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出颇为离奇的网络雇凶杀人未遂案，2018年发生在吉林省永吉县。
因前妻结交了男友，一心求复合的前夫生气伺机进行报复，酒后预备2万元在网上雇凶伤妻。另一男子为了骗取定金，一人分饰两角，伪装成杀手接单与雇主联络，另一方面伪装成雇主再次发布雇凶订单，擅自将酬金加码至20万，并将“残单”（雇凶伤人）变成了“亡单”（雇凶杀人）。此后，订单两次被转手，最后接单的杀手在抵达目的地当日，被警方识破而落网。
杀手们称，目的只是为了骗取定金，而不是真的杀人。
12月12日，上游新闻（报料微信号：shangyounews）记者了解到，这起“连环网约杀人”案由吉林省永吉县人民法院在9月6日依法公开审理并进行了网络直播，日前该案已宣判，雇主以及3个杀手被认定故意伤害罪、故意杀人罪，分别被判处一年一个月至一年六个月有期徒刑。
▲9月6日，“连环网约杀人”案在永吉县人民法院开庭审理。图片来源/中国庭审公开网截图
发布“残单”
倪榀棋家住吉林省永吉县政府所驻的口前镇，与张某结婚后，育有一子。
2015年夏天，倪榀棋与张某和平分手，离婚后两人仍然共同生活，约定互不干涉对方生活。
此后，张某交往了新男友，得知这一消息后，让原本一心求复合的倪榀棋气急败坏。
2018年10月28日，倪榀棋看到张某与男友一起陪同孩子上补习班，倪榀棋和张某发生了口角。认为前妻喜新厌旧的倪榀棋，准备伺机进行报复，通过网络下单雇凶伤人。
2018年10月末，倪榀棋在名为“影”的QQ群中发布雇凶伤害张某的“残单”（雇凶伤人）信息，要求凶手伪装成抢劫的假象，将张某的脸毁容、身体致瘫，标明报酬2万元。
任务分为两部分：拍到目标人张某以及其车辆的照片和视频后，支付2000元定金；完成伤害任务后，再支付余下酬金，共计2万元。
根据检方提供的证人证言，张某证实2018年11月1日下午，倪榀棋与在电话中再次因自己交男友一事情而发生过口角。
此外，在二人离婚后，倪榀棋曾用刀威胁过她，并扬言要“整死她。”张某的男友也证实因处男女朋友曾被倪榀棋威胁过。
“杀手中介”
陈步军在“影”QQ群中看见倪榀棋发的“残单”后，与其联系。倪榀棋向陈步军说明了任务内容，双方在QQ上商定，由陈步军执行伤人任务，并伪装成抢劫现场，由倪榀棋提供相关信息，陈步军拍摄的照片、视频合格后，倪榀棋支付2000元的定金。
似乎一切将顺理成章的按计划实施，但是……
陈步军接单后并未动身到永吉县，而是重新申请了一个QQ号，以雇主的身份在其他群中发布雇凶信息——将“残单”变成了死亡任务的“亡单”，酬金也从2万元加码至20万元，定金从2千元变成了3万元。
陈步军发布的订单任务仍分为两部分：拍摄到张某的视频合格后给3万元，在完成杀人任务后，给付17万元尾款。
庭审中，陈步军称自己并非想要伤人、杀人，只是想骗取定金，“我从没想杀害别人，只是想骗取2000块钱的定金，当时想着，最坏的结果也就是骗不到而已。”
既然是骗，为什么要修改订单内容？
陈步军远在距吉林千里之外的山东省东营市，陈步军称：“我要从山东东营到吉林永吉拍摄照片，路费等费用加一起肯定超过2000元定金，所以想再骗一个人拍照片给倪榀棋，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拍的。”至于加码到3万元的定金，陈步军说不会真的支付。
▲“连环网约杀人”案过程示意图。图片制作/上游新闻
“专业杀手”
陈步军发布新的订单后，套格套乐接了单。
套格套乐要求陈步军提前支付1000元的路费，一心想要骗钱的陈步军不可能垫付路费，所以拒绝了套格套乐的要求。
由于路费未协商好，套格套乐将订单转手，将此“亡单”介绍给朱艳龙。套格套乐庭审时辩解说，当时不是想去害人，只想骗雇主一些钱。
朱艳龙接单后，与陈步军进行了详谈。陈步军将倪榀棋“伪装成抢劫”的要求转述给朱艳龙，朱艳龙当即给出肯定的答复：“我是专业杀手、有经验，可以满足这一要求。”
随后，朱艳龙从辽宁省沈阳市出发，于2018年11月2日抵达永吉县口前镇。抵达当地后，朱艳龙再度与陈步军联络，陈步军提供了女事主张某的地址、照片、车辆信息，约定视频合格后支付定金3万元。
