈合作，乐行经过权衡予以拒绝，“不想挣快钱”的周伟认为，“乐行当时产品售价9980，小米第一次见面，就挑明了说：能不能卖999? 我和伙伴们都惊呆了。”

同年，周伟被福布斯杂志中文版评为2015年中国30位30岁以下（30 Under 30）创业者。他戴着窄边眼镜，身着衬衣、深蓝色外套登上杂志封面，笑着的嘴角不经意地上扬。

在离深圳约57公里的东莞长安镇，又是另一番光景。2015年小米等公司进入平衡车行业后，高技术、低价格成为业内趋势。此时，易步已被市场边缘化。

司机刘和告诉上游新闻，周伟等人离职带走了所有的研发人员，后来吴细龙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刘和痛惜，“如果找到合适的人，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了。”

吴细龙说，2013年，易步重组研发团队才恢复工作。尽管周伟等人辞职，但易步平衡车销售尚未受到影响，2012年底至2013年易步保持了原来销量并翻了一倍。

2013年8月，乐行R1（平衡车型号）发行，市场价约9980元，同期销售的易步M1市场价为16800元。吴细龙认为，乐行是故意用低价压制易步，进而将易步的客户全部抢掉。

吴细龙称，2014年下半年易步M2也开始销售，然而当年M1与M2的销售总量不及2013年M1销量的一半，甚至更低。2014年后，易步平衡车的销量越来越少，产量也逐渐缩水。

2016-2017年间，小米打破乐行“称霸江湖”的局面，小米生态链公司纳恩博（Ninebot）与乐行成为中国平衡车行业两大品牌。前者于2014年成功收购了海外平衡车市场最大玩家美国赛格威，2017年乐行收购了美国自平衡电动独轮车索罗威尔（Solowheel）。

吴细龙称，2017年易步扭扭车（平衡车开发项目之一）销售时，乐行利用收购索罗威尔的专利权，把易步三万台扭扭车订单全部卡在海关，而在扣留这个过程中，客户直接取消订单，导致易步损失惨重。

陈志发告诉记者，易步的扭扭车销售本身就没有什么业务，乐行收购索罗威尔后，便将该专利在海关备案，是海关主动将易步侵权扭扭车扣下，乐行方面并不知情，也不存在主动去打击吴细龙的意图。

▲周伟被福布斯杂志中文版评为2015年中国30位30岁以下（30 Under 30）创业者。

濒临破产

周伟没想到，他会被历史的尾巴绊了一跤。

周伟的妻子告诉上游新闻，周伟跟吴细龙根本就不是一类人，三观不一致的合作注定结果是悲剧。周伟团队属于工科技术研发类型，更专注于埋头做事，而吴细龙混迹商场更看重眼前的利益，他看到近几年乐行做大做强之后，心怀怨恨和嫉妒，然后向周伟等人索要高额赔偿。

2013年底，吴细龙向东莞警方报案。2016年东莞警方以乐行侵犯易步“商业秘密罪”进行立案。同年10月，吴细龙向广州知识产权法院提起乐行侵害易步“技术秘密纠纷”的民事诉讼。

2018年，乐行三位创始人被东莞警方列为网上追逃，2018年9月6日、2018年9月11日、2019年1月21日东莞警方分别将郭盖华、闫学凯、周伟刑事拘留。

周伟等人被卷入刑事案件，乐行的发展急转直下，原本估值约6亿的公司濒临破产。不仅如此，周伟在《情况说明》中称，自东莞警方立案后吴细龙频繁实施讹诈，多次主动要求周伟等人谈判索要6000万，均被拒绝。

直到郭盖华、闫学凯被警方带走，想“救人”的周伟和陈志发才急于与吴细龙谈判。

上游新闻记者得到一份吴细龙与陈志发的谈判录音，录音中陈志发问吴细龙，“如果我们能满足5000万加10%的易步股权，是否可以帮我们撤案？”吴细龙回答，“理论上是这样子。”

5月5日，吴细龙对上游新闻记者称，该份录音存在断章取义。5月15日，吴细龙向记者补充，自己始终要求周伟等人先自首认罪，然后进行协商民事赔偿，但并不是如对方所说的放弃追究周伟等人的刑事责任。

吴细龙认为，周伟、郭盖华、闫学凯作为东莞易步机器人有限公司的核心成员，他们辞职后“另立”新的平衡车公司，无疑是对“老东家”的极大背叛，对方应当站在被告席上接受“人性的审判”。

司机刘和对上游新闻说，当初周伟等人要求吴细龙撤案提出赔偿500万，吴细龙认为易步损失太大，经过商谈吴细龙要求赔偿3000万。最后周伟他们没有抓住机会，如今三人在牢里应该非常后悔。

4月21日，闫学凯从看守所寄出的信中写道，“我们不通世故，没有城府，相信公平自在人心，浩然正气必长存于人间。然而多情总被无情伤，冰冷的看守所，为我们收了场。一个同伴说，他感到了整个世界，对我们满满的恶意。”

