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刘飞拦下的摩托车

“记者兄弟，急需你支援！”

11月13日14时02分，刘飞给我们（记者）发来一条求助信息。一周前，我们曾参与刘飞等近百名动物保护志愿者，在四川简阳的爱心行动。那次行动，最终圆满救出了当地东溪镇一处非法屠狗窝点中的150余条活体犬只，有关部门取缔了该窝点。

我们知道，他又走在了救助犬只的路上。

突发

他急轰油门 向一辆摩托车追去

▲现场聚集的志愿者与村民

▲警戒线

13日18时许，我们的采访车停在四川省武胜县飞龙镇莲花坪村，距离当地村委会100来米的路旁。天色渐暝，我们向与刘飞会合的方向走去。

“附近有卖狗的地方吗？”我们沿途询问过路村民。

“收狗的？直走，小卖部对面。”一妇女说。旁边随行老人提起：“老板姓杨，他家的狗杂七杂八的。”

10分钟后，在距离村民所述的收狗地，约200米的院坝旁，我们见到了刘飞。刘飞点了一支烟，正准备讲来龙去脉。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尖叫。一位抱着小狗的女士大喊：“狗贩子把狗运走了！”

夜幕下，一辆亮着红色车灯的摩托车，从身旁疾驰而过。后座，挂载着两个铁笼。

▲甬道的铁门，铁门后的狗

▲志愿者隔着铁门向狗喂食

刘飞的车，刚好停在不远处，他一把甩掉手中的烟头，两个箭步冲上车，点火，轰油，猛打方向，追了上去。

18时38分，刘飞来电，他拦停了摩托车。我们赶到现场时，当地镇政府工作人员已在现场协调。

眼前的刘飞，正向随行志愿者寻求食物，有人拿来牛奶，有人拿出面包，小心翼翼向铁笼递入。蹲下一看，两个铁笼里各有一只黄色母狗，它们蜷缩在笼中，瑟瑟发抖。有志愿者凭经验看，其中一只正处于哺乳期。

在镇政府工作人员调解下，该摩托车被众人推回当地“毛哥超市”对面一处楼房院坝。这里，就是刘飞发出求救信息的地方。两只母狗，就是从这里运出。

爆发

榔头对狗 斧头向人

▲警察打开铁门

▲铁门内的场景，可怜的狗狗

这是一处丁字路口，几座楼房朝着路口并排而立，楼下大门紧闭，门内无光。

此时已是19时许，天已全黑。这排楼房外，聚集着当地不少村民及与刘飞同行的志愿者。

刘飞蹲在角落，又点了一支烟，与身边另一个志愿者颜兵，说起了当日上午发生的事。

颜兵是广安动保微信群的群主。他说，近日，群友乔乔姐发出一条消息称，自己丢失了一条马犬，在找寻爱犬过程中，发现了一处疑似证照不齐的屠狗场。很快，这条消息在各动物保护微信群传开。

13日清晨，刘飞和颜兵随同来自岳池、广安、成都等地的动保志愿者，与乔乔姐一道抵达屠狗场所在地（前文所指的楼房内）。

▲屠狗场用于屠宰犬只的铁钳

当日上午10时至11时左右，刘飞等人先后进入该楼房。刘飞进入时，以寻狗为由，与楼房内的人员进行了接触。进入门内深处，他亲眼见到楼房下有地下室，一条马犬正被铁钳夹住脖子按在地上，马犬发出惨叫声，此时，一人踩着马犬的头部，并举起榔头砸了下去。

刘飞描述，砸了第一下，榔头柄应声而断，马犬还活着，这人又换了把斧头，再次向它挥去。刘飞说，他被激怒了，冲出房外，向其他志愿者呼叫支援，并招呼同伴报警。同时，与多名志愿者冲了进去，试图制止这种伤害屠宰行为。

接下来，就发生了这一幕（根据刘飞描述及视频显示）——屠宰马犬的两名人员，手持斧头，对刘飞做出了过激动作。

在众人极力劝阻下，双方陷入僵持，直至民警赶到现场。

“刘飞是个退伍军人，也是个硬汉，见到马犬的惨状，竟然哭了。”颜兵说，好在，那条马犬命大，两次头部重击都活了下来。

平复

铁门解锁 警戒线为他放行

▲王医生对犬只检疫采样

▲当晚10时许，第一只检疫采样完毕的犬只被牵出

当日下午，飞龙镇政府相关负责人听取了志愿者的诉求。志愿者提出四条请求：第一，希望查明这处屠狗场是否存在非法经营及检疫证不齐的情况；第二，希望对该屠狗场所蓄犬只，进行犬瘟热、细小病毒、冠状病毒及狂犬病检疫；第三，要求保证该屠狗场所蓄犬只及现场志愿者的安全；第四，希望获取该屠狗场所蓄犬只的安置权。

