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叫榨井,开州到城口之间的一个古镇。很早以前它就被改成了一个另一个我们都不喜欢的名字。小时候带我的秦姨跟我说,不管别人怎么叫,我们都叫榨井。但为什么叫榨井,秦姨并没告诉我。
整个童年都是在青石板老街走过。老街两旁是一间连一间的明清木屋,每间木屋都是相同的格局,有亮瓦、天井、地窖、火炉、吊角楼。
老街一面临河,叫榨井河,从雪山森林里下来的河水清澈甘甜,还有一种特别的清新气息。小镇人世世代代在上游担水,在下游洗涤。这条河是孩子们的天堂,夏天河床宽了,在河里游泳;冬天河岸宽了,在河岸上嬉戏。
老街一面倚山,叫云凤山。山上有古树、白岩、旧庙、天空,地下的天空不是头顶的天空,是一种洞口掩蔽在草丛中,仅面盆大小,洞身却无穷大无穷深的山洞。因为旧庙和天空,云凤山就有说不尽的鬼故事。
不管是临河还是倚山,老街青石板的两边都是一个连一个小小的凹洞,那是屋檐水点点滴所致。我在那里学了生命中的第一个成语:水滴石穿。青石板的中间也有一道一道粗细不一的痕迹,那是一代一代男孩子滚铁环,打弹珠,一代一代女孩子修房子,跳绳所致。下雨的时候,我总爱站在屋檐下,看雨一点一点把青石板两边的凹洞填满,产生无数的变幻。如果是冬天,会成凝冰,有一天傍晚我把蓝墨水滴进空门口的凹洞,第二天早晨家门口就有了一个个蓝水晶,小伙伴们眼红了好久。
春天,家家屋檐下都有燕子盈盈光临,它们衔来春泥、草叶,筑巢。夏天,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摆着竹木躺椅,小孩光着脚丫疯跑,大人躺着歇凉,边聊天边听河风山风吹动门上铁环哗啦哗啦的声音。
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老家,刚离开那几年和秦姨还有书信联系。中学毕业那年,秦姨离世,再无联系。30多年来只陪父母回去过一次,匆匆忙忙两三天时间,青石板街没有了,清澈见底的小溪没有了。熟悉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榨井就彻底成了一个童年的记忆,回不去的记忆。
张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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