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起买卖合同纠纷案在陕西汉阴县涧池法院开庭,该案因消费者花费10多万元用于问题车辆的维权而受到关注。
两年前的2018年11月,王先生花费26.39万元托人代购了一辆大众辉昂车,不料,车到手9天后就出现故障。王先生说,这车他一次都没开过。
为了搞清楚事情原由,此后将近两年间,王先生承担了16万元左右的费用用于维权。
随着诉讼,这辆车的故事逐渐显现出来,涉事车从出厂到他手里,先后有6家公司参与其中,这些公司涉及陕西、湖北、山西、河南、北京、上海等六个省市。
庭审期间,被告的公司纷纷举证表示,车辆的故障与自己无关。
上汽大众汽车有限公司委托代理人当庭表示,王先生仅能主张“三包”责任。
王先生说,所谓“三包”责任就是先修车,修不好了,才有换车的可能,而其维权花费只能自己承担。
“我花那么多时间和钱来维权,如果只是换车,那些鉴定、诉讼不就白做了。”王先生苦笑着说,自己的维权经历像一场黑色幽默。
▲法院指定第三方鉴定机构对涉案车存在的问题进行检查。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新车到手:才9天就出了故障
汉阴县隶属陕西省安康市,位于秦巴山区,是王先生的老家。
王先生是一名医生,由于经常要往返各地,需要一辆汽车代步。从2018年初,他有了买车的打算。在对比众多车型后,他选择了大众的辉昂汽车。
8月17日,王先生告诉上游新闻(报料微信号:shangyounews)记者,当时在汉阴没有在售的辉昂汽车,他找到当地一家名为汉阴县盛昌汽车贸易服务有限公司(汉阴盛昌),希望该公司帮忙代购一辆。
2018年11月10日,汉阴盛昌与王先生通过网上对比,确定了车型后,由汉阴盛昌出面帮王先生进行代购。汉阴盛昌与河南卓众汽车销售有限公司(河南卓众)位于山西运城的分公司取得联系。河南卓众确认有这款车,并可以将车运送至汉阴。
经过协商,王先生出资26.39万元购买该车。
有证据显示,河南卓众获得该车的价格为25.9万元,汉阴盛昌未从中赚的差价。
2018年11月21日,河南卓众派人将车运至汉阴,在汉阴盛昌,王先生也被叫来看车,双方签订“汽车交付单”后,完成交付。
王先生说,他一次都没开过购买的车,“就看了一眼。”
9天后的2018年11月29日,汉阴盛昌帮王先生将车开往西安准备办理牌照,报警灯显示存在车辆故障。
汉阴盛昌电话通知王先生,王先生让其将车送往当地4S店检查,但故障报警始终存在。
汽车出现问题后,王先生收到了一张由湖北宜昌弘顺汽车销售有限公司(宜昌弘顺)开具的汽车购买发票。
“新买的车,一天都没开就出问题了。”王先生很气愤。之后,他曾试图通过协商解决问题,但无故又冒出多家公司参与到这场销售中,但没一家公司愿意出面承担责任。
王先生开始怀疑车辆销售过程中存在欺诈,隐瞒车辆故障等情形,损害了他的知情权,并给他造成了严重的经济损失。
此后,王先生开始采取法律手段进行维权。
▲将近两年间,王先生承担了多笔费用用于维权。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从产到销:一辆车背后有6家公司参与
王先生的《民事起诉状》显示,由于在车辆销售过程中,存在欺诈,隐瞒车辆故障等情形,损害了他的知情权,并给他造成了严重的经济损失,希望法院依法判令被告共同返还购车款、车辆购置税、保险、过户费等,同时,判令被告共同支付他三倍赔偿共计78.9万元,并承担此案中涉及的律师费、诉讼费、鉴定费等费用。
