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9日上午8点不到,陆军特色医学中心大坪医院眼科住院部8楼,1岁零八个月的鹏鹏被推出了病房,妈妈丁兰英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走在他的后面,只是这一次,鹏鹏没有再牵着她的手了。
鹏鹏即将进入手术室,进行摘除右眼的手术,丁兰英在进行一场“赌博”,用一只眼睛换取儿子的生命,因为鹏鹏,是一个“猫眼”男童。
打开水、下楼梯,楼道里每天都能看见失明妈妈带着“小眼睛”
大坪医院眼科四病区位于住院部D区8楼整个楼层,唯一的一条楼道贯穿南北,大多数时候,楼道里很安静,但这个月,楼道里时不时会响起一个妈妈缓慢温柔的说话声,“你慢一点,注意不要撞到护士阿姨。”“又来电梯间,又要跑下楼吗?”
伴随着声音出现的,是一个闭着双眼的年轻女人,她总是被一个只有一岁多的小男孩拉着往前走,小男孩有一双大大的眼睛,时不时回头看看身后的妈妈。如果路上有人,他会稍微停一下来避让。
比起兴冲冲的男孩,身后的母亲虽然双眼一直闭着,但总是很灵敏地辨别着方向,如果孩子走得太快,她会轻轻拉一下孩子的手臂,帮他调整一下方向。“又带着妈妈出来耍呀!能干!”四病区的医生护士总会对这对母子多一份关注,看见小男孩领着妈妈走来,护士们总是会停下来,逗一逗这个可爱的男孩儿。
“鹏鹏太乖了,想起让人心疼!”杨护士长每次想起这对母子,总是有一些揪心。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妈妈丁英兰从小双目失明,带着被查出来双眼都患上了视网膜母细胞瘤的儿子鹏鹏从奉节到重庆主城求医,孩子爸爸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同行,丁英兰只能自己照顾孩子。“她因为看不见,前段时间请了个护工,但护工只负责带他们去检查,孩子的事情小丁全部都自己做。”最近鹏鹏的姑姑大学放暑假,才赶过来给丁英兰搭了把手。
1岁多的鹏鹏对肿瘤病没有概念,丁英兰也从不在孩子面前表现出一丝的难过,小男孩儿好动,总是拉着妈妈好奇地在楼道里走来走去,丁英兰也随着他,只是拉着他的手默默跟着,有时鹏鹏走不动,她就抱着他慢慢在楼道里散步。
鹏鹏最喜欢带着妈妈下楼梯,他在前面走一步,丁英兰弯着腰,摸着墙在后面跟一步,下一步台阶,鹏鹏就会站一会,眼睛看着妈妈,等妈妈站定再走下一步。因为天生的眼盲,丁英兰早已对身旁的环境很敏感,完全能够自如地行动,如果不是看她闭着眼,很少有人会第一时间察觉到她是一位盲人。
失明妈妈的“小眼睛”,长了一双“猫眼”
鹏鹏的病历上写着“双眼视网膜母细胞瘤(左眼B期,右眼D期)”,丁英兰没读过书,但她听懂了医生的解释,“孩子的右眼已经很严重了,可以化疗,但不保证不复发,摘除眼球是最好的保全孩子性命的做法。”丁英兰很自责,因为医生说,如果早发现一点,孩子的右眼就很可能能保住,“可我看不见啊。”
丁英兰全家人靠着鹏鹏的爷爷奶奶在外打工的收入生活,鹏鹏的爸爸因为身体原因没法照顾孩子,鹏鹏是丁英兰亲自带大的。鹏鹏小的时候喝奶粉,丁英兰看不见,只能把奶瓶贴在脸上,感受温度,最开始,脸总会被烫出一道一道的红痕。
鹏鹏慢慢长大,他最喜欢每天拉着妈妈到村里的小路上散步,或让丁英兰陪着,在家门口的小院儿里和其他孩子玩儿,听着儿子的笑声,丁英兰也看到了希望。
今年2月,丁英兰带着鹏鹏在家门口和邻居聊天,几个邻居和往常一样坐在长凳上逗丁英兰怀里的鹏鹏。
“小丁,娃儿眼睛咋个有点反光?”一位邻居看了鹏鹏眼睛许久,才确定鹏鹏眼睛里的光和其他孩子不大一样,丁英兰开始觉得是邻居多虑了,没想到晚上和家里其他人提起来,大家仔细观察,才发现鹏鹏的眼睛真的和别人不一样,“晚上屋里暗,灯光照着就跟猫儿眼睛一样。”
当月,丁英兰在家人的陪同下带着孩子来主城检查,“医生说孩子左眼还比较早期,右眼已经很严重了。”原本经过两次化疗,鹏鹏的双眼的肿瘤都明显缩小了,但鹏鹏的身体也明显受到化疗的影响,经常感冒发烧。感冒不能化疗,鹏鹏只能先把感冒治好,所以这次化疗,比原计划晚了一个月才来住院。
