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网·纵相新闻消息,国会暴乱已过去半月有余,美国科技巨头加大了针对社交平台上虚假信息、阴谋论和暴力言论的打击力度:推特宣布永久移除了特朗普的个人账号;7万多个“匿名者Q”阴谋论账号被推特封禁;保守派人士聚集的社交软件Parler被谷歌和苹果商店双双下架,亚马逊(AWS)更是终止其云托管服务……
(图说:俄勒冈州萨勒姆市,特朗普支持者在州议会外示威。图/AFP/Getty Images)
但这番“围剿”后,世界真的就此安静了吗?
早在去年美国大选期间,保守派人士就纷纷呼吁支持者离开推特、脸书,转移至Parler等阵地;国会暴乱后,替代推特、脸书的小众社交软件上,极右翼小组的人数以万计激增。
而在现实世界里,刚刚当选佐治亚州众议员的格里尼、科罗拉多州众议员伯博特都公开表达了对“匿名者Q”阴谋论的支持……或许这些变化都是答案:他们并没有离开。
分析人士认为,来自科技巨头的“铁拳”只是遣散了这部分阴谋论者和极右翼人士,但他们并未消失,而是隐藏在暗处更紧密地“抱团取暖”,同时做好了长期斗争的准备。
法律专家表示,由于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对公民言论自由的保护,在政府无法直接监管社交网络的情况下,一场侦查与反侦察的“猫鼠游戏”正在徐徐展开。
与此同时,安全专家警告称,过去十余年美国政府对国内极端主义缺乏关注,屡次错失了正视威胁的良机,国会事件或由此开启右翼极端主义的“新时代”。
极右翼人士的“自留地”还在
特朗普有可能组建“爱国者党”的消息不胫而走后,特朗普死忠支持者论坛Patriots.win(“爱国者会赢”)的主页上,一条题为“爱国者党召集通知”的帖子被置顶。
发帖人慷慨激昂地宣称,近期“爱国者党”的被搜索次数如火箭般飙升。在这条发布11小时被点赞5300多次的帖子中,不少网友拿出了粉丝控评的热情,将“爱国者党”的名字刷满了整个屏幕。
但就在几天前,“爱国者会赢”还不存在。彼时用户们还活跃在另一个叫做The Donald.win(“唐纳德(特朗普)会赢”)的论坛。
这个论坛的前身还是知名论坛Reddit中特朗普支持者聚集的子板块,因“煽动暴力”多次被Reddit警告后于去年6月被封禁。
随后活跃用户们转移到了备用网站“唐纳德会赢”,该论坛的月流量在2019年12月时仅有50万次,一年后飙升至1300万次。
尽管其流量完全无法与Youtube等大平台相比,但研究互联网极端主义的学者认为,类似站点高度活跃,成为了推特等主流社交媒体仇恨和暴力内容的源头。
(图说:特朗普支持者论坛。)
但如今在浏览器中输入The Donald.win的网址,会被告知该网站已无法访问。据《华盛顿邮报》报道,The Donald.win的一位主管成员因担心人身安全而退出了团队,团队担忧旧服务器会被人利用和潜入,从而迁移了整个论坛,新论坛被命名为“爱国者会赢”。
此外,1月17日,被亚马逊、苹果和谷歌联合封杀的社交软件Parler创始人马泽在其网站上发贴称,Parler会“很快回来”。
Parler 诞生于一股“互联网移民潮”。尽管坐拥几亿甚至几十亿用户的推特、脸书是西方世界最常用也最方便的社交软件,但一些用户认为,两家平台为减缓假新闻和有害信息传播采取的措施构成了一定程度的言论审查,因此选择另起炉灶,创造新的平台。
2018年上线之时,创始人马泽称Parler为“公正、无偏见的社交媒体”,人们可以自由发表言论。不过马泽也表示,它的用户中自由派只占很小一部分,大部分用户都是共和党人、右派名人和政客,包括特朗普竞选团队、小特朗普等人。
2020年大选期间,特朗普及支持者发布的大量有关“选举被窃取”的不实指控被社交平台标记,特朗普的账号一度有三分之一推文被标为“不实信息”。于是许多坚信“大选被窃取”的网友纷纷“用脚投票”。