去年8月23日,这起买卖合同纠纷案第一次在陕西汉阴县涧池法院开庭。
法庭审理这起买卖合同关系时发现,除上述公司外,还有多家公司参与到此车生产、销售环节中,因此,涉案被告需增加。同时,车辆出现故障原因不明,需要有关部门做鉴定。
因此,第一次庭审未如期进行。
此后,经梳理各公司证言,王先生才得知,他购买的这辆汽车背后有6家公司参与,涉及陕西、湖北、山西、河南、北京、上海等六个省市。
随后,在原有3家公司被列为被告的基础上,王先生又追加了北京伟联嘉业商贸有限公司(北京伟联嘉业)和上汽大众汽车有限公司(上汽大众)为被告。
由此,该案5家公司被列为被告:河南卓众及其运城分公司、宜昌弘顺、北京伟联嘉业、上汽大众,汉阴盛昌以第三方身份出庭。
根据庭审记录,上游新闻记者梳理出这起买卖合同纠纷中的被告关系。
涉案车辆由上汽大众生产,上汽大众将整批汽车卖给宜昌弘顺后,这批车运到一家名为“伟之嘉业”公司的库房。
据悉,“伟之嘉业”与宜昌弘顺之间存在销售合同关系,“伟之嘉业”又与北京伟联嘉业签了合同。
由于王先生要购车的诉求,汉阴盛昌找到了河南卓众,2018年11月16日,河南卓众便跟北京伟联嘉业签订合同,4天后,河南卓众从北京伟联嘉业库房提车,并将该车运送至汉阴盛昌,王先生才拿到了这辆车。
上游新闻记者注意到,虽然“伟之嘉业”、北京伟联嘉业和河南卓众三家公司均参与到了买卖环节,但给王先生开具购车发票中没有这三家的名字,发票是宜昌弘顺开具的。
庭审中,审判长也询问此事。
宜昌弘顺委托代理人拿出多项证据证明,之所以给王先生开具发票,是交易习惯,是销售公司委托他们开具的。他们公司的买卖合同关系是与“伟之嘉业”发生的,而非王先生。
▲涉案车行驶公里停留在312公里。王先生说,此前,该车仅去过一次西安办理牌照。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鉴定报告:变速箱存在问题
王先生也一直想搞明白,他购买的这辆大众辉昂汽车究竟什么地方存在问题。
经法院摇号指定第三方鉴定机构。去年12月26日,浙江省机电产品质量检测所专家对涉案车进行现场勘测。
今年4月17日,浙江省机电产品质量检测所出具的 《产品质量鉴定意见书(2020)机电质鉴字第038号》鉴定意见显示:1、涉案车辆的变速箱存在质量问题,导致车辆不能正常行驶。大众车出厂时的变速箱是新的,出厂后没有维修过。2、大众车原车电脑行驶记录仪中的行驶公里数为312公里,与GPS原始数据行驶公里数相符,不存在更改数据的情况。
该鉴定显示,涉案车辆是用平板车运输到安康汉阴盛昌公司,到时表显里程10公里,后由安康开至西安,根据导航数据,安康到西安的导航里程在300公里以内。
该鉴定对变速箱故障分析时指出,变速箱没有拆卸痕迹,变速箱底护板有油迹,从故障码说明,变速箱有故障,可能为双离合器的双面油封孔渗油。
对于该鉴定,王先生及4家被告公司、第三人均无异议,但上汽大众委托代理人表示不认同。
上汽大众委托代理人认为,鉴定公司不具备资格,而且上汽大众未参与鉴定过程,不能作为承担责任的依据。同时,变速箱故障原因众多,鉴定不能得出质量问题,不能排除操作不当导致故障,鉴定公司并未对故障进行实质性的检验检测,仅根据里程数推定结果,显然不合理。
▲涉案车发生故障后,将近两年内一直停放在安康一家4S店内。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5家被告:跟我无关
本案的争论焦点在于车辆销售过程中,是否存在欺诈,隐瞒车辆故障等情形。
被告公司均否认存在欺诈、隐瞒车辆故障等情况。
