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幸福董事长王文学。
中国企业家杂志微信公号消息,将产业链上的企业聚集在一起,打造产业生态。但真实落地并不容易,一个产业生态的形成,必须有核心的大型企业存在,只有它才能成为产业链延伸的原点。
华夏幸福董事长王文学经常和手下说一句话:“要学苍鹰,而不是苍蝇。”
当然没有哪家企业愿意做苍蝇,这可是一种只有1个月寿命的短命生物。苍鹰就不同,作为世界上寿命最长的鸟,鹰可以活到70岁。一个流传甚广的关于鹰的故事是,这种鸟会在中年时,将身上沉重的羽毛拔去,重新雕琢其喙,再以轻灵锐利的形象翱翔于天空,谓之鹰的重生。
华夏幸福成立迄今整20年,若以企业的生命周期来看,大概也到了中年。中年的华夏幸福有庞大的肉身,它是中国最大的产业新城运营商,截至2017年末,在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等地区,华夏幸福已布局产业新城79个、产业小镇24个,总资产规模达3758.65亿元。
进入中年的华夏幸福似乎也有些中年危机了。进入2018年以后,这家公司在多个维度上受到了争议,例如产业新城建设中采取的PPP模式是否健康,与政府打交道过程中形成的大量应收账款能否如期收回,固安模式的异地复制过程中有无风险,以及支撑公司资金回笼的房地产业务受调控影响多大。
这些争议一度让人觉得,这家以幸福为名的公司笼罩在不幸的阴影之下,如何让华夏幸福能够持续幸福下去?王文学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要知道,在地产圈,这位51岁的中年人有一个显著标签——审时度势。
7月10日午间,华夏幸福(600340.SH)发布公告,公司控股股东华夏幸福基业控股股份公司(简称“华夏控股”)当日与平安资产管理有限责任公司(简称“平安资管”)签订《股份转让协议》,约定华夏控股通过协议转让方式,向平安资管转让5.82亿股华夏幸福股份,占上市公司总股本的19.70%。
需要注意的是,整个交易的对价137.7亿元并没有进入上市公司,而是流入了控股公司。一位接近华夏幸福人士告诉《中国企业家》,早在几年前,王文学已经努力在其商业版图中实现双轮驱动,即以华夏幸福为核心的产业新城运营及地产开发,以及上市公司以外的非地产类产业布局。
引入平安
若只算账的话,对于王文学来说,7月10日应该不算是个交易窗口期。平安资管的入股价格确定为23.655元/股,这一价格距离9日收盘价折价了约5%,但是距离今年2月华夏幸福的最高股价45.98元则近乎腰斩了。
不过,除了审时度势,王文学还有个特点,那就是肯吃亏。坊间有个故事,创立华夏幸福之前,王文学曾从事政府工程装修生意。1997年间,由于各级地方政府被禁止动用财政和信贷资金,修建楼堂馆所,王文学的工程款回不来,自己的资金链也快断了,甚至1998年春节,他还在外躲债。但过完春节,王文学去了廊坊市政府领导的办公室,当众烧毁了所有与政府签订的装修合同和欠款凭证。这一举动,为他在政府层面赢得了口碑,也打开了一扇更宽广的商业之门。正是这一年,华夏幸福成立,开发了第一个商品房项目——华夏花园。
除了经济收益之外,围绕此次交易,王文学还付出了额外的代价,包括他失去了对公司的绝对控股地位,其持股比例由62.37%降到了42.67%。同时,华夏幸福的董事会将面临改组,平安资管将获得2名董事席位。这意味着,在涉及企业管治的董事会和股东大会层面上,作为老板的王文学都不可能一言堂了。当然,对此,华夏幸福方面有更积极的解释——此次交易可以优化公司的治理结构。
另外,这还是一份有对赌条款的交易协议。华夏控股承诺,未来三年,华夏幸福以2017年度净利润为基数,2018年度、2019年度、2020年度净利润增长率分别不低于30%、65%、105%,不足盈利预测的95%,大股东将进行现金补偿。
对于华夏幸福来说,约30%的利润增长指标高吗?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应该还行。这家公司有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在过去很多年里,一直保持着约35%的利润增长比率,其中2017年为35.26%;2016年为35.2%;2015年为35.72%。
但不能说,实现上述目标,对于华夏幸福来说,就是完全没有挑战的,毕竟围绕这家公司的内外部环境都在发生变化。