治疗的延后,让右眼更加恶化,这一次右眼是继续保还是摘除这道选择题,放在了双目失明的丁英兰面前。大坪医院眼科副主任袁洪峰告诉丁兰英,鹏鹏的右眼因为肿瘤晚期已经失明,如果要保右眼,需要进行多次的化疗,但鹏鹏的身体不好,而且还有肿瘤复发的可能,“为了保住鹏鹏的生命,以及减少化疗的痛苦,只能选择摘除右眼,保左眼的治疗方式。”
“我会坚持治好他,我要让他能独立长大”
丁英兰和家里人商量了很短的时间,就做出了决定,接受眼球的摘除手术,“这样,至少能对他的生命威胁更小。”袁洪峰医生告诉丁英兰,目前,鹏鹏左眼的母细胞瘤还可以通过激光治疗取得较好的治疗效果,基本上能保住眼球及视力,但如果鹏鹏右眼内的视网膜母细胞瘤继续恶化或者复发,肿瘤很有可能侵入颅内或转移到身体的其它部位,威胁生命。
丁英兰回想起自己的人生,她决定帮助鹏鹏打个赌,“我和他爸爸的特殊情况,没有办法照顾他的一生,我想要尽力保住他的另一只眼睛,让他能长大后能独立生活。”
19日上午9点半,经过半个小时的手术,鹏鹏的右眼成功摘除,右眼内的母细胞瘤也随之除去。被推出手术室的鹏鹏还在昏睡,因为视网膜母细胞瘤的侵害,他的右眼视力术前就已经几乎没有,等他醒来,年幼的他可能还并不会立刻发现自己身上的变化。
丁英兰也并不准备立刻告诉孩子他和别的孩子有什么不同,因为鹏鹏还必须要继续治疗,至少还需要做一次的化疗及激光治疗,从而保住左眼及视力,并且还需要长期的定期复查,直到成年。目前,丁英兰靠着此前社会好心人捐助的5万块钱继续给孩子治病,她已经想好了,“我放弃一切都会继续给他治病,我要尽最大的努力,帮我的儿子保住左眼。”
医生:当孩子出生后,请关注他们的眼睛
鹏鹏的手术结束了,但是袁洪峰的心却并不觉得轻松,反而觉得压抑得难受,“如果这个孩子提前半年来看病,他的右眼说不定还能保住呢!”
“如果提前来看病。”这句话几乎成了袁主任的口头禅,就在鹏鹏手术前一天的下午,一对从遵义赶来的夫妻抱着自己3岁的儿子,孩子的右眼视网膜母细胞瘤已经达到E期,并且也已经失明,摘除眼球以保生命安全基本上是最好的选择,孩子的妈妈抱着懵懂的儿子,把头抵在在儿子肩上无声痛哭,她不敢让孩子发现自己的异样,袁主任看着对方绝望的眼神,无能为力,“哪怕早半年来呢?”
视网膜母细胞瘤的发病率在1万5到2万分之一,袁主任接诊过150多例视网膜母细胞瘤的孩子,他们大多来到医院时已经错过了治疗的最佳时期,多半是发现孩子出现“白瞳症”,此时眼内的肿瘤多半已经处于D期以后了,“视网膜母细胞瘤的早期治愈率可以达到90%以上,但是很多孩子都错过了,病情严重的孩子,只能选择眼球摘除或者多次的化疗,但依然有十几个孩子离开了人世。”
“早诊治的前提是早发现,如果孩子的视网膜母细胞瘤在A或B期就被发现的话,治疗只需要激光治疗,甚至不用化疗,而且可以保全眼球及视力。”袁洪峰主任提醒,视网膜母细胞瘤的高发病期在3岁以内,分为遗传和非遗传两种,如果家族内有直系亲属有过类似疾病,则孩子就属于高风险人群。如果孩子在母亲肚子里时或婴幼儿时期经历过病毒感染或重金属、高辐射物质、高污染物质的影响,也有可能患病。
袁主任建议,家庭条件允许的情况,可以在孩子半岁前带着孩子到医院眼科进行专门的B超检查,B超能够检查出孩子眼内的视网膜母细胞瘤。如果有家族遗传史的孩子,建议在3岁以前每年进行定期的眼部检查。
平时,家长应多关心一下孩子的眼睛健康,观察孩子用眼的习惯,可以通过用手分别遮盖左右眼的方式,初步判断两眼的视力情况。如果孩子出现一只眼的斜视,除了去眼科找斜视医生看外,一定要做个眼底视网膜的检查,以排除视网膜的肿瘤或先天性的视网膜疾病。如果观察到孩子的眼睛有白瞳症、或如猫眼一般的反光症状,则需要尽快带孩子到眼科进行相关的检查,以排除视网膜母细胞瘤。
上游新闻·重庆晨报记者 石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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