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炉挑挑担担面
张老侃
挑挑即担担,旧时称挑子客,靠一根扁担谋生活。“挑子客”有力夫,有摊贩,有手艺人。最著名的“挑挑”是剃头匠,剃头师傅那根扁担,一头挑的是火炉子,一头挑的是板凳和理发的“行头”。剃头挑子并非重庆才有,全中国都有的,哪里有人之头颅,哪里就有剃头的手艺人,所以全国人民都会讲这句俗语:“剃头挑子一头热”。
这里不说剃头挑子,因其不属于饮食范畴,只是它领了风气之先:走街窜巷挑火炉。火炉热腾腾,生意也热腾腾啊!于是,旧重庆的饮食行,纷纷效仿:卖烤红苕的;卖糖炒板栗的;做烧饼锅盔的;吹糖人卖糖关刀的;叫卖醪糟汤圆、炒米糖开水的;卖清汤面、担担面的……肩上的扁担闪悠悠,炉膛的炭火红彤彤;借问渝都火炉城,莫不就是因这众多的卖吃食小贩的火炉而得名的吧?!小贩挑担上的火炉,燃烧在二十世纪中叶,而到了世纪末,新的世纪来临时,扁担上的挑火炉的不见了,代之以小车车推着烧烤炉子,烤出清一色的烤肉串、烤豆干烤洋芋藕片,火炉城中人,饮食习俗始终离不开火炉子,还不算围炉而食的重庆火锅!
回想当年的火炉“挑挑”,最难忘怀的是寒冬里留在火炉边吃食时的融融暖意。白雾濛濛,北风从嘉陵江上吹来,这时你身子瑟缩着,手里捧着只刚出炉的滚烫的粑红苕,或者端起一碗热烙香甜的醪糟汤圆,这时的你对那副“火炉挑挑”心怀感激,人亲不如火亲,寒气逼着你久久不愿离去。而到了春秋季节,吹糖人的老汉带给你的又是另一番情趣了。天过热或过冷都不利于保持麦芽糖的粘稠绵软,温暖的季节,吹糖人的老汉把炉火拨得很柔细,用一根小毛竹管蘸取熬制成半粘胶状的糖胶,徐徐吹气,吹“耗子偷油”“兔子拜月”“猪八戒背媳妇”。当初重庆城的小娃儿,最喜欢红脸关公那把大刀,不论多少年后,即便成了老公公,也常在梦里望见老重庆码头边那副吹糖人老汉的挑担,那风趣而可口的“糖关刀”啊!
从那个年月走过来的山城的老人们,说到“火炉挑挑”,印象最深的要数担担面了。那挑担的不是一般的小贩,而是擅做面食的厨师。挑担的一头是火炉,炉子上一个鼎锅,鼎锅里翻滚着面汤,热气蒸腾。而担子的另一头,除面条外,盛着酱油、醋、熟油辣子、猪油、味精、白糖、花椒面、芝麻酱、葱花、蒜泥、姜末、油酥黄豆、大头菜末、冬菜末……啊!这是一副什么样的“担担”呀!是调料的博览还是“担担”的杂技绝活表演呢?老重庆卖担担面的小老板们,的确是手中有绝活的。这绝活一,是美味的调合与“勾兑”,上述一连串的调料放进碗里,那滋味是世界上任何一种面食都无法相比的。这绝活二,是一副小小的“担担”居然能装得下这么多的调料!须知,有十种调料就得有十个瓶瓶碗碗啊!
“担担面”名副其实,挑一副“担担”行走如飞,从上清寺挑到两路口、七星岗。“老板,来一碗担担面!”话音刚落,小老板左手持三五只碗,右手持小瓢匙在众多的调料瓶瓶碗碗间翻飞着,令人眼花缭乱。调料齐全后,用竹“捞捞”从鼎锅里把面条捞起,放进碗,最后是几茎翠绿鲜嫩的碗豆苗,啊,担担面,渝城火炉挑挑上的担担面哟!
作者简介:
张老侃,出生于上世纪三十年代的重庆作家,早在上世纪,就因研究重庆地域文化而闻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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