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截图。
新京报消息,最近,一篇题为“杨振宁的最后一战”的文章(作者醋醋)广为传播。文章谈的是几年前的老问题——“超级对撞机”(CEPC)该不该建,但写作手法却极其“新媒体化”。中心思想就是盛赞了诺贝尔奖获得者杨振宁院士在建“超级对撞机”问题上坚决的反对态度:“这个对撞机要花中国200亿美元,我没办法能够接受这个事情”。同时揭露出“围绕中国超大对撞机的争论,背后其实还是科学权力之争”。
这篇文章采用了一些自媒体最喜欢用的“内幕写法”,仿佛洞察了科学界种种斗争的本质,把杨振宁、温伯格、爱因斯坦、丘成桐、王贻芳、李淼等人内心活动描绘得“栩栩如生”。可实际上,这些描写不过是为了把读者带往一个方向,那就是国际“超弦教拼命游说中国搞超大对撞机” 动机不纯,科学基础没有实验支持,注定无望,而杨振宁院士“他几乎每一步都踏对了节奏,无论是科学还是人生”“当年被他得罪过的中国男人,都黑转粉了”。
从这些“上帝视角”的表述,读者仿佛看到了一位科学远见超越爱因斯坦、洞悉国情又富有家国情怀的杨振宁先生。站在杨先生对立面那些人,要么科学水平不行,要么动机实在不纯,要么不爱惜国力民力。
以"宫斗”来解读争论,是科学的庸俗化
目前,一些平台已经发表了多位科学家的评论,提出醋醋文章里对“超级对撞机”的科学和工程方面的理解都存在严重错误。在此,不再赘述。
回归到常识上,我们还应该重申,对于科学问题或大科学工程,不宜如此情绪化地“带节奏”。比如作者把王贻芳院士提出对撞机、物理学家们支持千亿工程的理由归结为“幸运”,迎合对高能物理所知甚少的一般读者的理解能力,成就了自己的“10万+”,实际上只是借助杨振宁这样的权威人士,来抹黑持对立意见的科学家群体。
从高能所所长、中国科学院院士王贻芳提出超级对撞机项目已经有好几年了,支持者众多,反对者也众多,这无论在国内外科学史上,都是正常现象。因为任何阶段,在科学前沿发展方向上都存在争议,如果已经完全没有争议了,那也不是科学前沿了。
事实上在科学界,即便是杨振宁院士这样的权威,提供的也只是本人的看法,而不是“最终答案”,更不是“上帝视角”。
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在国际上参与了多项国际大科学工程。这个世纪又陆续建成了同步辐射光源、全超导托克马克核聚变实验装置、500米口径球面射电望远镜等数十个中国主导的大科学工程。这些工程在决策之际,也经历了很多争议,争议的原因有很多方面,有的是耗资巨大,有的是科学问题已经数十年悬而未决,有的是同行们并不看好。
可我们必须看到,对于大科学工程的决策不可能尽善尽美,更不可能保证建成之后会立竿见影收获巨大成果。比如爱因斯坦广义相对论百年之前关于引力波的预言,物理学家们曾经苦苦搜寻数十年毫无结果,一直到2015年LIGO项目才找到第一个信号,又经历半年谨慎的确认才公诸于世。而LIGO项目已经运行二十多年,成员多达上千,分布在世界各国。在收获第一个成功之前,他们又何尝不是始终处于争议之中?只是我们没有看到类似的“上千科学家耗资巨大搜寻引力波,二十年来一无所获”这样的嘲弄文章罢了。
存在不确定性的就不该做,这很不“科学”
就像爱因斯坦也曾经遭受冷遇,甚至遭受上百位科学家联名反对,我们不应该重复这样的闹剧,说什么 “玄奥的思想与庞大的利益结盟”“超弦与其说是一个学派,还不如说是一个教派”,要知道在科学发展过程,没有人能够提前几十年、上百年预知最终结果如何,就连爱因斯坦本人也曾经不看好引力波,甚至想否定它的存在。
科学界事实上不承认任何个人是绝对权威,面对重大科学工程决策有博弈、犹豫、反悔都正常,愿赌服输就是了。就像美国议会在耗资20亿美元之后又撤回了对超导超级对撞机(SSC)的支持,把高能物理的发展机会拱手让给了欧洲,之后才有了大型强子对撞机(LHC)——美国当时也不可能预见后者的成功。
今天无论杨振宁先生的反对,还是其他科学家的支持,都是他们凭借自身科学认知做出的预估,这是学术观点之争,是君子之争。我们不必盲目相信任何人的判断,因为那不符合科学精神。
同样我们也不必强迫他们为各自的观点打包票,如果中国没有建成CEPC错失了重大发现没能占领制高点,或者中国建成CEPC却没有“震惊世界”的重大发现,而对科学家们横加指责,那也不符合科学精神。
就像醋醋文章里说的“坚持自己很难,超越自我更难”。在这些重大科学工程决策上,我们不能凭个人喜好打扮或者丑化科学家群体。面对前沿科学的发展,这样的重大科学工程决策其实还不是最困难的,更困难的是我们如何通过理解科学提高全面科学素养,不跟着网红文章的节奏走,不把科学家们庸俗化,超越追捧/抹黑这种形式,看到科学家们所看到的“远方的风景”。
原标题:用“宫斗”解读杨振宁王贻芳对撞机之争,是把科学庸俗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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