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7日,在意大利米兰,穿着防护服的士兵将棺材从贝加莫地区运往奇尼塞洛巴尔萨莫公墓。
中国新闻周刊微信公号消息,在意大利北部伦巴第大区的一家重点医院,所有床位被占满,手术室变成临时ICU病房,走廊和行政区域也排满了病人,但每天还有60至70名患者涌入。这些患者多数年迈体弱,病情不段恶化,医生们需要不断抉择:仅剩的呼吸机是用于治疗65岁呼吸衰竭的老人,还是留给隔壁病房那位有并发症的85岁的患者?
虽然有些医院给医生打了招呼,要求禁止接受媒体采访,但自3月以来,一些匿名的意大利医生依然将一线的见闻和观察发表在《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上。
截至3月30日,新冠病毒疫情已经造成意大利境内101739人感染,11591人去世,死亡率居全球之冠。但与此同时,这场意大利“自二战以来最大的危机”有可能迎来转机。当天,意大利新增确诊病例4050人,连续三日下降,并创下两周来的新低。
世界卫生组织(WHO)指出,欧洲新冠肺炎疫情出现了一些企稳的迹象,意大利和西班牙疫情有可能正在接近顶峰,欧洲几周前开始实施的封锁措施开始见效。
正在为中国援助医疗队担任志愿翻译工作的《新欧洲侨报》总编辑吴杰对《中国新闻周刊》介绍,现在中意专家都认为意大利疫情正在从暴发期到达拐点,后续每天的新增确诊人数可能进一步减少。
地中海生物医学研究所流行病学研究员、意大利环境医学会副会长普里斯科·皮希泰利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按照我们的模型推算,意大利全国范围内的峰值恰好在3月底。”此外,如果新感染者的数量因过去几周政府的严厉限制措施而呈规律性地持续减少,疫情可能在2020年6月结束。
全国封锁助推“拐点”到来
意大利北部两个最严重的疫区交出了两份完全不同的答卷。
截至3月29日,在拥有1000万人口的伦巴第大区,超过4万确诊病例,6000余人病亡。而在相邻的维内托大区,500万居民中约有8000人感染,300余人死亡。
作为意大利“一号病人”来源地,伦巴第大区拥有更高的人口密度,在疫情初期面临的形势也比维内托更恶劣。但一些专家指出,两个大区在面对社区传播时做出的不同公共卫生决策对疫情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
维内托大区政府在2月底就开始围绕确诊病例展开广泛检测,覆盖轻症和无症者。根据大区规定,确诊病例的所有家人和邻居都要接受专业人员上门的病毒检测,如果检测试剂盒一时供应不上,他们也需要自我隔离等待。
而伦巴第则采取了一种更保守的防疫方式。到3月20日,意大利施行最严厉封锁的前一天,该大区实际检测人数只有维内托的一半,并且不检测无症感染者,在追踪病例、家庭隔离和监测上的资源投入也非常有限。伦巴第的防疫思路是“以病人为中心”,维内托的政策则是针对性很强的“以社区防疫为中心” 的传染病流行防控模式。
显然,伦巴第的保守防疫,是意大利防疫“乱象”的一个缩影。在采取全国性封锁措施之前,意大利中央政府卫生部、民防部及20个大区、8000多个市镇发布了一系列互相矛盾的行政指令。在是否关闭学校、酒吧等聚集性场所的问题上,政策多次反复。
意大利的医疗体系分为中央与大区两个主要层级。2001年修宪后,覆盖全民的公共医疗服务转为大区管理,各大区几乎拥有了对医疗事务的完全自主权,名义上负责领导卫生事务的意大利卫生部,职权被架空。
在大区意见不一致的情况下,意大利总理孔特选择通过法令来逐渐增加封锁区域范围,升级限制措施,最终将“以社区防疫为中心”的隔离封锁制度扩展到全国。
对重症密集的疫区进行封锁隔离,也被认为是意大利迎来“拐点”的关键举措。美国麻省大学医学院教授卢山指出,这和重症病人的病毒载量有关。如果一个地区的重症患者增多,被他们传播的人很可能接触到大量病毒颗粒。
“为什么年轻人也可能被感染呢?因为病毒载量多的时候,人体的免疫系统是没办法抗拒的。”卢山说,这将造成该地区的重症病例数几何式增长。
吴杰对《中国新闻周刊》透露,针对意大利疫情重症率高的情况,中国专家组开出的“药方”也是“早发现、早诊断、早隔离、早治疗”,避免患者慢慢发展成重症,造成恶性循环。
但在采取全国性封锁措施之前,意大利防疫政策陷入“没有在阻止病毒传播,而是在跟随病毒传播”的状态。