▲现如今的乐行办公区。

5月5日，上游新闻记者探访了位于深圳南山智园的乐行总部。周伟的办公室非常简洁，书架上摆着商业、财经、历史类书籍，几乎没有装饰物。

记者注意到，乐行各部门仍在正常工作。目前负责乐行运作的蔡优飞告诉记者，自2016年东莞警方立案之后，乐行受到了巨大冲击，每年大概有100位员工辞职。公司创始人接连被刑拘，乐行更是雪上加霜。蔡优飞认为，如果情况不能改善，估计公司撑不过年底。

与此相比，易步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司机刘和告诉上游新闻记者，原本易步的地址是在东莞松山湖。周伟等人辞职后，吴细龙考虑到成本和经营，就把易步搬到了东莞长安镇，跟他的模具厂一起经营。

5月5日下午，记者在吴细龙的模具厂看到，易步办公区办公室墙上贴着标语，“易步，绿色出行的探索者！”吴细龙告诉记者，2014年易步平衡车的技术开发已经完成，此后就不再进行研发，更多是做生产和销售。当天一位易步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他现在做售后工作，平衡车的销售业绩也“不行”了。

▲吴细龙展示易步平衡车。摄影/上游新闻见习记者 王敏

定罪争议

时间倒回2012年10月，吴细龙指控周伟等人离职时恶意删除易步公司材料和数据，破坏其生产经营，不与易步进行交接。

周伟在《情况说明》中极力否认了吴细龙的说法，周伟认为辞职之后，团队成员依然通过邮件等各种方式与易步公司进行交接，如果恶意删除了易步的材料和数据，易步不可能在2012-2013年营业额还能保持平稳和翻倍增长。

周伟辩护律师徐昕称，就目前警方提供的材料来看，周伟等人根本不构成犯罪。被动用刑事手段解决，直接将人拘留看守所，这样的案例相当罕见，在广东省也屈指可数。

徐昕认为“侵犯商业秘密罪”一定要以侵犯商业秘密为前提基础，并且以鉴定结果作为依据。东莞警方委托第三方鉴定机构所做的东公鉴通字[2016]06788号、[2018]11945号鉴定，徐昕表示质疑。

徐昕认为，“第一，用以鉴定的检材是易步单方面提供，不是警方直接调取，其真实性存疑，不排除造假可能性。此外，东莞警方委托第三方做的两个鉴定意见都没有一致结论，也没有直接的鉴定结果，并且做[2016]06788号鉴定时，警方并没有遵守“回避原则”；第二，鉴定方法明显错误，以文件数而不是代码总行数来统计鉴定结果，大量文件重复计算，没有以乐行代码作为分母统计。第三，鉴定认为相似的大部分代码要么是“h文件”，要么是“开源代码”，要么是与平衡车核心技术无关的代码。根据该鉴定不仅不能证明易步和乐行的代码具有部分同一性，反而证明二者源程序不相似。”

关于乐行侵害易步“技术秘密纠纷”的民事诉讼案中，围绕平衡车技术专利的归属问题，易步与乐行争执不一。

5月5日，吴细龙向上游记者出具一份易步《发起人协议》，该协议规定：公司正式设立后，丙方（若比特）就合作项目相关的知识产权（包括本协议项下的全部技术资料，知识产权证明，专有技术、技术标准等）开始向易步公司进行转移，上述工作需在一年内完成。完成后丙方不得再进行独立、联合或者授权任何第三方实施该知识产权。

该协议第四条还规定：丙方离职后五年内不得从事与本公司业务相关的工作，不得将易步公司技术资料用作其他商业用途，否则公司将追究其法律责任。

记者发现，该协议并未显示签订时间，且只有吴细龙与吴东华甲乙两方签字，丙方若比特与丁方工研院盖上公章。目前周伟尚在看守所，上游记者未能证实该协议的真实性。

周伟撰写的《情况说明》称：“我们对于这份协议来源的合法性坚决不予认可。正常而言，若比特公司要签订这样一份涉及重大利益的协议上，最起码我们要有代表人签字，知道到底是谁在什么时候出面签的协议。但是，这份协议既没有签字的代表人也没有签字日期，我们认为，这份协议是在我们离开易步公司后，吴细龙找人偷盖的印章。”

乐行联合创始人陈志发对记者说，吴细龙出资不到位违约在先，根据2010年2月签订《合作备忘录》规定，“平衡车技术专利始终都归属若比特公司，并且周伟等人从未跟易步签订所谓的保密协议及竞业禁止协议。”

徐昕认为，现阶段关于平衡车源代码等知识产权的归属都存在争议。吴细龙未按双方协议完成出资前，易步公司并不享有相关技术所有权，并非该商业秘密的权利人，所以更不能构成“侵犯商业秘密罪”。

目前，案件正处于审查起诉阶段。

上游新闻见习记者 王敏 发自广东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