11月3日到8日的大选周期间,Parler在苹果和谷歌商店的下载量激增至98万次,8日当天超过了63万次,并登上了苹果和谷歌应用商店的榜首。到11月下旬,该APP用户已超过1000万。
非营利组织“反诽谤联盟”的报告显示,Parler的言论环境充斥着“骄傲男孩”、“匿名者Q”和白人至上主义者等内容,包括否认犹太人大屠杀、新纳粹主义、反犹主义、种族主义等等偏激话语,以及针对拜登、哈里斯、福奇等人的攻击。
由于主流媒体普遍认为极右翼人士通过Parler招募并策划了国会暴乱,Parler随即遭到了互联网三巨头的“封杀”。1月21日,美国众议院监管和改革委员会致信FBI要求调查Parler与国会暴乱的关系,还宣布将成立调查团队,调查Parler的言论管理政策和涉嫌“通俄”的指控。Parler表示欢迎调查。
不过,尽管国会拥有调查私营企业的权力,但Parler上大量仇恨言论和暴力威胁都是用户所发(大多数还是匿名用户),根据美国《通讯规范法》第230条,Parler作为社交媒体平台享有免责权。
被亚马逊停止云托管服务不久后,Parler便迎来了“接盘侠”:网络托管公司Epik。Epik被称为“极右翼分子的好朋友”,客户包括“骄傲男孩”站点,社交软件Gab和曾经的“匿名者Q”阴谋论大本营、臭名昭著的极右翼论坛8chan。
Epik的接手是否意味着Parler不会受到美国政府的直接干预?美国联邦法院出庭律师、政治法律学者张军对纵相新闻表示,由于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原则上不允许各级政府干涉公民的言论自由,除非平台上出现“清晰的、即时的危险”,即明确鼓吹暴力、可能造成伤害的言论,成为“令人信服的”干涉理由,否则很难有例外。
但张军也指出,政府不能干预不代表推特、亚马逊不能干预。1月8日,推特决定永久封禁特朗普账号时便表示,这个举动是“鉴于账号存在进一步煽动暴力行为的风险”。
从线上到线下的“布加洛男孩”们
2020年中,因弗洛伊德之死引发的“黑命攸关”示威席卷全美时,美国人突然发现,在形形色色的示威与反示威团体中,一种曾经只在社交媒体上活跃的极右翼反政府意识形态成了一种现实威胁。
几个称呼自己为“布加洛男孩”(Boogaloo Bois)的极右翼分子被联邦检察官指控,罪名包括涉嫌在和平示威中密谋爆炸袭击、在联邦机构建筑外策划爆炸,以及谋杀联邦法院保安等。
曾经在一些学者看来,“布加洛男孩”只是一种支持暴力的反政府意识形态,而非正式的社会运动,无组织无纪律,通过社交媒体主页松散地连结。他们的思想最初在极右翼论坛4chan上讨论成型,随后开始在脸书、Instagram上传播开来,其中一个目标是“再一次发动美国内战”。
2020年6月,脸书意识到了“布加洛男孩”的威胁,称以“煽动暴力”为由移除了大量“布加洛男孩”有关的小组,并封禁了一些声称要实施暴力的账号。
(图说:2020年4月,密歇根州兰辛市,一群全副武装的抗议者。“布加洛男孩”通常穿着夏威夷风格的衬衫和军用步枪出现。图/AFP/Getty Images)
研究人员曾将“布加洛男孩”与“伊斯兰国”等极端组织的宣传方式做比较——后者在发展壮大时期,曾利用跨国社交媒体,用表情包等灵活形式做宣传,来筹集资金和招募新人。
但《华盛顿邮报》科技记者蒂姆伯格指出,相比打击外国恐怖组织投入的力量,美国政府对国内极端主义团体的关注太少,就连提到“打击国内暴力极端分子”的时候,都要强调“不论何种意识形态”。
仅仅半年后,同样研究恐怖主义的美国兰德公司学者科林·克拉克在《纽约时报》撰文写道,国会暴乱事件后,极右翼暴力主义“进入了新世代”。
他指出,尽管“政变”行动表面上失败了,但整场暴乱实现了理念上的成功。暴徒冲击国会的现场照片在社交媒体上流传时,对潜在的极右翼人士是一种鼓舞。
