翘着二郎腿，一直摇头低语，公安部A级通缉犯曹钟华到案后显得异常平静。审讯中，曹钟华说：“当时一时糊涂，不知道怎么就干了这些事。”
今年10月4日，曹钟华在安徽省落网，围绕曹钟华的多起盗墓案逐渐明朗——探、掘、盗、销，从2015年到2017年，以曹钟华为首的盗墓团伙作案十几起，前后倒卖各类文物上百件。
10月13日，江苏省苏州市公安局高新区分局针对此案召开新闻发布会，曝光了更多细节。
只有初中文化的曹钟华如何成为盗墓团伙老大？专案组负责人蔡鑫海向上游新闻（报料邮箱：cnshangyou@163.com）记者表示，曹钟华此前在苏州打工，不想赚辛苦钱的他和几名工友干起了盗墓的勾当。
警方透露，目前，该文物犯罪团伙已抓获犯罪嫌疑人10余名，其中3名嫌疑人被提起公诉，共缴获各类文物100余件。
▲10月13日，江苏苏州，曹钟华盗墓团伙盗卖文物100多件，其中有大量玉器。图片来源/苏州警方
盗墓老大隐瞒罪行仅获刑一年多
盗墓这一行当古今有之。自曹操新设发丘中郎将和摸金校尉后，如何找墓葬、如何盗墓的手法流传甚广，让这门“生意”经久不衰。
苏州，首批国家历史文化名城之一，有近2500年历史，是吴文化的重要发祥地。在苏州，各类古迹、古墓，成为当地特有的文化名片。
2018年6月的一天晚上，苏州市虎丘区（高新区）横塘街道横山村横山上古墓葬群里，摸进了几名鬼鬼祟祟的男子。其中一名叫“大个子”的男子，前期已经完成踩点工作。这次，他们携带绳索、铁锹、钢管、编制袋等作案工具，准备对D13石室土墩墓进行挖掘。
在此后几天里，他们摸黑在这里挖掘古墓，刚刚挖出一个L形的盗洞，就被警方抓获。
尽管没有盗取到文物，但这处被挖掘的墓葬系东周时期古墓葬，对研究当时苏州地方文化具有较高历史价值。盗洞，对该墓葬本体造成了直接、严重的破坏。
在这伙盗墓贼中，就有此后被列为公安部A级通缉犯的曹钟华。到案后，曹钟华积极认罪，如实供述了盗墓行为，并争取到可从轻处理的机会。
2019年7月1日，因犯盗掘古墓葬罪，曹钟华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二个月，并处罚金2000元。2019年8月28日，曹钟华刑满出狱。
出狱后的曹钟华没有再沾染盗墓生意。但他心里清楚，在横山盗墓案发生之前，他已对苏州十几处古墓葬下了手，在盗墓圈里也小有名气，再次被抓或许只是时间问题。
出狱后的一年半时间里，曹钟华仿佛消失了一样。“横山盗墓案案发时，包括服刑期间，曹钟华都没有主动供述他此前的盗墓行为。此时他是有侥幸心理的。”办案民警说。
▲10月13日，江苏苏州，曹钟华盗墓团伙参与十几起盗墓案件，涉嫌盗卖文物100多件。图片来源/苏州警方
同伙落网老大成公安部A级通缉犯
曹钟华的侥幸，并没有帮他掩盖住曾经的罪行。
今年初，苏州市高新区公安分局接到线索，浙江绍兴籍王氏三兄弟曾于2015年左右来苏州盗过墓。但因时间较久，相关视频资料缺失、现场勘查条件不足等原因，如何捕捉这些散落在各地的“摸金校尉”，成了案件突破的难点。
“盗墓者多用铲、锹等工具，事先肯定要探路、踩点，不可能毫无破绽！”专案组成员高飞介绍，围绕王氏兄弟的确切身份和活动轨迹，专案组在利用各类平台分析研判的同时，还多次在案发地和王氏兄弟原籍地开展实地勘查和走访。今年3月，王氏三兄弟在杭州、嘉兴、绍兴相继落网。
“我们着重排查王氏三兄弟的同时，发现盗墓案中还有另一名主犯，就是此前横山墓案的盗墓贼曹钟华。我们判断该团伙组织相对固定，形成了探、掘、盗、销‘一条龙’的文物犯罪链条。除了抓捕嫌疑人，还要尽快斩断犯罪链，找回遗失文物。”高飞称，随着线索的逐渐明朗，一个由浙江籍、安徽籍人员组成的盗掘古墓团伙逐渐浮出水面。而曹钟华，就是该盗墓团伙的核心人员。
上游新闻记者了解到，盗掘古墓人员一般分为“支锅的”和“下苦的”，两种有联系也有区别。其中，“支锅的”是团队核心，主要负责选取作案目标、组织实施、后勤保障、赃物处理、利益分配等。在实际盗墓过程中，“支锅的”并不出力，只是望风，或在地面上打下手。而“下苦的”，则要抡铲探眼、顺盗洞往里钻，干的都是体力活。
这个盗掘古墓的犯罪团伙中，曹某华扮演的，就是“支锅的”角色。只有曹钟华落网，才能尽可能多的挽回文物损失。
▲10月4日，苏州警方和安徽警方将曹钟华（左二）抓捕归案。图片来源/苏州警方
反侦察能力强不停更换藏匿地点
“曹钟华有犯罪前科，具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出狱后行踪不定。我们在成立追逃小组的同时，将情况层层上报给了公安部。”苏州市公安局高新区分局专案组负责人蔡鑫海表示，今年5月13日，公安部发布A级通缉令，公开通缉包含曹某华在内的第六批10名重大文物犯罪在逃人员。
曹钟华藏在哪儿？追逃期间，专案组民警先后到浙江杭州、安吉、安徽宣城等地循线追击，并走访曹钟华亲属、同学等关系人，还定期到曹某华老家进行劝投工作。