那么,华夏幸福在此刻引入平安资管的理由是什么?最显而易见的当然是,稳定市场信心。作为中国最具影响力的机构投资者,平安资管的资产管理规模达到2.76万亿,它都敢进来,你还怕什么呢?此外,交易文件中还约定,华夏控股及王文学今后若要对华夏幸福进行减持,需要经过平安资管的书面同意,且每股转让价格不得低于本次股份转让的每股转让价格。这话等于是告诉其他投资人,平安资管认可现在已经是华夏幸福的估值底部了。
更有想象空间的还是将来。平安资管背靠的是中国平安,而中国平安则是与地产界最为接近的“金融帝国”。在碧桂园、融创、旭辉、绿地等多家地产巨头的股东名单里,都能看到中国平安的身影。委身中国平安的好处是什么?过往的一些经验或可以作出解释。2017年末,孙宏斌曾公开感谢中国平安,称平安银行曾借他25亿元,在融创中国6.18元股价时增持了股票,赚了150个亿。此外,当平安资管于2017年8月入股旭辉控股时,有一附带条款,即平安不动产“在满足相关条件情况下”拟向旭辉投资100亿元共同从事房地产项目开发经营。
对于未来,华夏幸福提供给《中国企业家》的回复中亦称,平安不仅为全方位金融平台,同时具有其他方面优势,可在适当情况下考虑未来进一步合作。
长周期与短周期
在地产业,华夏幸福具有独特的商业模式,它是以长周期的产业新城为业务核心,同时配比短周期的房地产开发业务。不得不说,这套模式很妙,它抓住了三四线城市在GDP上的强烈欲望,当企业满足了这种欲望,地方政府又以商品房开发用地为回馈,真是双赢。
根据《财经》杂志报道,王文学每天都会阅读大量产业方面的资料简报。在与各地政府沟通时,他早已不聊房地产,而是就新能源、汽车、生物医药等产业领域发表看法。在一些政府官员眼里,王文学就是国内产业地产界的权威。
王文学的这套模式有很强的前瞻性,直到近几年,以产业为核心的城市运营才被广泛采用。很多三四线城市,甚至不再欢迎单纯的住宅开发商。
但华夏幸福起步是很早的。2002年,王文学与河北GDP排名垫底的固安县政府签署协议,涵盖当地60平方公里、期限50年的开发。当年,固安产业园区动工。2006年,固安工业园被河北省政府批准为省级开发区,贫困县固安的GDP一跃成为廊坊下辖县第一。
正是长短周期配比的商业模式,让华夏幸福在二十年时间里,从河北廊坊的小县城固安发家,位列中国销售规模前十位开发商。不得不说,华夏幸福的突起,是中国经济加杠杆的结果。实业兴盛,房地产蓬勃,两边的需求都很旺盛。然而,当去杠杆真实发生,中美贸易摩擦日渐加剧,实业产业面临去产能,房地产调控周期由短变长,人们开始对华夏幸福感到担心。
首先,其房地产开发业务收入在2017年同比下降了18.22%。尽管房地产开发在华夏幸福的盘子里,承担的主要是资金回笼作用,但这块业务一直是其收入的重头。以该公司2017年年报为例,其全年营业收入构成中,房地产开发占比最高,达到48.79%。
华夏幸福的房地产开发业务很有意思,由于其产业新城基本布局在一线城市周边,因此可以尽享一线城市的溢出红利。这种溢出不仅是产业溢出,更是商品房购买力的溢出。今年以前,这种购买力主要来自于最先发展的环京区域。其在固安、霸州、大厂、香河一带均建设有孔雀城项目,其中设有高层和别墅两种,高层尚有当地人购买,但别墅绝大多数都卖给了北京人(实际居住)。但近两年,环京区域施行严格的限购政策,这便将北京人挡在了孔雀城门外。
在回复上交所的问询函件中,华夏幸福确认了上述情况的存在,但表示由于公司在非环京区域的房地产业务也逐步进入销售期,上述区域调控政策的影响正在逐渐弱化,预计今年公司的房地产结转收入能达到500亿元。
对于华夏幸福来说,更为核心的业务是产业新城。华夏幸福的产业新城是以PPP为模式的,即政府委托企业运营,企业的收入主要来自地方政府,包含规划设计与咨询费,土地整理服务费,基础设施与公共设施建设费,产业发展服务费,城市运营维护费等。
上述企业收入来源中,最主要的还是产业发展服务费,2017年这块收入的占比38.93%,但毛利率超过了90%,是华夏幸福的主要利润来源。其实这块收入本质上含有一定对赌意义,它的收取模式为合作区域内入区项目当年新增落地投资额的45%。也就是说,若当年只有很少的新增落地投资额,甚至没有新增,则企业只能白干活,这便给华夏幸福的招商引资能力提出了很高的要求。
一个问题是,产业新城以实业企业为招揽目标。近年来,中国经济处在腾笼换鸟的过程中,很多产业都在去产能,有没有那么多合适的企业进驻到华夏幸福的产城之中?尤其是,由于在环京区域取得过巨大的成功,近年来,华夏幸福还在积极的异地复制产业新城,包括东北的水产业新城、长三角的嘉善产业新城、珠三角的江门产业新城等。产业新城的运营具有很强的地缘特征,异地而处的华夏幸福能玩得转吗?
