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
为政第二06
【原文】
子张学干禄。子曰:“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
【参考译文】
子张向孔子请教求取官职、获得俸禄的方法。孔子说:“要博学多闻,有怀疑的地方存而勿论,其余的部分也要谨慎地说,就能减少错误;要广览多看,感觉有不妥当的事置之勿行,其余的部分也要谨慎地做。言语的错误少,做事的懊悔少,官职俸禄就在这里面了!”
【释词】
子张:颛孙师,字子张,陈国人(或指为阳城人),小孔子四十八岁。子张为陈公子颛孙之后,故称其为陈人;其子申祥,“申亦颛孙也,周秦之间申、孙声相近”。
学:或曰此字犹如“问”。
《史记·弟子传》作“问干禄”。《论语后案》:赵鹿泉云:“本文‘学’字当作‘问’,据《史记·弟子传》及此章外注程(程子)说、‘三年学章’注杨说。”《论语正义》:“仲尼弟子列传”作“问干禄”,此出“古论”。《大戴礼记》有子张问入官,即问干禄之意。“鲁论”作“学”,谓学效其法也,于义并通。
干禄:干,求也。禄,出仕为官之俸禄。干禄即求仕。钱穆:当孔子时,平民中优秀者,亦可进身贵族社会,而获得俸禄,此种人称曰士。
多闻阙疑:多闻,博学多闻。阙疑,有疑则阙之而不言。疑,心有所未信者。
慎言其余:其馀不疑的方面,仍然慎言。
寡尤:寡,少也。尤,罪过,由外而来者。
多见阙殆:多见,广览多看。阙殆,所见危殆不安者,阙而不行。殆,危而不安者。
慎行其余:其馀不危的方面,仍然慎行。
寡悔:少悔恨。悔,悔恨,自内而出者也。
禄在其中:求禄之道即在其中。《正义》:禄在其中,谓在“寡尤寡悔”之中,明禄不待外求也。
【先贤精义】
郑康成曰:言行如此,虽不得禄,亦同得禄之道。
《论语注疏》曰:此章言求禄之法。虽博学多闻,疑则阙之,尤须慎言其馀不疑者,则少过也;虽广览多见,所见危者,阙而不行,尤须慎行其馀不危者,则少悔恨也。言若少过,行又少悔,必得禄位。设若言行如此,虽偶不得禄,亦同得禄之道。
范宁曰:发言少过,履行少悔,虽不以要禄,乃致禄之道也。仲尼何以不使“都无尤悔”,而言“寡尤悔”乎?有颜渊犹不二过,蘧(qú)伯玉亦未能寡其过,自非圣人,何能无之?子张若能寡尤悔,便为得禄者也。
李炳南曰:学干禄,就是学求从事政治之意。慎言,是说言语要恰到好处,不可多说,多则不免有失。无疑惑之事,亦须中道而行,恰到好处,无过无不及,是为慎行。言语少过失,行事少后悔,禄位即在其中,即可办政事。
朱子曰:愚谓“多闻见”者学之博,“阙疑殆”者择之精,“慎言行”者守之约。凡言在其中者,皆不求而自至之辞。
程子曰:修天爵则人爵至,君子言行能谨,得禄之道也。子张学干禄,故告之以此,使定其心而不为利禄动。
郑汝谐曰:“耕也馁在其中”,耕岂期于馁哉?“学也禄在其中”,学岂期于禄哉?曰“在其中”,所以平其心也。
《论语正义》曰:古者乡举里选之法,皆择士之有贤行学业而以举而用之,故寡尤寡悔即是得禄之道。当春秋时,废选举之务,世卿持禄,贤者隐处,多不在位。故郑(康成)以寡尤寡悔有不得禄,而与古者得禄之道相同,明学者干禄当不失其道,其得之、不得则有命矣。《孟子》云:“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亦言古选举正法。
《论语后案》曰:“疑殆尤悔”,互言见义。能慎此者,敷纳明试,不激不随,得之固道也,失之命也。不然,欲为侥幸之谋而尤悔交集,是传所谓黜而宜者,其得之命也,失之固道也。凡经言“在其中”者,事不必尽然而举其能然者也。君子道其常,亦尽其能然之道而已,无揣摩侥幸之法也。
钱穆曰:此章多闻多见是博学,阙疑阙殆是精择,慎言慎行是守之约,寡尤寡悔则是践履之平实。人之谋生求职之道,殆必植基于此。孔子所言,亦古今之通义。
徐英曰:“多闻多见”,劝其广见闻,犹“博学”之义也;于其可疑及未安之事,始阙之,犹“审问”、“慎思”之义也。能如此,则言可无过,而行无可悔,庶几天爵修而人爵至矣。
朱柏庐曰:言而阙疑,立诚之道也。
