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商报微信公号消息,90岁,皮肤黝黑,满头银发。每日三餐前,一台价值7万的进口小仪器按时注射胰岛素,细针穿透皮肤,整日钻在他体内。褚时健告诉红星新闻记者,这东西很难维护,但自从有了它,他的血糖就稳定了。
上月那条“褚时健逝世”的谣言,让他很气恼。当时他正在厨房煮鱼,“我老褚还好好的嘛!”
生意人、崇拜者、官员……尽管他年事已高,但想拜访他、接近他的人仍然太多。
有人目的不明,让他疲于应付。而今,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其中的大多数。他说:“我的精力,只允许我见见那些老朋友。”
烦心事:“今年雨水有点多了”
10月24日清晨7点半,西南边陲刚过鱼肚白,天地一片混沌,整个玉溪城区街灯昏暗,它正处于苏醒的前一刻。
大营街某别墅前的一辆白色丰田车已经启动,褚时健躺卧在后排专座上,“走!”他用浑厚的嗓音发出一道命令。
这是十月里褚时健第二次去果园,此行的目的,是确定采摘日。果园全体上下数百人,全等着他最后的决定。
▲坐在后排座位上看着窗外果林的褚时健
褚时健的座位为后排左侧,此处常备小毛毯两床。车内室温保持在25摄氏度,后备箱有雨伞两把、斗笠三顶。
他没有秘书,去哪儿、干嘛、见什么人,“全凭我自己安排。”他很快接到一个电话,“叫他后天下午三点来。”他说,自己规划的日程,全部记得住。
车上另有两人。
一人是张启学,64岁,为褚时健开车三十余年,此人开车猛且稳,颇对褚时健的脾性;另一人,是身材敦实的小丁,负责褚时健的饮食与医药,褚时健近年腿脚不便,走路时,小丁必不离左右。
穿过大营街收费站,丰田车在高速路上往西南方疾驰。此时天渐放亮,两侧山峦云遮雾罩,细雨淅淅沥沥。
那段日子阴雨连绵,“哎呀,今年这个雨水有点多了,下个不停!”褚时健有些发愁。
▲面对果林,雨水成了褚时健的烦心事
今年的降雨量,并不是近年最多的一年。但今年的麻烦事,在于这种天气太密集,且出现在橙子的采摘季。
褚时健开玩笑,说今年的天气预报极准,“说下雨,就下雨。”
前些年云南连年大旱,他架水管、挖水塘,大兴水利。干旱问题不愁了,但这个雨水,又成了他的烦心事。好在“今年的味道基本稳定,能保证和去年差不多。如果接下来天晴,还会比去年好。”
他大营街的家,距果园单程170公里,只有一半的路程是高速,车程需两个半小时。为积蓄精力,他常利用这两个半小时的时间小睡。
聊聊天气、家常,喝几口茶,他扯盖毛毯,闭目养神。不一会,一阵匀称鼾声起。
求品质:曾狠心砍掉果树12万棵
38分钟后,丰田车从新平收费站驶出,ETC系统收扣过路费28.50元。
褚时健突然醒了,他看了一眼窗外,“是不是到加油站了?”
“还要5分钟,褚厂长。”张启学答。
褚时健曾担任玉溪卷烟厂的厂长,熟悉他的人,都喜欢称他“褚厂长”。
继续行驶40分钟,一行人抵达戛洒小镇。年轻时,褚时健曾在这里救活了一家甘蔗榨糖厂,如今这个小镇酒店密布,“附近的一家矿厂是它的经济命脉。”他说。
从小镇出发,约10公里路程可抵果园。果园由两片遥相呼应的基地组成,分别叫硬寨梁子和新寨梁子。
▲果园航拍图
9时50分,丰田车爬上硬寨梁子。在这里,3米高的橙子树连片成林,青黄相间的累累果实簇拥于枝头。
▲簇拥于枝头的橙子
在一片开阔地,褚时健下了车。一名作业长剪下一颗橙子,用利刃划成数瓣。褚时健择其一瓣,塞在嘴里,发动牙根猛嚼。
见一些橙子落于树下皮开肉绽,他很心疼:“哎呦,又落了!”见通风道的一些橙子外观不好,他不满意:“花了嘛!”