谈妥后，“专业杀手”朱艳龙拿到目标人张某的信息后立即抵达其住所的楼下，并拍摄了张某的车辆照片，随后就与陈步军联系，称拍到了张某的照片，预计第二天去实施杀人，并要求陈步军见面支付定金。
与此同时，收到照片后，陈步军将照片转发给倪榀棋，倪榀棋回复称，“好的，后天把2000定金转给你。”眼看着诈骗即将成功，2000元定金即将到手，陈步军则没有继续要求朱艳龙拍摄视频，并告知朱艳龙会把定金3万元放置到某个固定位置，由朱艳龙自行取走。
随后，“专业杀手”朱艳龙到口前镇一家网吧上网，下午4时被警方抓获。
一群骗子
实际上，“杀手中介”陈步军、“专业杀手”朱艳龙各怀心思，并非互相信任，朱艳龙称自己只是表面上答应陈步军，并不打算真的帮其杀人。
陈步军在庭审中供述，朱艳龙接单后，自己曾查看过其QQ空间中的照片、信息以及其他留言等，推测朱艳龙应该比较年轻，而朱艳龙用实名乘车、上网，从这一行为推测朱艳龙绝对不是专业杀手，“亡单”的第二阶段不会真的实施。所以，陈步军从朱艳龙处拿到照片后，并未告诉过朱艳龙停止杀人任务，同时也不会真的支付3万元定金。
调查结果显示，“专业杀手”朱艳龙的确如陈步军所说，年仅18岁，父母双亡，此前无违法犯罪记录。朱艳龙无固定工作，依靠姐姐支付生活费维持生活，在从套格套乐处得知完成杀人任务是20万元，只要到了永吉县口前镇就有3万元定金。朱艳龙称：“我的目的是为了骗3万元定金，无论能否成功（骗钱），也打算走了。我的兜里只有100块钱了，回不去了。去网吧上网是为了第二天拿到定金好回家。”
这后续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真正的雇主倪榀棋表示全然不知。庭审中，倪榀棋称：“我在与陈步军沟通后，就退出了手机QQ，两天后才知道真实实施了。”
倪榀棋供述，2018年11月2日，陈步军找到自己索要定金，而自己身在外地，家中只有前妻和孩子，担心凶手会伤害到他们，所以不敢直接拒绝陈步军的要求，便回复“后天再给”，于此同时倪榀棋启程赶回吉林。
▲“连环网约杀人”案判判决书中四名被告的辩解。图片来源/裁判文书网截屏
各自领刑
犯罪尚未实施前被警方预先识破，在杀手进一步行动前及时制止。
11月2日下午4时许，朱艳龙在网吧内上网时被公安机关抓获，并供述了全部过程，随后公安机关将倪榀棋、陈步军、套格套乐等三人一起抓获。
永吉县人民检察院认为，倪榀棋雇凶故意伤害他人身体，欲致人重伤未遂，应当以故意伤害罪追究其刑事责任；陈步军、套格套乐教唆他人故意杀人，应当以故意杀人罪追究其刑事责任；朱艳龙被教唆实施故意杀人，在犯罪预备阶段被抓获，应当以故意杀人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庭审过程中，倪榀棋等人均对指控的犯罪事实没有异议，自愿认罪认罚。
雇主倪榀棋称：”我是酒后下单，本以为网络是虚拟的，没想到成为现实了，也没有想到有这种后果，直到两天后才知道真实实施了。”
对于朱艳龙、陈步军辩解称系为了骗取定金而不构成故意杀人罪，法院认为，被告人虽然称其主观目的是为了诈骗，但犯罪的主观目的认定不能只凭被告人供述，应当结合被告人的客观行为进行综合认定，本案中，朱艳龙与陈步军在约定杀人后，朱艳龙按照陈步军的要求到达被害人住所地，并拍摄了被害人所住的楼房及被害人的车辆的照片，其犯罪行为因公安机关的及时发现而停止在犯罪预备阶段，从其已经实施的行为来看，朱艳龙与陈步军的主观目的只能认定为故意杀人。
近日，永吉县人民法院依法对该案进行了判决：倪榀棋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陈步军、朱艳龙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套格套乐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一个月。
上游新闻记者 张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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