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飞月生前照片
赵飞月
性别:女
年龄:37岁
籍贯:江苏镇江
去世时间:4月24日
去世原因:大风刮倒棚架被砸身亡
新京报消息,“老婆,我爱你!”46岁的韩振清一个人呆在家时,常会下意识地说出这句话。话刚说出口,他猛地想起,妻子赵飞月不在了。
“世界不会因为某个人而改变,只是身边少了个很重要的人。”母亲去世当晚,12岁的甜甜(化名)躲在房间,用蜡笔画了幅画:褐色头发的少年坐在落日的余晖下,腿上蹲着一只猫。
“我妈妈没有死,她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上班。”5岁的明明(化名)还不理解死亡的含义。他只知道,等自己长大了,妈妈就能回来了。
北京的春天少雨,风起时,夹杂着沙尘,人走在街上,脸上灰扑扑的。不像赵飞月的老家镇江,空气湿漉漉的,路上清一色的香樟树,叶子到冬天也不落。
4月24日这天,北京刮起7级大风。朝阳区红军营南路北卫新园北50米处一棚架倒塌,路过的赵飞月被砸中身亡。时隔3个月,赵飞月的家人接受新京报记者独家专访,讲述她的匆匆一生。
最后的通话
最后见到赵飞月的,是在小区散步的邻居张社芳。
那是4月24日10时许,闲聊中,张社芳得知赵飞月要去银行。匆匆一眼,她记住赵飞月的着装:白色上衣、粉色裤子、白色运动鞋。
此前,赵飞月给丈夫韩振清打过电话,说要去银行为女儿办相关证明手续——甜甜即将赴美国参加“OM头脑风暴”竞赛,这成了她的“心病”,成天跟丈夫念叨。
“她说中午不想做饭,我说如果能赶回去,就一起到附近的快餐店吃。”韩振清多次假设,如果提前知道要出事,想尽一切办法也要阻止妻子出门。
但那天清晨,和结婚以来的无数个清晨相比,实在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了。6点钟起床后,夫妻俩“各自忙碌”,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
韩振清是马拉松爱好者,有晨跑习惯。但这天风有点大,他就没出门,在客厅里转呼啦圈。
妻子在厨房忙碌,用电饭锅熬上小米粥后,又开始打扫卫生:先用吸尘器打扫客厅,再用墩布把深褐色的木质地板擦得锃亮。
甜甜在学校里寄宿,一周回来一次。明明要上幼儿园,赵飞月把他叫醒。7时40分,韩振清开车,载着妻儿,前往3公里外送孩子上学。
返回后,两人开始用餐。早饭很简单,小米粥、炸馒头片、炒圆白菜。之后,韩振清出门工作。
10时33分,朝阳区气象局发布大风蓝色预警,将出现4级左右偏北风,阵风可达7级,局地伴有扬沙。
还在散步的张社芳听到邻居议论,说小区外大风刮倒棚架,砸死一人。随后,她在小区西门外“独一处”饭店门口,看到一名女子躺在人群中,头部被白布覆盖。
白色上衣、粉色裤子、白色运动鞋——张社芳怀疑,地上躺着的是赵飞月,就马上给她打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位民警的声音,“他说,你要有心理准备,你朋友出事了”。
致命的棚架
砸中赵飞月的,是一座夏日大排档常见的棚架。高约3米,宽约6米,伸开可达10米到15米,钢架底部配有轮子。
“就听到 哐当 一声,棚架倒下砸中了她,有人过来想要挪动棚架,发现太重挪不动”。目击者说,最后是十几个人合力,才将棚架从她身上挪开。
附近一家奶茶店工作人员描述,倒塌的是个可伸缩棚架,支好后作为棚子使用。这一棚架是收缩好立在饭店前的空地上,没有任何倚靠。而附近有个龙虾店也有类似棚架,但用绳索固定好靠在墙边。
11时22分,韩振清接到张社芳丈夫的电话。从对方支支吾吾的描述中,他意识到出了大事,拿着电话就往家里的方向跑。路上,他像触电般痉挛了一下,整个人栽倒在地。
赶到现场,韩振清掀开白布,蒙了。“我摸摸她的手脚,发现还是软的。”他不相信妻子去世,一遍遍呼唤妻子的名字,没有回应。
