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天还在健身第二天老板就跑路了、刚刚充值美发卡再去已是人去楼空……今年2月以来，江苏省苏州市连锁健身房和美发店老板相继出现“跑路”事件。其中，一健身房1100多名消费者遭遇预付卡“打水漂”，仅200受害者统计损失就超400万元。
为了挽回损失，消费者们频繁拨打市长热线、消费者协会、市场监督管理部门及相关部分投诉举报热线，但收效甚微。
上游新闻（报料邮箱：cnshangyou@163.com）记者发现，实际上，早在一年之前的2021年4月1日，江苏省的地方法规《江苏省预付卡管理办法》就开始正式施行，其中明确要求，县级以上地方人民政府建立预付卡管理联席会议制度，商务部门组织行业主管部门做好预付卡管理工作。同时，经营者发行预付卡，应当在发行后30日内向行业主管部门办理备案，行业主管部门做好辖区预付卡经营企业的日常监管工作。
“根据规定，预付卡商户应该做到应备尽备。没有备案就无法对预付资金进行监管，这需要商务部门、市场监督管理部门和各行业主管部门共同加强管理，但现在的困境是源头的备案工作就存在多部门信息不互通的情况，且商务部门对备案情况监管并不理想。”苏州市多个市场监管管理部门工作人员表示。
对此，苏州市商务局预付卡管理部门工作人员提出，商务部门只负责大型商城、超市等行业的预付卡管理，且备案有一定的门槛要求。遇到跑路情况，还是建议拨打12345处理，不在商务局的管理范围内。
▲苏州乐体健身以装修为由已闭店4个月。 图片来源/上游新闻记者 时婷婷摄
健身房关门1000多会员无人安置
乐体健身吴江店位于吴江区万象汇商业中心，根据工商登记信息该健身房主体为苏州沃瑞体育发展有限公司，是杭州舒凯健康管理有限公司百分百控股企业。
去年7月，市民小张在吴江乐体健身办了一张两年卡，使用仅不到半年就遭遇健身房装修闭店。“我办的是两年卡一共3000块钱。去年年底，乐体健身通知说从2022年1月开始装修。到今年3月份还处于装修状态，我问了办卡的销售说是要等到3月中旬，到3月中旬等来的消息就成了要闭店。”小张表示，除了办理年卡的，还有办理游泳卡和私教课的消费者。“有一对老夫妻给孙子办了游泳卡，刚办完不到1个月就关门了。”小张说。
3月7日，乐体健身发布的《告会员书》显示，乐体健身称自今年1月1日起投入大量的资金及成本对吴江万象汇点进行装修改造，无奈经多次调整改造方案，仍无法满足最新的规范要求，因此决定于3月21日起关闭吴江万象汇店。专属客服将根据实际情况定制安置方案。上游新闻记者了解到，除吴江万象汇店外，苏州多个乐体健身店均以装修为由闭店，其中吴江万象汇店有超1000名消费者表示有损失，目前登记的维权客户群中200名会员损失金额就达到近400万元。
“我们联系不上乐体的负责人，就只能找现场值班人员沟通。得到的回复是可以转到其它健身房，如果退款就要等通知，能否退款成功不清楚，或者走法律程序。”消费者小李称：“乐体表示可以转卡的健身房告诉我们不知道这回事。当我们再次询问乐体时，他们说还没有最终谈拢。”
4月1日，万象汇购物中心工作人员向上游新闻记者表示，乐体健身已确定闭店，后期也不会再开业，只能找其负责安置的人员对接。而在现场负责对接的工作人员则坦言，他们并非乐体员工，只是临时替人值班，做好登记后会有人联系。“闭店就是消防设施不过关，审批的许可都拿不到。健身卡这种东西就是来一次赚一次。”工作人员说。
随后，上游新闻记者多次拨打乐体健身预留的负责人联系方式，但均无人接听。此外，多名乐体健身会员表示，发现门店跑路后他们曾向12345、12315等多个部门投诉，但毫无进展。据统计，在苏州市使用乐体健身品牌的健身房共有7家，各门店间虽然注册主体不相同，但多家门店存在股东交集的情况。
▲昆山康惠莱美容美发已闭店跑路。图片来源/上游新闻记者 时婷婷 摄
美发店老板跑路还拖欠9万多租金
近期遭遇预付卡门店跑路的还有位于昆山首创奥特莱斯的康惠莱美容美发店的超百名会员。
据工商登记信息显示，昆山康惠莱美容美发有限公司注册成立于2019年11月，注册资本为10万元，为法定代表人张国明独资企业。注册地址位于昆山开发区东城大道501号首创奥特莱斯。上游新闻记者梳理首创奥特莱斯微信公众号看到，自康惠莱入驻后首创奥特莱斯微信公众号等多次为其进行宣传。
今年2月24日，首创奥特莱斯发布提示称，康惠莱（出极）店铺将于2月28日起闭店，如果涉及会员卡、充值卡问题的顾客可以和店铺负责人沟通退卡退费相关事宜。
“温馨提示公布的第二天，负责人张国明就跑路了。会员们拨打温馨提示上留下的电话号码，一个停机一个无人接听。找到首创奥特莱斯也表示只能登记但不负责处理。我们办卡就是看中了奥特莱斯的牌子，作为商城他们有监管的责任，不能出了问题就一副与其无关的做法。”顾客刘女士表示，在这里办卡的多为周边社区的居民，奥特莱斯和康惠莱事先没有任何通知，消费者们都是到店消费时才发现门店已跑路。
首创奥特莱斯的工作人员坦言，确实没有尽到监管职责，但该门店从去年7月份起就已经开始拖欠租金，截止其跑路已拖欠租金9万多元，目前已将相关情况反映给了市场监管部门。上游新闻记者看到，在首创奥特莱斯登记，希望挽回损失的消费者就有超百人，金额从几百到上千元不等。