“每个一线城市都有溢出效应,北京有,上海有,广深也有,但溢出效应和溢出效应是不一样的。有些项目想的都是正确的,但落地的时候就会发现有问题。”上述接近华夏幸福人士向记者表达了他的担忧,在他看来,再造固安神话的难度太大了,“那可是有60平方公里啊。”
不过在今年的股东大会上,当股东代表提出关于异地复制的问题时,首次现身的王文学回答:“我连固安都能干成,我在哪里干不成。”
双轮驱动
王文学是开火锅店起家的,从某种角度上来看,他一直没有脱离这行。做产业新城好似下火锅,就是要各种材料放在一个锅里。当然,火锅也分很多种,涮海鲜的港式锅,涮牛羊肉的铜锅,涮下水的四川火锅。王文学的产业新城也有一样,规划了很多主题产业园区,例如固安电子信息产业园、固安航天产业基地、大厂影视小镇等。
上述思路实际上非常主流,将产业链上的企业聚集在一起,打造产业生态,从而产生集聚效应。但真实落地并不容易,一个产业生态的形成,必须有核心的大型企业存在,只有它才能成为产业链延伸的原点。
“就某些产业来说,说服企业放点研发机构进去相对容易,但是要投厂和迁厂,决策的难度就非常大。”接近华夏幸福人士告诉记者,经过长时间摸索后,该公司内部的智囊提出了一套思路,既然招商引资难,那就自己做商做资。
这套被定义为“双轮驱动”的理论,很快被王文学接纳。它主要分为三个步骤,第一步是储备壳资源,在没有想好投什么的情况下就可以先储备,这样一旦想清楚做什么,可以随时随地去做。第二步是做资产,通过收购来完成相关产业的并购;第三部,就是将资产注入壳资源,并且围绕这家上市公司来打造一个产业生态环境。
如此一来,王文学就不仅有了地产以外的产业布局,华夏幸福的产业园区也做活了。截至目前,除了华夏幸福,王文学还是三家A股上市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包括维信诺(002387.SZ)、玉龙股份(601028. SH)和ST宏盛(600817.SH)。
最先转起来的轮子是维信诺,该上市公司原名黑牛食品,是王文学于2015年收购的壳资源。次年开始,王文学将光电公司维信诺逐步注入了上市公司,维信诺为中国主要OLED厂商之一,其AMOLED面板出货面积目前居全国首位。由此,王文学完成了在光电产业的布局。并且,此块产业已经与他的老本行产生联动。今年5月,维信诺在固安的云谷第六代AMOLED生产线启动运行。
3月,玉龙股份收购了天津汉尧,这是一家主营石墨烯改性正负极材料的公司,即锂电池材料供应商。
说到锂电池,则不得不关注到王文学的另一块产业布局——知合出行。2017年末,知合出行控股了合众新能源汽车,这是一家生产新能源汽车的企业,旗下品牌为哪吒汽车。目前,王文学在出行产业上下游均有涉足,包括上游的4家无人驾驶公司,易航智能、驭势科技、禾多科技和位于美国的Tron.ai,一家生产新能源汽车驱动系统和核心零部件的精进电动;3家汽车研发制造企业,长城华冠、合众新能源以及研发飞行汽车的酷黑科技;4家共享汽车公司,包括参股的Ponycar、巴歌出行,控股公司蕃茄出行、小二租车。
根据《中国企业家》了解,王文学在出行领域的目标非常宏大,“从估值来讲能达到至少千亿量级的水平”。
今年4月,合众新能源位于浙江桐乡的工厂一期已经竣工试产。有意思的是,桐乡与华夏幸福布局重镇嘉善相邻,离南京溧水区也不远。从汽车产业的辐射半径来看,三地完全可以形成一个产业生态。目前,知合出行参股的驭势科技已落户嘉善产业园区,该园区的方向是智能网联汽车集群,而溧水产业新城的方向则是智能汽车产业集群。
实际上,无论是光电产业还是出行产业,都是很新的东西。而王文学本身学历水平不高,华夏幸福年报中披露的信息,仅为中专毕业,说明他甚至没有像别的草根企业家一样,去某个商学院镀个金。“王老板是非常肯放下身段的人,他愿意倾听下属的意见,去学习新的东西。”一位和王文学有过多次接触的人这样评价。
原标题:138亿,平安入股华夏幸福,王文学不再绝对控股,但他还有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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