对此，飞龙镇政府相关负责人表示愿意配合。

21时20分，由志愿者联系的王医生赶到现场，他来自广安岳池县谐和益家动物诊所，并带来了传染病检测试纸、消毒酒精、动物采血器材、隔离服、口罩等器具。

屠狗场院坝一角，有处通往地下室的小道，一道铁门横在入口处。20分钟后，数部手机打开电筒模式，照向了那扇铁门。惊人的一幕出现了，门内一条幽深的甬道，几十双发光的眼睛（该屠狗场所蓄犬只）迎着灯光，注视着门外。

接着，王医生及其助理做好隔离措施，警戒线为他放行，民警解开铁门。刘飞随行，并协助王医生对犬只进行检疫取样。

我们也进入门内，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脚下有不明黏性物质。除了甬道内的数十条犬只散放、挤挨在一起，隔壁一更大房间内，散布着十来个扁平狭窄的铁笼，另有一些犬只被密集的关锁在笼内。地上放着两个脸盆，装着一些米饭。

因场地有限、灯光不明，王医生等人决定将犬只逐条抱出，在铁门外进行检疫取样工作。安全保定、粪便采样、采血……因取样器具有限，王医生只对31只犬进行了初步检疫。

该取样检疫过程，须在安全前提下进行，须将检疫后的犬只，重新编号并放入干净笼内。

▲志愿者组装铁笼

▲志愿者解救出的犬只

王医生取样同时，由南充、重庆南岸和沙坪坝等地赶往的志愿者车辆纷纷赶到，带来了几十个崭新的狗笼。当晚取样过程在有序、安全的情形下顺利完成。

沉默

凝视6小时 杨老板两度哽咽

14日凌晨2时，据志愿者统计，该屠狗场内共蓄犬只116只。同时，一辆由志愿者联系的大货车驶达现场。经当地政府协调，志愿者获准并开始将装笼的犬只搬运上车。

从王医生赶到现场，至货运车驶离的近6小时里，有一个人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他时不时续上一根烟，时而凝视着装有检疫后犬只的铁笼，时而望向逐渐空洞的甬道。

▲志愿者将犬只装车

我们通过志愿者提供的视频对比其外形，确认他是屠狗场的杨老板。

“你做这个生意，有没有相关资质呢？”我们试探性地问。

“如果我违法了，我不做了就不做了。”杨老板突然哽咽。杨老板亲属见状，上前劝他回家，他说他还有话说。

“我是没得法，我50多岁了，要盘活屋头7口人，我有个老母亲80多岁了，这下怎么过？”

杨老板说完又哽咽了一次，向我们出示了他收狗的记录单，说这些狗都是附近人家不养的狗，他按9元每斤购入，这次大概损失了近3万元。

在随后的交流中，杨老板承认他没有向相关部门申请合法的证照、资质。

“以后还做这个生意吗？”我们问。“我不想做了。”杨老板说完，摆摆手，走开了。

这一夜，对于所有在场人员来说，都是不眠夜。

新闻面对面

01

当事村民未主动申报动物检疫

14日上午11时，在武胜县政府一会议室内，飞龙镇政府主要领导之一告诉我们，在多方核实刘飞等志愿者身份后，确定志愿者的行为是以救助犬只为出发点，故同意志愿者将116只被救助的犬只送往重庆璧山一救助基地。同时等待这批犬只，进一步抽样化验的结果。随即，武胜县农业局动物卫生监督所、县工商质监局和飞龙镇公安部门相关负责人解答了我们的问题。

02

该屠狗场是否进行了动物检疫申报？

答：根据《动物检疫管理办法》第二章第七条规定，国家实行动物检疫申报制度。动物卫生监督机构应当根据检疫工作需要，合理设置动物检疫申报点，并向社会公布动物检疫申报点、检疫范围和检疫对象。飞龙镇在畜牧站内设有检疫申报点，但当事村民未主动前往、申报检疫。若当事村民从事动物饲养、屠宰、经营、运输以及动物产品加工等活动，则应按照相关部门的规定，做好免疫、消毒等动物疫病预防工作。目前，正按照相关法律法规，对当事村民进行调查处理。

03

当事村民是否无证经营？

答：当事村民所从事的买卖活动，并未向所在地工商部门申办工商营业执照。其有固定的经营场所，且构成经营行为，应办理证照。该村民从事买卖犬只经营行为，因无对外广告牌，其经营行为存在一定隐蔽性，且基层单位在巡查方式方法上，存在一定不足。目前，当事村民所在地之工商部门已介入调查。

04

对于村民及志愿者的过激行为如何处理？

答：13日，当地派出所民警在接警后，第一时间赶往现场，对志愿者和杨老板等人的过激行为进行了批评教育，并驻扎在现场维持秩序，直到14日凌晨4时许，将运送犬只的货车护送至通往重庆的高速公路入口。

上游新闻·重庆晚报慢新闻首席记者 李琅 记者 余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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