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江晚报消息,一辆黑色雷克萨斯停在浙江省博物馆孤山馆区的门口,穿粉色短袖衬衣的沈巍下了车,三个和他一起下车的小伙子,递水,递手机。一会儿,10多位粉丝陆续从西泠印社的方向涌来,举起手机,对着沈巍拍摄。
上周六,“流浪大师”沈巍来到杭州,在这里逗留到本周二。去了岳庙、小瀛洲,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有粉丝跟随直播。
52岁的沈巍此前曾是上海某机关公务员。在上海流浪20多年,一直以捡垃圾为生,他虽蓬头垢面但能讲史书、谈掌故,今年3月,被人录制视频上传网络而意外走红。全国各地的网红、主播们蜂拥到沈巍的栖身地拍摄,最多时有上千人围观。
做了网红3个月后,沈巍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唯一不变的是依然有人跟拍他。粉丝们拿着手机,跟在他身后,不停直播。
1
两个手机同时拍摄
周二下午2点,太阳热辣辣,沈巍来到浙江省博物馆孤山馆区后,没急着进去,而是在门口等待。
“有粉丝从上海过来,等等他们。”小飞是目前和沈巍走得最近的一个人。网上说,小飞认了沈巍做义父。对这个说法,沈巍不置可否,“这是他的隐私。”
最近一个多月来,沈巍离开上海先后去了新疆、广州、成都、杭州,的确都是小飞一路陪伴,他是所有粉丝中,最清楚沈巍行程的人。
粉丝们很快聚集在门口,有的从上海来,有的是杭州本地的,一行10多人进了博物馆。
花白头发的沈巍走在最前面,在大厅里,他双手叉腰,粉丝们举着手机,跟随在后。有旁观者小声问:“这是什么领导来了吗?”
从展览的前言开始,每一个展位前以及有文字介绍的地方,沈巍都会停下来,凑近看。这时,粉丝们就紧跟上去,把他围起来,各自选取角度,拍摄。很多人拿着两个手机,时时刻刻对着他,不想漏掉他说的任何一句话。
一位穿白色T恤的男子一手举着自拍杆,高高伸过人群,做直播;一手拿着另外一只手机,一刻不停地拍视频。
“拍些小视频,做花絮。”他笑嘻嘻地说。他的直播账号是专门直播沈巍的,“有3000多粉丝,都是冲着沈老师来的,纯的。”
另外一位穿橘色裤子的男子,也一手举着一只手机,“有些粉丝来不了现场,我帮他们拍一点。”
原本清净的博物馆,变得有些热闹。
2
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
看起来,沈巍对博物馆的一切都很感兴趣,而且讲得头头是道。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沈巍开讲前,总是用这句开头,一手背在后面,一手指着展品。
围着他的粉丝们,都忙着直播,回答的寥寥。沈巍倒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讲解。
看到介绍中用了“凤凰涅槃”,他就讲到郭沫若;
看到萧山跨湖桥出土的文物,他就讲萧山小萝卜,“我小时候经常吃,可惜没像涪陵榨菜那样有名。”;
看到“清代文人野外消闲图”中的人物随身携带笔墨,他就说,“如果这是一个现代人,随身携带的肯定是手机、充电宝。你们没有充电宝可不行,一会儿找不到就急了。”
他还会指着那些书画说,“这两幅画够你们在上海买几套房子了。”
只有这样的话,才引得围观者的一阵轻笑。
我问白T恤,有没有听沈巍在讲什么,他盯着手机屏幕,爽快地回答,“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
我转头问另外一个直播的男子,他摇摇头,“太专业了,听不懂。”随后,他指指手机屏幕,“主要是播给他们(收看直播的人)听。”
我看了一下两人的直播,一位有200多人在线收看,一位只有两位数。
看展览的沈巍也会和主播们互动,他问,“有多少在看直播啊。”
有人喊,“几百个。”
沈巍带着调侃的语气回,“才几百个啊。”
旁边的白T恤男子苦着脸说,“我才几十个,你能不能帮我喊一声,看的人肯定刷刷刷就上来了。”
3
粉丝间的暗战
快走出博物馆时,一位大姐冲到沈巍面前,激动地和他握手,“沈老师,我每天都看你的直播,这次终于见到你本人了。”
大姐有些语无伦次,她说她和老公都是沈巍的粉丝,当天听说沈巍在杭州,两人一定要来见一面,中午跑到省博武林馆,白白等了快两个小时,后来看到别人直播,是在孤山馆,就赶了过来。
一位便利店的小哥看到沈巍,搓着手上前,打招呼,“你是沈大师吧。”
沈巍淡定回应,“对,我是。”
这些是看到本尊就很满足的粉丝。
沈巍目前在快手上有90多万粉丝,他每天晚上准时做一个小时的直播,最多时候,有两万人在线观看。
围绕着沈巍的所谓粉丝们,也有自己的暗战。
小飞曾建过三个分别有300多人的粉丝群,群名叫“护巍队”,后来又解散,他说是因为有“黑粉”。
小飞所谓的黑粉,是有一部分粉丝认为,小飞控制、利用沈巍,让沈巍为自己的生意站台,这部分粉丝有自己的群,群名有“守护沈巍”,有“纠正沈公”。
“我教老师开了自己的直播账号,自己做直播,切断了一部分人的利益。”沈巍的快手账号都是小飞在打理,他否认其利用沈巍卖产品。
按照小飞的说法,沈巍这一个多月的出行,都是他陪同,“去哪里,是老师自己定,我只是跟着,帮忙。”
出行的机票、住宿、餐饮等费用,包括沈巍目前在上海的住宿,部分是小飞承担,部分是当地邀请的粉丝承担。为沈巍花费了多少,小飞不愿说,“这是我自己愿意的。”
小飞说,他最初找到沈巍,的确是为了涨粉,但后来被打动,想帮助他。
粉丝们这种纷争,沈巍说自己不知道,也不在意。
“我不喜欢被粉丝前呼后应,但对他们,我抱着感恩的心,即便是黑粉。如果我的热点能帮助别人,那也没什么不好。我最怕的是别人说要拯救我。”
新闻深读
和沈巍面对面:要打赏就像高级讨饭
问:现在是每天都直播吗?是不是已经接受了这种方式?