在伦巴第和维内托两大区采取封锁措施后的第一周,有4.7万意大利民众因“没有正当理由”外出而遭到警方罚款。
帕多瓦大学病毒学教授乔治·帕鲁指出,禁止公众聚集等措施涉及宪法问题,而关闭学校、公共场所又需要和大区政府协调。意大利所采取的封锁措施,已经是做了他们“能做的一切”。3月21日,意大利新增确诊病例数达到6557人的峰值。此后连续十天,每日新增确诊病例数都在4000人到6000人间徘徊,增速整体上保持下降态势。
截至3月31日,意大利疫情基本被控制在北部的伦巴第、维内托、罗马和皮特蒙特大区。其余16个大区中,5个大区确诊病例数未超过1000人,13个大区未超过2000人。
牛津大学动物学系教授古塔普领衔的团队在3月24日发布的论文中指出,“群体免疫”的实现可能助推了意大利疫情“拐点”的到来。
该团队基于意大利的重症患者人数推算,到3月6日时,意大利全国可能已有60%的人接触过新冠病毒。不过,古塔普团队没有明确给出解释,是否60%的人获得抗体就意味着可以实现“群体免疫”。
对此,香港大学流行病学教授本杰明·考林对《中国新闻周刊》指出,关键并不是纠结于具体的“群体免疫”所需比例,而是“如果人群中有存在免疫的人,任何流行病的影响都会变得比较小。免疫人群越多,流行病的影响就越小。”
意大利的疫情防控并没松懈。意大利卫生部表示,目前政府实施的全部封锁和限制措施,还将至少持续到4月12日复活节。意大利大区及自治区事务部长博恰也公开表示,现在谈论学校和工厂重新开放的话题是不适当且不负责任的。
老龄化的困境
3月25日,一架中国东方航空包机飞抵意大利米兰。这是自3月12日以来中国派往意大利的第三支医疗队和第四批援助物资。除中国外,古巴、阿尔巴尼亚的医护人员也于近期抵达伦巴第大区,投身防疫工作。
疫情之初,意大利向欧盟寻求医疗资源帮助。但法国和德国政府却发布了对口罩、防护服等医疗物资的出口限制令,其他欧洲国家也未回应欧盟委员会的呼吁。意大利政府只能从域外的俄罗斯、美国、南非等处,寻求获得急需物资。
对于欧盟在危机中的效率,在一次无果而终的欧盟领导人会议上,法国总统马克龙直言,欧盟在危机中的政治反应可能意味着欧盟的终结。
当欧洲确诊病例总数即将突破十万大关之际,各成员国终于达成一致,由欧盟宣布建立“拯救欧洲”医疗物资战略储备。欧盟委员会也成立了疫情应对小组,欧盟主席冯德莱恩亲任组长,宣布目标为“确保整个欧洲有足够的防护设备和医疗用品供应”。
除了设立370亿欧元的新冠病毒应对投资计划、召集各国探讨发行债券等经济援助方案外,小组也开始对成员国的边境管控加以规制。目前,欧盟境内基本物品已经恢复自由流通。德国、法国暂停了对意大利的出口限制,并承诺向意大利运送100万个防护口罩。自3月24日起,一些意大利患者被转移到德国境内的医院救治。
老龄化严重的发达国家面临重症率激增风险,而作为欧洲老龄人口比例最高的意大利,在传染病大流行中保护老年人的体系其实比其他欧洲国家完善。意大利设有国家流感监测系统,以1000名服务基层的全科医生上报的数据为基础,不断监测全国流感的感染率和重症率。整个防护体系最依赖的还是疫苗接种,65岁以上老人都会被要求接种疫苗。
而新冠疫情的防控,目前最大的难处正在于没有疫苗。欧洲疾控中心的传染病防治指南强调,除疫苗外,能保护老人免受传染病侵害的方式就是个人防护了。
本杰明·考林对《中国新闻周刊》形容,最好的办法是给老年人“作茧”,只要出现局部的传播,就将老年人保护起来,不让他们暴露在外。这意味着政府需要为老人们安排运送物资、保障药品、取消子女探访,以免他们因为日常事情离开家。
丹麦卫生部传染病研究所传染病预防项目主任Kåre Mølbak率领的团队长期追踪研究欧洲国家死亡率,他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在新冠病毒疫情暴发后,除意大利的死亡率有所上升外,该团队尚未监测到其他欧洲国家的死亡率出现和流感流行时一样的明显变化。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其他存在老龄化问题的欧洲国家逃过一劫,因为“死亡登记和病亡报告总是有几周的延迟”。
原标题:专家认为意大利疫情已到拐点,重点保护老年人让其“作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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