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每年春节都盼着回老家。
爸爸入伍前在乡下长大。一条长长的田坎路进村,阡陌交通,蜿蜒曲折,路边分布着层层稻田,正是深冬,田间时常薄雾缭绕。亲戚们都会回来,爷爷婆婆家相当热闹。村里鸡犬相闻,堰塘里还有鸭子游荡,猪儿在圈里吃得欢畅,烧柴的土灶,炊烟寥寥……对一个城里娃来说,这些体验都很新鲜,它带来的快乐显然比团聚本身更为有趣。
祭祖保佑全家平安
爷爷婆婆在90岁左右走了。这些年,乡土中国的面貌随着经济发展迅速改变,大家族回乡团年的仪式感亦渐行渐远。有时也会怀念起乡下的新年,趁着今年上坟,总算找回点旧时味道。
寂寞的石磨爬满青苔
年初一早上,跟姑妈一家约好回乡祭祖。天气很好,阳光洒在身上,已经有了春天的气象。城市化的春天却早来到了,这一带距城区不远,得以更好享受发展红利。公路修到了村口,田坎路还在,但已少有人走,不远处,座座高楼拔地而起。
石碾盘很适合带回城里养花,可惜太重
“你看,这是我小时候住过的房子。”姑父带我穿过村里小巷,去看他出生的地方。
梁实秋在《雅舍》中写过,四川人造房子最是经济,火烧过的砖,常常用来做柱子,孤零零的砌起四根砖柱,上面盖上一个木头架子,看上去瘦骨嶙嶙,单薄得可怜;但等到顶上铺上瓦,四面编了竹篦墙,墙上敷了泥灰,远远的看过去,没有人能说不像是座房子。
姑父家的老宅子已经颓败
姑父的祖宅正是这种建筑的典型代表,建造时将墙体划分成一格一格,以竹篾条编织成墙壁底子,再涂抹泥灰抹平加固,屋顶则用青瓦层叠搭建,类似歇山顶的样子。时间久了泥灰脱落,露出墙壁里面的篾条,瓦顶也垮了不少。
宅子起码上百年了,姑父说,如今他们家后代各自在城里生根,事业繁忙,也都很少回乡了。屋檐口堆满柴火,条石台阶依然结实耐用,只是爬满绿痕;檐下一台石磨大概已经多年没转动了,寂寞地矗立在那里;旁边躺着只碾米用的石碾盘,我笑着建议姑父,把这老物件儿搬回去养花真是可以考虑一下。
午饭安排在姑父堂兄家。那位老者我随表妹喊作“三伯”,看上去年已六旬,常年的农耕让身体锻炼得还算硬朗。男人们在门前地坝晒太阳话家常,三伯母和她女儿则在厨房奔忙,很多农村家庭已普及电磁炉和煤气罐,但他们家还在使用农村土灶。
土灶正旺的农家厨房里飘着菜香
土灶寄托着我很多回忆。小时候只要回老家,一定会帮婆婆烧火做饭。灶膛里烈焰熊熊,婆婆一边炒菜,一边教我把高粱杆折断成短短一截,裹在一起扔进火里。有时还会丢个红苕进去,不一会儿就满屋飘香。其实烧火的初衷不是帮大人做事,更像一场游戏。
土灶火力威猛,硕大的铁锅也更适合做菜,毕竟家里天然气就那么点火苗,炒锅也袖珍许多,忽然想到,一方土灶台上似乎演绎出了“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意思。这些年,越来越多的城里人也爱去农村怀旧了。周末或节假日,组团下乡吃农家菜成了时髦。我倒觉得人们不一定是赶时髦,而是土灶做菜确实更好,吃嘛嘛香,是这样的。
自家养的猪熏制腊肉香肠,口感一吃就知道
一餐简单的便饭,香肠腊肉也是少不了的。拱嘴儿耳朵切一盘,回锅腊肉炒一盘,海带蹄花汤来一盆,自家养的老母鸡也是早早炖了汤,再去地里砍几棵鲜嫩的儿菜,切了片跟肉汤里一煮,五个菜很快齐活了。主食是皮薄馅大的抄手,怕腻就多夹点刚刚摘回洗净烫熟的包包白菜。
厨房里挂满了腊肉香肠,这是农村年的味道
憨厚朴实的三伯有些不好意思,“你们该早点打电话,通知晚了,都没好生准备啥子,只有就现成的弄了点。”姑父敬他一杯酒道,“三哥莫见外撒,回来麻烦你们,已经很周到啦。”我一边夹菜一边乐,好久没吃到这么舒服的饭菜了。虽然看似“简单粗暴”,食材口感却好到爆,加上是土灶大火烹制,味道也完美融合,开动之后就停不下来了。
阳光微醺,暖风轻拂,这户普通农家的院坝笑声阵阵。一家人边吃边聊,饭还没吃完就喊着接下来该打麻将了。我靠在椅子上晒太阳,双臂交叉半闭着眼,远去的久违的过年记忆重现,这便是简单而快乐的一天。
用火灶做的一桌菜,真心好吃
上游新闻·重庆晨报记者 赵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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