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多年的故宫，为什么抗震能力比世界大部分建筑都强？"
"砌砖机器人的出现，会取代人工吗？"
“除了中国三峡大坝，你还知道哪些水电站？”
这三个问题分别来自于西瓜视频上的三位博主：祥子博士、宋钱博士和小曾博士。除了相同的学历背景，他们还有着更深层的关系：祥子博士和小曾博士是夫妻，宋钱博士是小曾博士在重庆大学机械系的直系师弟。同时，他们还同属一个小团队——重庆大学视频博士团。这个「团」里共有十九位博士。
▲小曾博士和祥子博士“夫妻档”讲科普。
"自语博士、张教授说科普、周老师说科普一系列账号都是我们这个小团队的账号。我们大部分都是真人出镜，少部分未来也会尝试真人出镜。"视频博士团的发起者祥子，原名王乐祥，今年29岁，目前是重庆大学土木工程专业的在读博士生。
这些博士们凑到一起，组团开设账号，基于自己的专业制作科普视频。
小到打火机的原理，大到西电东送等国家级项目，他们的内容既探讨两千多年前的万里长城是如何建造的，又介绍太空里的中国空间站机械臂是如何工作的。总之，只要是关于与土木工程、机械这类话题相关，网友总能从他们的视频里找到答案。
知识改变命运，这是生长在沂蒙山区的王乐祥从小就笃信的事，在他眼中，科普是有生命力的事情。"对整个人类社会来说，最终能流传下去的，要么是科学知识，要么是文化知识，我希望我们做的视频，过十年还有人愿意来看一看。"
事实上，祥子与重大博士团在西瓜视频的探索，既关乎社会情怀，也关乎另一种选择——在未来，科研与商业，将以何种方式嫁接呢？
对此，重大博士团给出了一种答案：从实验室走出去，告诉大众我是谁，我能做什么。
▲“宋钱博士”的西瓜视频。
如何利用空余时间做有意义又能赚钱的事？
祥子最开始试水的是抖音。去年暑假，提前完成博士科研任务的祥子，开始考虑一件事：如何利用空余时间做有意义又能赚钱的事？
祥子出生于山东沂蒙农村，小学二年级时父亲患上严重的心脏病，失去了劳动能力。
家里顿时陷入贫困，冬天没有暖气，连生火炉的煤球都买不起。后来祥子由姑姑资助念书，可在农村，一切仍旧相当匮乏。祥子记得，那时获取课外知识的唯一途径就是学校订阅的唯一一本杂志《少年天地》，上面每一页、每个知识点，祥子都如饥似渴地读过。他说，这与他后来选择科普有很大的关系。
"对于农村孩子来讲，互联网现在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渠道。我对自己的领域有了一些思考，所以我可以把知识讲得更有趣些，同时又不用自己的思维去绑架别人。"祥子读博的专业方向是建筑室内环境与人体健康，所以在抖音上，他先发布了一系列关于室内装修的视频。
这样的尝试，很快启发了学弟兼邻居宋阳，也就是如今博士团里的"宋钱博士"——为了制造"song qian"这个同音噱头，他在网络上改了宋钱做昵称。宋阳去年在重庆买了房，于是便向师姐小曾博士的丈夫祥子博士咨询屋里的甲醛问题，结果祥子直接发了他的抖音账号过去。宋阳发现祥子讲得很详细、很实用，所以今年他被邀请加入时，他几乎没有犹豫。"既然读了博士，还是想做点东西的。至少，满足自己生活的同时，能给社会做点贡献，那就会觉得这个博士很值得读，对吧？"
今年元旦前后，祥子决定尝试西瓜视频。一来中视频更适合科普的体量，二来他发现平台上关于机械、科技的内容较少。在祥子看来，大部分博士对于新事物仍然处于观望态度，而这恰恰给了他一个机会。"我跟别人不太一样的是，我从来没有高高在上的姿态。我一直都是挣扎在贫困线上的人，我什么都可以尝试。"祥子说。
祥子为父亲治疗心脏病，每个月得花一万多块，2019年，父亲又患上脑梗死，在重症监护室住了45天，共花费了几十万。这样的经济压力，使祥子比一般人更有胆量，也比一般人有了更活络的头脑。
高三毕业后，他就在莒南县城办初中补习班，靠高中老师借给他的5000块大学学费做启动资金，最后赚了五万多。之后每年寒暑假，他都招收代课老师开班授课。
对祥子来说，他不会只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自己的能力能实现什么，他总是灵活而清醒的。
▲祥子博士的西瓜视频。
机会变多了
令祥子意外的是，在他的西瓜视频账号仅有十几个粉丝时，科普、科研和商业之间的关联就浮现出来。