沈巍:每天都直播。这是我唯一不脱离社会的方式,虽然没办法,但必须坚持下去。其实,这种形式我不适应。我做老师,面对着学生 ,有现场感,如果是在展品面前,能勾起知识点,但是直播,就面对着一个手机,看着自己,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开始我不愿意搞直播,但他们(小飞)盯着我搞,说这是我唯一的出路。
我想我也必须要一个平台,能发表观点。比如我捡垃圾是保护环境,为了资源节约,但别人说我是神经病,脑子有问题。
老天爷给了我一个说话的机会 ,还有这么多人听 ,这其实很好。
有人说我是直播的清流,我不这么想,只是想表达我的意思。但也有人诋毁我,经常投诉举报,让我筋疲力尽。
直播打赏我一分没动
问:直播的打赏多吗?
沈巍:首先我想说,打赏是法律允许的。我是4月底开始直播,现在有10多万元吧,但是这个钱我从来没用过。(小飞插话:10多万并不是都归老师,平台还有提成。)
说实话,我觉得打赏就像高级讨饭。
我不用这个钱是因为我的生活状态没到用钱的份。吃,跟他们在一起,他们会主动买单。主动买单的原因是,我晚上为他们的平台站位的话,他能够得到打赏,或者他认为我带来的东西高出他付出的东西,算是长期投资。
但我对未来不看好,直播会怎样,我也不知道。也有公司说要我和合作、包装,但我觉得我个性不适合,我在镜头前表演欲不强。
关于打赏,有个粉丝曾经送我一本很贵的书,两百多元,我说太贵了。他说,我每天免费看你的直播,学到知识,已经赚到了,本来我应该拿钱看的。这就像花钱看展览一样。
沈巍的粉丝
我没有助手
问:这一个多月去了很多地方,行程都是有人安排好的吗?
沈巍:网红之后,各地的粉丝都会通过他(小飞等人)私信找我,我快手的私信是关掉的,因为怕太多人发。比如这次就是,杭州有粉丝说想见见我,我刚好有时间,就来了。
这种邀请经常有,但有的可能联系不上,有的可能没办法成行 ,比如还有日本、新加坡的邀请,但是这要护照,费用怎么承担,都是问题。
我现在身边没有什么助手,都是临时的,刚好他在身边,就一起。从长期考虑来看,必须找个有能力的,或者比较信得过的,但目前来说,从内心来说,还没有这几个条件都具备的。
粉丝变零,我也无所谓
问:走到哪里,都有粉丝跟拍,现在习惯吗?
沈巍:我不喜欢这种状态,不喜欢粉丝前呼后拥。但对待粉丝,我抱着感恩的心,我得承认 我的改变是他们给的。这种改变和我的个性不合拍,但我要适应。这是别人求之不得的, 我平白捡了一个机会,我要珍惜,但我没有陶醉感。
我不会关注粉丝的数量,即使今天我粉丝变0 ,我不红了,我也无所谓 ,因为我本来就不要人看我。特别是有些疯狂的女人 ,千里迢迢过来 ,我有点怕了。我的心态没变,一直云淡风轻。
他们当初认为我流浪苦,但我不觉得苦,我觉得苦的是,你们认为我脑子有问题。
说实话,粉丝经济,流量经济,这些我都不懂。粉丝多了,能怎么样 ?80万粉丝,又不能给我80万人民币。
我现在是高级流浪
问:你现在在上海,都住在宾馆吗?
沈巍:不是宾馆,其实是旅馆,宾馆太刺耳,你明白我的意思吧。直播是高级讨饭,就像古代幕僚,没本事,就到某某手上做事,每个月拿赏钱,还不能说不好。但别人还盯着你,说你在某某手下做事,钱不少吧。其实是甘苦自知。
我住旅馆,也是高级流浪,经常换,很累,无奈之举。我希望是有个家,早晚规律 ,但现在我待在哪里,都有人围着。高科西路那边,每天都有二三十人,只要我热度不减,他们就靠谈我的事过日子。
别人蹭我的热点,我觉得这是美美与共,能用我身上的热度给别人带来温暖,也没什么不好。我最怕别说要拯救我,让我过上幸福生活。
原标题:“流浪大师”沈巍来杭州,最近一个月收入超10万!他说想在上海买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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