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1月发布的《2020年中国宠物行业白皮书》显示，截至2020年12月，我国城镇宠物犬猫数量突破1亿只大关，消费市场规模达到2065亿元，全国城镇养宠（犬猫）主人达6294万人，人均单只宠物年消费金额为5172元。“爱宠风潮”的背后，是一个广阔的商业机会：随着宠物交易、宠物食品、宠物美容、宠物保险等各个环节不断升级，宠物“生前事”呈现出巨大的市场潜力，而作为宠物经济最后一环的“身后事”，也逐渐走进公众视野。
上游新闻（报料微信号：shangyounews）记者7月9日走访了四川成都多家提供宠物殡葬服务的商家，发现宠物殡葬已经从小众市场走向了成熟，不仅提供相关服务的商家数量较多，提供的宠物殡葬服务类型也多元化。成都一家动物无害化处理服务提供商负责人姬宏（化名）7月8日向上游新闻记者表示，虽然目前宠物殡葬行业生意日渐红火，但行业内大多数机构都未办理相关审批手续，“现在没有明确的行业标准，说白了这是一个灰色产业”。
▲电子商务网站上显示的成都市区从事宠物殡葬服务的商家。图片来源/电商网站
市场潜力巨大，行业门槛较低
2021年1月，《2020年中国宠物行业白皮书》对外发布。该报告显示，2020年我国城镇宠物犬猫数量突破1亿只大关，消费市场规模也达到2065亿元。2020年全国城镇养宠（犬猫）主人达6294万人，人均单只宠物年消费金额达5172元。作为宠物经济的“最后一环”，“宠物殡葬”这一概念被相关业者从国外引入之后，逐渐被公众接受，家庭中的宠物猫狗在因为种种原因离世之后，其遗体也不用再被丢入垃圾场或者河道、荒山。
长期以来，社会上安置宠物遗体通常有三种选择：挖土掩埋、火化处理、遗弃。但根据《动物防疫法》的相关规定，“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买卖、加工、随意弃置病死动物和病害动物产品。”
按照防疫规范，挖土掩埋宠物遗体需要挖一个至少1.5米深的坑，坑底洒一层厚度为2到5厘米的生石灰或漂白粉等消毒药进行消毒，防止宠物尸体腐烂对土壤、水源等造成污染，尤其是患病离开的宠物，掩埋深度不够可能导致病毒的扩散。对于大多数居住在城市的宠物主人来说，找到一处合适的填埋点是难以完成的，但随意丢弃陪伴自己多年的另类“家人”，对于绝大多数宠物主人来说更是不能接受的，如此之下，宠物殡葬成为不少养宠人士的选择。
今年6月29日，成都市民李莎刚刚送走陪伴自己八年的萨摩耶，她告诉上游新闻记者，虽然知道这一天是必然的，但是真正面对分别的时候还是有些无法承受，在接受“乖乖”离开的现实之后，选择宠物殡葬服务让已经被视为家人的宠物体面离开，成为了许多和李莎一样的宠物主人的共同选择。
▲除基础殡葬服务之外，不少商家还提供纪念视频、高僧超度、骨灰制作视频等服务，涉及费用可高达数十万元。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成都市一家动物无害化处理公司的负责人姬宏7月8日表示，目前市面上的动物无害化处理大多就是火化动物遗体，而“宠物殡葬”更侧重于对猫犬等家庭宠物遗体的处理，有火化、树葬、盆栽葬等多种形式，还包括了一系列的告别仪式。
宠物殡葬进入国内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2004年11月24日，西南首家宠物殡葬公司“天堂驿站”在成都正式对外营业，其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上，经营范围及方式一栏为“依照法律法规的规定对宠物尸体进行无害化处理服务及用品销售”。上游新闻记者通过全国工商注册查询系统查询得知，目前全国能进行动物无害化处理的企业约为9000家，经营范围包括宠物殡葬服务的企业有1400余家。成都能够提供宠物殡葬服务的企业有23家，其中15家的注册地址位于传统市区。