庭审时,河南卓众及其分公司委托代理人拿出“上海大众车辆合格证”和“汽车交付单”证明,河南卓众没有欺诈王先生,销售汽车符合国家标准,交付的是新车。
河南卓众及其分公司委托代理人认为,证据证明,整个销售符合生产厂家的要求。2018年11月21日,该公司将涉案车辆交付给汉阴盛昌时,双方对车辆进行检查确认是新车。9天后,汉阴盛昌将车开至车管所时,车辆出现故障,不能排除这9天内王先生对涉案车辆不当使用的可能。
河南卓众及其分公司委托代理人认为,他们没有和王先生签订过任何的书面合同,也未向他开具发票,此前也未有任何的联系。他们认为,与王先生具有直接买卖合同关系的应该是汉阴盛昌,应该将汉阴盛昌列为被告,而非第三人。
对此,汉阴盛昌委托代理人并不认可。他们认为,出厂检验报告是单方进行的,不能作为销售使用环节存在质量问题的证明,也不能成为确认产品质量的证据。
庭审中,汉阴盛昌委托代理人说,他们公司的作用是代王先生看车,并没有实质性的买卖权利义务、没有利润,也没有违约责任,公司的实际利润在后期服务,即后续的上牌、装修、装饰等。
宜昌弘顺委托代理人认为,车出现质量问题,他们公司没有任何责任,也没有欺诈销售的相关情况。
上汽大众汽车有限公司委托代理人认为,此案跟上汽大众无关,车在出厂时是合格产品。这起买卖合同中,上汽大众不该成为被告。鉴定意见书不能直接推定变速箱存在质量问题,且鉴定时上汽大众未参与。同时,根据相关法律规定,此案并非导致人身等损失,不能直接找厂家承担责任,应该向销售商主张“三包责任”。如果经销商承担了“三包责任”,经销商可以通过上汽大众内部质保流程申请赔偿。
上汽大众汽车有限公司委托代理人认为,根据王先生的诉讼请求,故障灯报警若真是存在变速箱质量瑕疵,王先生也只能主张修理或更换,而未达到退车的程度,上汽大众未参与销售,不存在销售欺诈,王先生提出的三倍赔偿没有法律依据,关于律师费的诉请并无相关法律依据。
其余公司以未参与、不知情为由,未做答。
5家被告公司均希望法庭驳回王先生的诉求。也提出希望王先生按照“三包”程序维护权益。
庭审中,法庭试图调解,5家被告公司均表示愿意进行调解。但由于王先生坚持诉讼请求,调解失败。
维权成本:近两年花16万元的单谁买?
“为什么不接受‘三包’?”王先生解释称,所谓“三包”责任就是先修车,修不好了,才有可能换车,“我买的是新车啊,为什么要修?”
王先生说,这辆车从到货到发现问题只有9天,他一天也没开过。开始发现车出现问题时,他认为自己占理,想着可以依法维权。“一开始,没公司愿意承担责任,后来,我诉讼、搜集证据,他们才说可以‘三包’,那么,我花费那么大的维权成本谁来买单?”
王先生说,为了维权,他用了将近两年时间,也付出了大量资金。
王先生拿出已有票据计算了他的维权成本:律师费3万元、车辆鉴定费7.3万元、诉讼费7539元,律师及他维权时花费的路费、住宿费将近1万元。为了固定证据,涉案车一直停在4S店,王先生和律师曾在安康的4S店内工作人员处获悉,涉案车停放将近两年,停车费也是要掏一笔钱,“有4万左右。”上述费用粗略相加,维权成本在16万左右。
“如果我现在接受了‘三包’,谁来承担我的诉讼成本?”王先生说,他用了将近两年时间,搞清楚了车的故障,也搞清楚了这辆车是如何从生产厂家到他的手里的,但结果是,所有被告都认为自己没错。
“难道是我错了?”王先生苦笑着说。
上游新闻记者 贾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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