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牙祭
张老侃
过去的私立中学,春秋两季招生,届时必散发招生简章。其中少不得一句很滑稽的广告词:“本校学生食堂每x天打一次牙祭。”这个×,因校而异。有每十天打回牙祭的,考这所学校的人必少,每三天打回牙祭的,考生自然踊跃。
鄙人解放初期考兼善中学。兼善么,就是要“达则兼善天下”,还要“舍得干读兼善”。可是简章上写,“每一星期打回牙祭”,这受得了么?而且还是吃“兼善面”、“兼善包子”,喝“兼善汤”······简直完都完了,不少考生打退堂鼓了,想另攀高枝。在印象中,凡冠以“兼善”的食品,与穷和苦干相关,有吃“忆苦饭”的味道。其实不然,兼善面和兼善汤皆是美味、名特小吃。抗战期间,知名人士冯玉祥、郭沫若等,都是北碚“兼善餐厅”的常客······小小的误会了一回,这也算是少年时光一段有趣的插曲吧。当然,后来都接受了“每星期打回牙祭”的现实,成了兼善学子。
“打牙祭”是老四川人的饮食习惯,也是句方言。走出盆地,无论海内外,只要某人把吃肉、进餐馆说成“打牙祭”,可以肯定,这位不是川人便是渝人。但到底这人是成都人还是重庆人呢?这好办,凡是说“好想打牙祭哦”,这是成都人;讲“嘿想打牙祭”的,必是巴人。“嘿”,嘿多,嘿重,嘿是巴渝方言的突出标志。
打牙祭即是吃肉,拈闪闪,要求不高,有无鱼和熊掌,是无所谓的。但条件有二:一是“整”白米干饭,把肚皮“亏”圆。二是有油水,油越大越过瘾。所以打牙祭又喊吃油大,拈闪闪。
瞧那些挑在筷子尖的烧白、老腊肉,又厚又宽的肥大块,油澛澛的,一闪一闪的,就叫“拈闪闪”。注意,拈闪闪不是想拈就拈得到的!老祖宗有规定,每逢农历初二、十六,方能吃“牙祭肉”。旧时每月初一和十五祭神、祭祖,要供奉祭肉,等到第二天,即初二和十六,衙门或庙堂里的人员,就将牙祭肉分吃掉。传统习俗不可违,“打牙祭”必须择日子,“千年等一回”。旧时的中学校,并非亏待学生,而是按老祖宗的规矩办事。
打牙祭的最佳境界,是巴渝农村的“吃九大碗”。有哪九大碗?且听《九碗歌》:
主人请我吃晌午,九碗摆得胜姑苏。
头碗鱼肝炒鱼肚,二碗仔鸡炖贝母。
三碗鲤鱼燕窝焯,四碗猪油焖豆腐。
五碗金钩勾点醋,六碗金线吊葫芦。
七碗墩墩有块数,八碗肥肉 漉漉。
九碗清汤把口漱,酒足饭饱一身酥。
从前的人穷,一穷二白,肚里没油水,尤其“三年自然灾害”,那日子正如一首苦歌:“手捧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啊!而今不同了,烫火锅,进酒楼,个个吃得红光满面,肥头大耳,“九大碗”成明日黄花,“打牙祭“也没人再提。酒席宴上,喊得最响的是:“老板,来盘侧耳根!”
作者简介:
张老侃,出生于上世纪三十年代的重庆作家,早在上世纪,就因研究重庆地域文化而闻名。
版面欣赏
【免责声明】上游新闻客户端未标有“来源:上游新闻-重庆晨报”或“上游新闻LOGO、水印的文字、图片、音频视频等稿件均为转载稿。如转载稿涉及版权等问题,请与上游新闻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