“2021年我们发出协查通报后，曹钟华就彻底躲起来，但他是知道我们要找他。在逃期间，他没有和家人联系过，之前的人际圈子也没有联系。”办案民警说。
今年10月4日，曹钟华在安徽省宣城市落网。
据上游新闻记者获取的抓捕视频显示，10月4日，苏州警方、宣城警方在安徽省郎溪县一农户家中，发现了曹钟华的踪迹，其藏身地点距曹钟华老家宣城市狸桥镇仅36公里。抓捕时，曹钟华并未做过多挣扎和反抗。“抓捕时，曹钟华是打算转换藏匿点的。”办案民警告诉记者。
曹钟华到案后交代，2015年至2017年期间，他和同伙在苏州高新区等地山林间，盗窃战国、汉代、明清等时期的数个古墓葬，窃得各类文物上百件，并销赃得款近百万元。
目前，曹钟华因涉嫌盗掘古墓葬罪，被高新区分局刑事拘留；王氏三兄弟因涉嫌盗掘古墓葬罪，被虎丘区检察院提起公诉。警方缴获各类文物100余件。经鉴定，缴获文物中有三级文物3件、一般文物98件。
▲10月13日，江苏苏州，曹钟华盗墓团伙盗卖文物中，有大量陶器。图片来源/苏州警方
嫌工地打工太累为赚钱啥都干
上游新闻记者了解到，以曹钟华为首的盗墓团伙，已经在苏州作案十几起。警方表示，曹钟华等人的盗墓行为，不仅破坏了古墓葬的完整性和文物安全，对当地的考古研究也造成了严重影响。
据了解，曹钟华成为“摸金校尉”前，是在苏州工地上打工的普通人。从打工人到公安部通缉要犯，曹钟华为啥走上盗墓的道路？
曹钟华交代，他与落网的王氏三兄弟中的王某，曾是苏州某工地的工友。他们觉得工地的活儿辛苦，又挣不到多少钱，无法满足消费，于是经常凑到一起谋划有哪些挣钱快的办法。
“工地上的工人都来自天南海北，大家聚在一起时，就提到盗墓。王某一直在追盗墓类影视剧，对盗墓有强烈的兴趣。恰巧曹钟华在老家也接触过相关东西，于是两人不谋而合，就叫着王某的另两个兄弟和邹某成，组成了盗墓团伙。”专案组成员高飞说。
随着对盗墓越来越熟练，几人有了明确分工。因为曹钟华在老家有倒卖文物的人脉关系，就成为团队中的“掌权人”。这一团伙中，曹钟华、王某负责探路，王某枫、邹某成是“下苦的”。挖到文物后，由曹钟华和王某飞负责销赃分钱。
“偶尔也会找其他人来帮忙，一般选择深夜行动，曹钟华、王某先踩点，确定后喊人来挖，挖到的文物主要由曹钟华负责出手。”办案民警称，据曹钟华交代，得手后他会自驾回到老家安徽宣城找相关文物中介去卖，再把赃款分配给其他人。
警方顺藤摸瓜，抓获了2名帮曹钟华销赃的文物贩子，其中1人在安徽开文物店，另1人为文物收藏爱好者。“目前追回的文物多以玉器和陶器为主，他们也挖到过青铜器，但是不好出手，有些可能就被破坏了。”办案民警说。
“我怎么会去干这种事情？很后悔，还给自己留了案底。当时脑子是浆糊一样。这是错误的，很大的错误。”再次落网后的曹钟华，像第一次落网一样，对自己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但一提到盗墓案和倒卖文物，曹钟华一个劲地摇头。
办案民警称，曹钟华落网后曾表现出很放松的状态，他曾提到在逃期间一直高度紧张，落网后反而放下心来了。
上游新闻记者了解到，实际上，最开始接触盗墓行当时，曹钟华并没有认为这是犯罪，加上来钱快和好奇心的趋使，曹钟华的胆子越来越大。他曾提到，“为了钱，我啥都干。”
知情人透露，曹钟华是一个在钱上很计较的人，倒卖文物时经常耍滑头。不仅从文物贩子处赚差价，还在盗卖文物款项上与队友耍心眼。凭借着积累的人脉，曹钟华在当地文物中介行业小有名气，里里外外一算计，他比同伙赚了更多的钱。
“对曹钟华的审讯工作还在继续，是否还有其它盗墓案件或者涉案人员，我们也会继续调查、追查。对于盗墓、倒卖文物等犯罪行为，我们始终坚持‘零容忍’，将继续联合文物部门，严防严控文物违法犯罪活动，为文物保护提供坚强的安全保障。”蔡鑫海表示。
盗墓是犯罪，切莫被盗墓类影视剧忽悠
办案民警表示，近年来，一批盗墓类影视作品在市场上掀起了一波“盗墓”浪潮，线上各类“鉴宝”平台盛行。少数动机不良者对古墓葬、文物逐渐萌生出娱乐和猎奇心态。本案中的王某等人，正是出于对盗墓行业的好奇，伙同曹钟华等人一步步走向犯罪深渊。
警方称，实际上，当前不少盗墓类影视作品，展现的是精彩的悬疑类探险故事，但盗墓行为不管被艺术化得如何精彩，也改变不了其犯罪的性质。如果市民对古墓葬有好奇心，可以研究考古纪实的文章，观看考古纪录片，参观博物馆，以身试法绝不可取。
某些“鉴宝”平台打着介绍历史文化的名号，出售、鉴定所谓的文物藏品，实际上充斥着各种骗局，警方提醒文物爱好者，谨慎交易，守好“钱袋子”。
上游新闻记者 时婷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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