▲褚时健巡查通风道的橙子
前年云南雨水丰沛,果树疯长,橙子被树叶遮挡无法充分吸收阳光,致使个体小、皮花、口感下滑,市场的批评声很多。他痛下决心,前期砍掉了2万株果树,以及挡住了阳光的多余枝条,“多一根都要拿掉。”
至今果园总共砍掉了12万棵树,“最早那批果树,从30万株砍至18万株。”他告诉红星新闻,树少了,但单株产量翻了倍,“这批果树,能挂果50年。”
果园有180余户农户,其中80余户跟了褚时健十四五年。听说要砍果树,农户不乐意,认为有损自己的利益。“我理解农民,他们受不起折腾。”
他的办法,是与他们签合同,收购的单价,从原来的6毛涨到1块1,虽然砍了树,但农户的收入有保证,只比上一年多。“这样一来,他们都乐意了。”
今年褚橙的总产量预计为11000吨,比去年增两千吨。“计划11月5日开摘,10日到全国各地市场。”褚时健说,这些橙子已预售一空,北京2500吨、上海1800吨、成都几百吨,“主要照顾老熟人。”
怕打扰:“理解我,就别带人来了”
驱车巡查果园时,向左还是向右,多是褚时健在指路。张启学说,“厂长”熟悉果园里的每一条小路。
离开硬寨梁子下山时,检查人员要查车辆的后备箱,张启学照做了,坐在后座的褚时健则闷不吭声。果园曾发生过监守自盗的事,故而这一关特别严。“他是新来的,不认识我。”褚时健解释。
新寨梁子是褚橙庄园所在地,这里又是一番新景象,各种交流活动、新品发布会多选在这里举行。
庄园刚成立时,到此拜访褚时健的各路人马络绎不绝,旅游团也随时带人来。那些参团的,多为了见他一面,甚至愿意一人出一两万,只为和他聊上半小时,“我应酬过一两次面,哎呀,实在是累。后来人家见不到我,自然不再来了。”
他说,他的精力,只允许他见见那些熟悉的老朋友,“我常跟人说,理解我,就别带人来了。”他现在,“一样事都不想管”,如有老朋友来家,他就喜欢静静地躺在沙发上,和来者唠唠家常。
他身体的问题,不足以让他对付这些烦心事。心脏上的三根血管,有一根流量受控制,为此他常备两粒特效药。以前去一趟果园,他常常一住就是数晚,而现在,当天去当天回,就是为了防意外。
他身上随时挂着一台注射胰岛素的进口仪器,仪器连接细管,一根细针插入腹部肌肤,他说,这东西很难维护,但自从有了它,他的血糖就稳定了。
上月那条“褚时健逝世”的谣言,让他很气恼。当时他正在厨房煮鱼,“我老褚还好好的嘛!”但他也欣慰,“大家把我当成生活中一个重要的人,人生到这一步,我满足了。”
他近年添了两个玄孙,他最享受的,是属于这个年龄的天伦之乐。外界关心接班人问题,他也处理好了。他说,儿孙一共开了四家公司,扶持资金是由老公司出,发展势头都不错,“我说,我对得起你们了,你们也不用我操心了。”
多数时间他喜欢往果园钻
3年驱车共走13.6 万公里
24日这天的中餐,是在庄园的一家农家饭店解决的。褚时健吃了两碗米饭一碗汤。
一位老朋友知道褚时健喜欢吃野味,特意送来两只鹧鸪,褚时健欣然收下了。
他说,他年轻时常上山打猎、下河捉鱼,他枪法准,能一枪致命,为保肉质鲜美,追野兔,他专打兔子头。某次在磨盘山,天上飞机经过,一只麂子从树林间冒头来听,“被我一枪掀落。”
他回想上世纪五十年代末,那时物资短缺,很多人缺乏营养,病死的不少,而他庇护下的一家人,精神活跳跳的,就是因为他懂一点弄野味的本领。
褚时健的儿子褚一斌认为,“老父亲”大风大浪一辈子,性格里有游击队员的特点,“枪对枪,谁的心理素质好,谁的枪法准,谁就能活命。”
返程路过新平县,褚时健特意去街边买野生菌。他认识当地所有的野生菌,不同的菌子夹杂在一起,他能一一拎出。菌子哪样能吃、哪样好吃、哪样有毒,他都了如指掌。他说,最好吃的,是谷黄菌,它生长于稻谷黄的季节。
当地妇女喊价20元一斤,他还价“15元”。妇女不让,他又折回去,成交。他说,买东西如不讨价还价,别人就会以为,“我老褚有多么了不起。”
▲褚时健在当地买菌子还讨价还价
他既关心蔬菜,也关心时政和经济,电视、报纸一天也不落下。
有时心血来潮,他会叫司机开车,约朋友到附近的峨山、澄江等县开车去遛,但张启学说,大多数时间,老爷子还是喜欢往果园跑。在开摘日之前,褚时健要再去一次果园,做最后的布置,“人们买橙子,冲的是我老褚。”
下午3点,褚时健回到了玉溪的家。此时气温回升,云开雾散,晴日来了。褚时健头也不回,一转身,钻入屋内。
别墅前,丰田车熄火,车速指针归零。此时此刻,这辆买了三年多的新车,里程数字显示为136668公里。
原标题:被传死讯后的褚时健:仍喜欢往果园钻,"理解我,就别带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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