“正如9·11事件后,许多美国人被爱国情绪所激励而选择参军,对于极右翼分子来说,1月6日这个日子将有很强的象征意义。”克拉克还指出,未来右翼极端主义势力的成分会更复杂,包括白人至上主义者、极端拥枪人士、极端反政府人士和阴谋论者等等,他们没有统一的价值观,却有共同反对的东西。
克拉克认为,由于几个月来试图推翻大选结果的努力失败,拜登也已正式上台,一些阴谋论者失望之余,更容易被白人至上或种族主义团体招募。各团体之间互相招募、立场倾斜的现象已经发生。
拜登自不能坐视不管。据美联社报道,22日,拜登命令白宫情报办公室开始研究国内恐怖主义威胁,意味着这个因9·11恐怖袭击而建立起来的部门将更注重监控国内极端主义活动、加强破坏极端主义者网络的能力。
众议院情报委员会主席、民主党人希夫说,“在社交媒体上酝酿起来的白人至上和极右翼主义已是我们国家最大的威胁。”
(图说:美国总统拜登。图/AP)
很难估计1月6日当天有多少人参与了冲击国会山的行动——可能是几千或上万人,但要考虑到许多同情或支持叛乱的人没有来到现场:根据YouGov在国会暴乱后发起的民调,约1400位被调查者中有21%对围攻国会的行动表达了支持;CNN两周前的一份民调显示,仍有32%的选民认为拜登不是“合法选举的总统”。
《大西洋月刊》的记者阿普鲍姆写道,即使10%-15%的美国人是煽动叛乱的支持者,这也是极为庞大的数字,她预计未来的美国暴力活动会越来越多——不谈国会,去年大选日后,哪怕是在地方政治人物的住所和办公室外,武装抗议活动频率也有所增长。
长期斗争的“猫鼠游戏”
张军对纵相新闻指出,由于语言与行动、意识形态与实际威胁之间并不完全等同,在民众没有做出出格行为、没有宣扬“立刻和即时的暴力”,而只是停留在语言和意识形态上,美国政府较难限制民众的言行。
在不得直接监管社交平台的情况下,美国执法人员只有不停地监控社交媒体的言论,观察言论的动向,在必要的时候加以限制或执法。
这意味着对警方与极端分子的管控成为了侦查和反侦察行动。据英国广播公司(BBC)报道,原本计划要在拜登就职典礼前夕在全美各地举行武装抗议的极右翼人士发现,自己的团体可能被执法人员渗透了。The Donald.win上有帖子呼吁同僚们别去参加反对拜登的抗议,“集会上都是想要摧毁我们的人。”
“骄傲男孩”社交媒体频道也发出了类似警告:“如果你看到穿得像我们的人,他要不是FBI,就是Antifa(一个反法西斯的极左翼运动)。”
出于被渗透的恐惧,社交网络上的极右翼群组成员发展出了一套辨别说话人是“敌军”还是“友军”的“雷达”:一条意图过于明显的帖子如“要发动内战我需要准备什么武器?”通常会被认为是联邦调查局特工的“钓鱼执法”。
美国“战略对话研究所”分析员奥康纳表示,特朗普支持者中的极端分子被主流平台“清洗”后,他们散布到了互联网的各个角落,“他们意识到自己正在被监控,但他们潜伏着,做好了长期斗争的准备。”
(图说:暴徒试图冲进众议院议事厅,议员和工作人员在躲避。图/The Washington Post)
克拉克认为,在保守派媒体和社交媒体的助阵下,特朗普多年来传播虚假信息、破坏民主制度和分裂美国人的努力奠定了如今政治暴力的基础。
他指出,美国已经错过了打击国内极端主义的几次重要机会:2017年的夏洛茨维尔骚乱,2018年匹兹堡犹太教堂枪击案,2019年埃尔帕索种族主义者实施的枪击案,以及2020年密谋绑架密歇根州长的行动,都提示着来自极右翼的威胁,但无人警觉,直到此次国会暴乱发生。
“警觉的失败为围攻国会的极端分子指了路。而这可能开启了美国右翼极端主义的新时代。”克拉克写道。
原标题:科技巨头“釜底抽薪”,拜登时代的极端“川粉”上哪儿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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