《读四书大全说》曰:(夫子)但告以学之正,寡尤寡悔,就言行而示以正学,使端其术而不为俗学所乱。
许鲁山曰:儒者以治生为急,所谓“干禄”即问治生之道,孔子之答,与“君子谋道不谋食”一章同旨。谚云:“天不生无禄之人。”人之至于困苦穷饿者,必其人行止有亏,为众所厌恶。孔子教子张以言行寡尤悔,而禄即在其中,言似愚而实确,洵万古处世之津梁、治生之秘诀也。
康有为曰:此勉人急于修学,无急于求仕之意。学者寡过固未易至,施之事为,动合机宜,绝无中悔者,尤难。著书讲学之说,尚有悔而改定之时。为政如发机然,机一误发,国事民命系之,悔何可追?此亦求仕者所读而汗下者也。
《松阳讲义》曰:古之圣贤身居富贵,皆是不求而自至,其胸中未尝有一毫希觊之念也。自圣学不明,士束发受书,便从利禄起见,终身汲汲,都为这一个禄字差遣。一部五经四书,几同商贾之货,只要售得去便罢了,未尝思有益于身心,有用于天下,真是可叹!今日学者须先痛除此等念头,将根脚拨正了,然后去用工,才是真学。不然,即读尽天下之书,譬如患病之人,日啖饮食,皆助了这病,毫无益于我。
【原文】
哀公问曰:“何为则民服?”孔子对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
【参考译文】
鲁哀公问到:“要怎么做才能让百姓服从呢?”孔子回答说:“提拔正直的人放在在邪曲者的上面,百姓自然就服从了;如果提拔邪曲者放在正直的人上面,百姓自然就会不服。”
【释词】
哀公:鲁国之君,姓姬名蒋。周敬王二十六年即位。鲁定公之子。哀,其谥号;《谥法》云:“恭仁短折曰哀。”孔子与鲁哀公的交往在孔子六十八岁回到鲁国之后。
何为:怎么做。
对:《论语》凡记君上问,必称“对”,乃尊君之意。
举直:举荐、举用正直之人。
错:如同“措”,置也、措置、放置。
诸:兼词,“之于”。
枉:邪曲之人。
【先贤精义】
《论语注疏》曰:此章言治国使民服之法。时哀公失德,民不服从,哀公患之,故有此问。于时群邪秉政,民心厌弃,故以此对之也。
江熙曰:哀公当千载之运,而圣贤满国,举而用之,鲁其王矣。而唯好耳目之悦,群邪秉政,民心厌弃。既而苦之,乃有此问也。
康有为曰:夫国者,合民而为之。国,固民之国也,民服则民心固结而国立,民不服则人心散乱而国危。
范宁曰:哀公舍贤任佞,故仲尼发乎此言,欲使举贤以服民也。
程子曰:举错得义,则人心服。
《论语正义》曰:春秋时,世卿持禄,多不称职,贤者隐处,有仕者亦在下位,故此告哀公以举措之道。直者居于上,而枉者置之下位,使其贤者得尽其才,而不肖者有所受治。亦且畀(bì)之以位,未甚决绝,俾知所感奋,而犹可以大用。故下篇告樊迟以“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即此义也。
李炳南曰:举直者而置之于枉者之上,民所以服。举枉者而置之于直者之上,民所以不服。此义仍用小人,惟当置于下位,受制于在上之君子,不得为恶,民不被害,亦服。此义较优。刘氏正义以此与夫子尊贤容众之德相合。(见下文“附录1”)
张栻曰:夫子之告之者,虽为哀公而言,其实先王所以得民心者,不越是也。盖善善而恶恶,乃兆民之彝(yí)性。在上者举错(措)得义,则莫不盎然而诚服。
钱穆曰:举直加之乎枉之上则民服,举枉加之乎直之上则民不服。举措乃人君之大权,然举措有道,民之所服于君者,在道不在权。……此章孔子论政,仍重德化。盖喜直恶枉,乃人心共有之美德。人君能具此德,人自服而化之。
蕅益大师曰:惟格物诚意之仁人,为能举直错(措)枉,可见民之服与不服,全由己之公私,不可求之于民也。
胡林翼曰:宋仁宗罢夏竦而用韩琦、范仲淹,庶民歌于路,至饮食呼号以为欢,服何如也!唐宪宗相皇甫镈(bó)、程异,制下,朝野骇愕,至于市井负贩者亦嗤之,不服何如也!玩两“则”字,乃是一有举错(措)而服不服因之,公义之不可掩如此。
《四书反身录》曰:举错(措)当与不当,关国家治乱、世运否泰。当则君子进而小人退,众正盈朝,拨乱反治,世运自泰。否则,小人进而君子退,群小用事,酿治为乱,世运日否。诸葛武侯有云:“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言言痛切,可作此章翼注,人君当揭座右。