上游新闻记者曾多次联系康惠莱法定代表人张国明，电话及短信、微信均无人回应。此外，昆山开发区市场监督管理局工作人员称，因联系不到张国明本人，已通过微信告知其情况，要求其尽快到市场监管部门处理，目前仍在汇总情况，后期会通过征信系统对其进行处理。
3月24日，因通过登记的住所或者经营场所无法联系，康惠莱被昆山市市场监督管理局列入经营异常名录。
门店老板跑路，行业主管部门也“束手无策”，连起诉都面临着执行难。上游新闻记者了解到，由于乐体健身和康惠莱注册登记地址均为租赁门店地址，使得消费者即使胜诉也无可申请的执行财产。
针对健身房跑路事件，苏州市吴江区文体局相关负责人表示，私教课是导致消费者受损金额高的主要原因，他们曾多次联系约谈吴江乐体健身负责人，但其均以没钱为由不愿露面。“可以确定这家门店就是倒闭了，吴江区政法委等多个部门也都在关注此事，后期公司可能面临注销。”
乐体健身消费者向吴江市场监管部门投诉，被告知不受理。 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苏州商务局：备案仅限大型商超和美容美发
实际上，在2021年4月1日实施的《江苏省预付卡管理办法》中对于健身、美容美发等预付卡管理有明确规定，经营者发行预付卡，应当在发行后30日内向行业主管部门办理备案；经营者发行预付卡，应当依法采取抵押、保证等物的担保或者人的担保方式就发行的预付卡总金额向消费者提供担保。行业组织协助行业主管部门要引导经营者在商业银行开立预付卡资金存管账户。资金存管比例和监管方式由省行业主管部门会同省地方金融监管部门根据实际情况确定或者调整。
同时《管理办法》还要求，县级以上地方政府领导本行政区域内预付卡管理工作，建立预付卡管理联席会议制度，协调处理预付卡管理重大问题。由商务部门负责组织实施本办法，商务部门应当指导、支持行业组织或者具备相应能力的经营者建立预付卡公共基础业务处理系统。
苏州多个区县市场监管部门工作人员向上游新闻记者表示，虽然江苏出台了相关管理办法，但执行并不理想。
“无论门店大小，涉及预付卡消费的门店都应做到应备尽备，做到资金尽管。但作为牵头单位商务局并未按照规定做好备案和资金监管工作，也没有完成系统的信息互通。这就导致消费者在维权时，无法从监管账户中及时退还未消费部分，挽回消费者损失。”市场监管部门工作人员说。
对于市场监管部门的说法，苏州市商务局预付卡管理部门工作人员表示，预付卡备案仅限于大型商超和美容美发等商业预付卡，乐体健身卡属于年卡不在商务局的备案监管范围。康惠莱美容美发店为何未被要求备案？日常是否会对辖区预付卡门店备案监管等问题，该工作人员称，备案需要符合相关条件，不符合条件不能备案。对要满足哪些条件，该工作人员并未作出解释，只表示遇到跑路要向12345投诉。
对于苏州市商务局工作人员的说法，上游新闻记者注意到，在《江苏省预付卡管理办法》中明确要求，对备案机关不明的，可以向商务部门提出，由商务部门提请预付卡管理联席会议确定。商务部门应当会同有关部门依托一体化在线政务服务平台建立方便经营者填报备案信息的便捷机制。备案的具体要求由省商务等行业主管部门根据实际情况确定。
律师提醒：关门跑路很可能触犯合同诈骗
针对门店“跑路”后消费者维权难，职能部门“无能为力”的情况，北京京本律师事务所主任连大有律师说：“如果以骗取办卡费用即预付费为目的的‘跑路’行为，已不再是违反《消费者权益保护法》了，它更符合《刑法》中‘合同诈骗罪’的犯罪构成。此时的消费者已经转化为刑法中的被害人。根据《刑法》相关规定，跑路者很可能构成合同诈骗罪。这些案件虽然小但是涉及面广、人多，市场监管和公安部门应主动介入，而不是单纯以违反合同或消费者权益保护让受害人走民事诉讼程序。”
连大有律师称，对于预付消费的监管有法可依。商务部早在2012年9月21日就公布了《单用途商业预付卡管理办法》，该办法要求各发行单用途预付卡的经营单位需要到商务主管部门进行备案并建立企业资金存管制度。《江苏省预付卡管理办法》也作出了明确要求。如果主管部门的相关人员对在管理过程中玩忽职守，应监管未监管或监管不到位的，不仅面临行政责任，还可能会面临刑事责任。
北京盈科（上海）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王东律师认为，《江苏省预付卡管理办法》规定将预付卡的相关主管与职能部门罗列得比较清晰，但是各部门如何分工、在工作中如何衔接，未有更为细致的规定，有赖于各主管部门再行制定细则。但在细则出台之前，在某种意义上而言，预付卡的监管层面仍存在真空地带。对于消费者而言，在预付卡消费模式中，最为关心的问题就是资金安全，容易导致预付卡经营者跑路的根源之一，是经营者和消费者信息不对称，消费者一旦发现问题已经难以挽回资金损失。要解决这些问题，建议主管部门统一协调，建立统一的监管服务平台，通过平台信息发布与查询，为消费者提供查询、举报、投诉、理赔等一系列维权措施，实现监管协同，便于社会监督。
上游新闻记者 时婷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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