当时，他发了一条关于自己研究方向的视频，一个做建筑环境设备企业的老板刷到后，发现祥子博士专业对口且就在重庆当地，于是就留言联系了祥子。祥子邀请对方到重庆大学参观后，双方很快在室内环境净化系统的研发和产品技术推广应用上达成了合作。项目虽然只有几十万，但给祥子提供了新的思路：通过科普，其实也可以告诉大家他们能做怎样的科研，而这要比原先在学校等项目主动得多。
"确实，视频是一个很好的途径。"宋阳认可祥子的思路，"比如我现在在做热塑型复合材料的研究，大部分都知道它，但不知道它能用在哪儿。但如果我告诉了你，你也知道我研究这个研究了很多年，那是不是有可能找到合作的点？"
宋阳六月份开始尝试做视频，虽然现在只有一千多个粉丝，但两周前，他做的一则名为"电子后视镜为何我国禁止推行"的视频，已经获得了28万次的观看。"一个人势单力薄，想选题、撰稿、拍摄、剪辑，要弄好，就得很多人配合，那只做一个账号就不划算了，是吧？还不如我们这些比较熟的博士一起做。"
在这些博士中，祥子的妻子曾丹是第二个开账号的。作为为数不多的女性工科博士，她在西瓜视频上也颇受欢迎，“高铁钢轨没有缝”、“海底也能建发电站”等视频，都有超过一百万的播放量。
"一开始祥子说要组一个团队，那我当然要支持他。但我做了两三个视频之后，就发现这件事确实比较有价值。一方面，你确实能把你知道的事转换成科普的形式传播出去，另一方面，确实会有更多人了解你在做什么，你有怎样的能力。"曾丹现在有六万粉丝，留言或者私信中，总有机床厂、造船厂的人来留言，有些是来请教技术问题，有些是来寻求合作。
在祥子看来，视频能为科普作者带来的机会也很多。
就祥子所在的建筑领域而言，以前他能接到的横向科技项目（作者注：横向科技项目指企事业单位、兄弟单位委托的各类科技开发、科技服务、科学研究等方面的项目，以及政府部门非常规申报渠道下达的项目）主要来自于工程公司或者万科、碧桂园这种大型房地产公司。因为话语权不对等，在类似合作中，祥子时常感到科研单位过于弱势。
"现在不一样了，起码我现在有视频的窗口，机会就变多了。"祥子说。
▲自语博士的西瓜视频。
另一种可能
祥子的成功尝试迅速受到了学校的重视，他在重庆大学建立了产学研机构，并吸引更多专业翘楚加入了视频团队。这其中既有科研成果出色的在读博士生，又有已在外校担任教职的老师和国家科技部专家库专家。
为了共享视频拍摄与制作所需的资源，祥子还特地聘请了四名全职剪辑人员和一名运营人员。每次，博士们自己提出想谈的话题并列出提纲，再由更年轻的博士或研究生制作初稿，而后主讲博士审核、修改，完成三四道工序后，他们才会开始拍摄。
也正因为大多数前期工作都在案头完成，所以参与的博士都不觉得这是个负担。对于曾丹来说，这甚至已经变成了一种休息的方式。
"博士压力还是挺大的，达到一些硬性的要求才能毕业，有时在实验室，也会很疲劳很迷茫，因为你可能花了很多功夫，但做出来的结果就是不理想。所以有时换个环境拍视频，相当于给自己解压。"曾丹说。
对宋阳而言，做视频则更多的是出于一种责任感。"很多成年人或青少年，以前没有时间去搜工匠的科普内容，也不知道去哪儿搜，但是其实我们每天跟这些信息打交道。通过视频，让大家知道国际上有哪些先进的技术，我国在哪些方面比较艰难，都是有好处的。再比如祥子博士谈的甲醛问题，谈我们应该关注哪些指标、应该怎么处理，首先就能消除我们对甲醛的恐惧，对吧？"
宋阳今年29岁，二月份，妻子刚刚生了小孩。"以前上学花不了太多钱，现在还是有一些压力的。"宋阳现在每月的基础补贴只有三千多元，虽然有父母的帮助和家人的体谅，他觉得还算轻松，可一想到万一明年找不到满意的工作，他还是有隐隐的担忧。
"现在博士的就业焦虑非常大，如果博士生都想去科研院所或高校的话，竞争非常激烈，因为按照现在的供需关系，是消化不了那么多的博士的。"
祥子以前也有，他很明确自己不想教书，也知道国家政策正鼓励博士生创业，但对于以什么为切入口，他曾感到茫然。
"现在我很明白了，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发挥自己的价值。未来是一个交融的、跨界的社会，博士的出路不再只有去高校任教或者去科研单位上班。做视频也提供了另一种可能性。"祥子说。
上游新闻 母晓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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