【原文】
季康子问:“使民敬、忠以劝,如之何?”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
【参考译文】
季康子问到:“使百姓恭敬、效忠并且勤勉向上,那要怎么做呢?”孔子说:“能庄重地面对百姓,百姓自然恭敬;能上孝于亲、下爱于民,百姓自然效忠;提拔选用好人并教化能力不足的人,百姓自然就会勤勉向上了。”
【释词】
季康子:鲁国的执政大夫,季孙氏,名肥。谥号“康”。其父季桓子。
敬、忠以劝:恭敬、效忠与勤勉向上。劝,包含勉励、勤勉、努力以及劝善之意,综而解释为“勤勉向上”。以,同“与”(或指为“而”)。
临之以庄:上对下为“临”。庄,容貌端严。上能以礼,恭庄严肃,则下自然知敬其上。钱穆:此乃一礼之两面,亦即一德之所化。
孝慈则忠:孝,正人先正己,上能孝亲,下自然感化也孝己亲,为孝子则能为忠臣。慈,慈爱,上能慈爱百姓,如爱己子,则百姓才能爱其上。如此,则忠。
举善而教不能:善指德方面,能指才方面。举,选拔任用。不能,能力欠缺的人。善者举之,以为社会上进之方向,且能佐君治理;不能者教之,加以扶助引导,则不至于无所上进。如此,则百姓自然能勤勉上进。《正义》曰:此欲康子复选举之旧也。
【先贤精义】
《论语注疏》曰:此章言治国使民服之法。时哀公失德,民不服从,哀公患之,故有此问。于时群邪秉政,民心厌弃,故以此对之也。
江熙曰:哀公当千载之运,而圣贤满国,举而用之,鲁其王矣。而唯好耳目之悦,群邪秉政,民心厌弃。既而苦之,乃有此问也。
康有为曰:夫国者,合民而为之。国,固民之国也,民服则民心固结而国立,民不服则人心散乱而国危。
范宁曰:哀公舍贤任佞,故仲尼发乎此言,欲使举贤以服民也。
程子曰:举错得义,则人心服。
《论语正义》曰:春秋时,世卿持禄,多不称职,贤者隐处,有仕者亦在下位,故此告哀公以举措之道。直者居于上,而枉者置之下位,使其贤者得尽其才,而不肖者有所受治。亦且畀(bì)之以位,未甚决绝,俾知所感奋,而犹可以大用。故下篇告樊迟以“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即此义也。
李炳南曰:举直者而置之于枉者之上,民所以服。举枉者而置之于直者之上,民所以不服。此义仍用小人,惟当置于下位,受制于在上之君子,不得为恶,民不被害,亦服。此义较优。刘氏正义以此与夫子尊贤容众之德相合。(见下文“附录1”)
张栻曰:夫子之告之者,虽为哀公而言,其实先王所以得民心者,不越是也。盖善善而恶恶,乃兆民之彝(yí)性。在上者举错(措)得义,则莫不盎然而诚服。
钱穆曰:举直加之乎枉之上则民服,举枉加之乎直之上则民不服。举措乃人君之大权,然举措有道,民之所服于君者,在道不在权。……此章孔子论政,仍重德化。盖喜直恶枉,乃人心共有之美德。人君能具此德,人自服而化之。
蕅益大师曰:惟格物诚意之仁人,为能举直错(措)枉,可见民之服与不服,全由己之公私,不可求之于民也。
胡林翼曰:宋仁宗罢夏竦而用韩琦、范仲淹,庶民歌于路,至饮食呼号以为欢,服何如也!唐宪宗相皇甫镈(bó)、程异,制下,朝野骇愕,至于市井负贩者亦嗤之,不服何如也!玩两“则”字,乃是一有举错(措)而服不服因之,公义之不可掩如此。
《四书反身录》曰:举错(措)当与不当,关国家治乱、世运否泰。当则君子进而小人退,众正盈朝,拨乱反治,世运自泰。否则,小人进而君子退,群小用事,酿治为乱,世运日否。诸葛武侯有云:“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言言痛切,可作此章翼注,人君当揭座右。
原标题:共度此声·一起读《论语》011期丨为政第二篇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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