好一会儿,他回过神来,坚持让朋友为他和妻子合最后一张影。照片中,他蹲在妻子的遗体旁,抬头看着镜头,妻子则侧着头安详地躺在地上,脑后还有斑斑血迹。
“这本是一起完全可以避免的事故!”韩振清很气愤,妻子走得匆忙,他像“挨了一闷棍,胸口无法喘息”。
3个月来,他无数次经过小区门口的事发地,那座砸死妻子的钢制棚架早已挪走。周边饭店商户说,那次事故后,伸缩棚架因存在安全隐患,已被城管部门禁止使用。
断线的风筝
韩振清依然保持着早起的习惯。但跟他一起起床,为一家人熬粥的那个人不在了。他形容,生活像“断了线的风筝”。
偌大的客厅,木质的正方形茶几上杂乱地摆放着文件袋和一些杂物,木质地板蒙上浅浅一层灰尘。韩振清把儿子送到姥姥家,女儿放假后,父女俩在家里几乎断了炊,只能点外卖、下馆子。
“看到家里乱成这个样子,估计她会发疯的”。他苦笑一声。
妻子走后没几天,韩振清进浴室洗澡,习惯性地喊了一声,“老婆,帮我拿浴巾!”喊完后,才想起妻子不在了。此时,众亲戚们在客厅里坐着,他哭着洗完澡,怕亲戚看见,用衣服装作擦脸进了房间。
类似的场景不止一次出现。妻子常在家撒娇地说“老公,我爱你。”韩振清回:“老婆,我爱你。”这种互动常出现在夫妻生活中。出事后,他几次在家下意识重复这句话,发现老婆不在后,又是一阵眼泪。
俩人也闹过别扭。韩振清自称有些“大男子主义”,出现争执,他只要睁圆眼睛,妻子就跑到房间里默默流泪。但过了一会儿,就又跟往常一样,只字不提刚才的不愉快。韩振清有时会过意不去,安慰妻子时,她反倒说没事。
担心老人受不了,韩振清一开始对岳父岳母谎称妻子生了重病。岳母赶来,他出门迎接,一见面岳母便痛哭起来,说:“你不陪着她,反倒下来接我,我就知道她不在了。”
老两口反过来劝他瞒着父母。两个月后,韩振清年过八旬的父亲知道真相,脑梗复发,住进医院——此前,他因为做手术不方便下床,赵飞月几个月悉心照料,寸步不离。
依靠没了
5岁的明明至今不相信妈妈走了,常在睡觉前哭着找妈妈。一次,他跑回家说,小伙伴告诉他妈妈死了,在电视上都看到了。“妈妈不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吗?”
韩振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开始,他骗儿子,妈妈去了远方工作,到明明二十七八岁时,就能回来了。
要不要告诉孩子真相?要不要让他参加告别仪式?韩振清挣扎了很久。心理专家建议他,为了孩子的心理健康,必须说出真相。
但告别仪式上,在妻子的遗体前,他把儿子叫过来,告诉他,妈妈死了,这就是你妈妈。明明回答:“这不是我妈妈,她头发都是假的!”(因法医鉴定需要,赵飞月遗体此前剃去头发)。
比起明明的懵懂,12岁的甜甜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发当天,韩振清当着众亲戚的面,告诉甜甜事情经过。她当场大哭起来。
赵飞月是甜甜的继母。在韩振清看来,正是妻子的引导和关怀,原本孤僻的女儿变得开朗。
“他们不像母女,更像是朋友,经常在家里打闹成一团。”韩振清说,甜甜成绩非常优异,连续3年被评为海淀区三好学生,今年还被评为北京市三好学生。
如今,甜甜已在美国参加完“OM头脑风暴”竞赛回来——妻子心心念念却没来得及办的手续,韩振清花一个小时就办好了。“人家基本上看都没看就过了,根本不需要花那么多精力。”
那个宠着她、惯着她,给她依靠的人没了。韩振清明显感觉到,女儿懂事了。
以前,夫妻俩曾希望女儿就近读一所初中,这样就能跟弟弟在一所学校,便于接送,她也可以照顾弟弟。每次提到,甜甜都说:“我才不照顾呢!”
妻子走后,甜甜就近选择了学校。有一天,她突然跟爸爸说:“我会照顾好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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