宠物殡葬行业相关人士向记者介绍说，从事宠物殡葬服务的资金投入主要是场地租赁与布置、火化设备的购买两大部分，“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属于重资产行业”。记者了解到，近年来宠物殡葬行业兴起了“火化车”，一辆长度约为5.6米的厢式货车嵌入火化炉、遗体处置台等即可完成整个流程，“这种新设备的出现又把行业的准入门槛降低了”。
与入殓师相比，宠物殡葬师没有明确的行业规范，无需考取相关资格证书。姬宏向上游新闻记者坦言，自己在招聘工作人员时，最关键的要求是热爱小动物，只有热爱才能更好地服务，“最好是年轻人，老年人可能对这一行业存有顾虑，这个行业也不需要什么专业知识，只要能够真正地理解顾客的感情就好”。
▲大多数从事宠物殡葬服务的公司是24小时营业，尽可能地避免让离去的猫犬在家中过多停留，以防细菌、病毒等扩散。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赚钱只是赚在服务，并非暴利行业
上游新闻记者注意到，网络上对于宠物殡葬行业的讨论中，“暴利”一直是无法回避的标签，在自媒体公号文章中，一次动辄上千元的收费和可能最多仅上百元的成本相比，“暴利”的刻板印象就此成立。在宠物殡葬行业从业多年的姬宏表示，目前宠物殡葬的基础费用主要是以重量为基础进行分档收费，火化体重5公斤以内的宠物遗体，一对一市场价为500到800元不等，“不少商家也提供集中火化的服务，价格相对较低，约为一对一价格的一半”。
目前，大多数从事宠物殡葬服务的公司是24小时营业，目的就是尽可能地避免让离去的猫、犬在家中过多停留，以防细菌、病毒等扩散，而整个殡葬服务流程的时间约为2个小时。上游新闻记者通过走访多家商家得知，目前市场上所提供的服务流程主要包括接送、遗体清理、告别仪式、火化等。价格相对较高的商家可以让宠物主人参与全过程，并免费提供贮藏动物毛发的容器、骨灰盒等；价格相对较低的则不能让主人参与火化环节，且其他服务均需另付一定的费用，一套完整流程的基础费用均价在800元左右。
告别仪式、火化之后，宠物主人面临着三个选择：将骨灰带回家、将骨灰留置在殡葬中心的骨灰墙、让骨灰入土为安。但和人类的陵园一样，宠物陵园的模式也面临着邻居们的反对。
据当地媒体报道，2017年3月，成都市龙泉驿区云霄宠物公墓因违反了《动物防疫法》以及农业部关于病死动物无害化处理技术规范，并未按照相关要求远离生活饮用水源地、未对宠物遗体进行深坑填埋、消毒处理等，被有关部门责令自行将所葬宠物进行无害化处置，并恢复土地原状，至此，安葬了3000余只宠物的云霄宠物公墓被废除。
若宠物主人选择将宠物骨灰寄存在殡葬公司，也面临风险：宠物殡葬公司一旦倒闭或者埋葬骨灰的土地重建、租约到期，矛盾又会再次出现。目前，有的宠物殡葬行业从业者提出果园树葬的方式，通过与城市周边的果园进行合作，将骨灰带往果园进行填埋并制作铭牌，确保宠物能“入土为安”。
成都部分宠物医院的动物医生告诉上游新闻记者，他们认为成都的宠物殡葬行业目前“还是很冷门的”，“宠物生病时主人会将它送往医院接受治疗，但如果不幸离世，主人则会根据自己的经济收入状况，选择是否将其送往殡葬机构。”
自今年3月份开始接单以来，姬宏负责的公司火化宠物遗体大约有几十只，其中还包括部分在今年5月成都宠物盲盒事件中不幸离世的猫犬，平均一天一只，数量并不多，“勉强维持公司日常的开销”。对于“暴利行业”这一说法，姬宏告诉上游新闻记者，除去成本，基础殡葬服务并没有太多的收益，“赚钱只是赚在服务”。
除基础殡葬服务之外，不少商家还提供高僧超度、纪念视频等服务，涉及费用可高达数十万元。上游新闻记者对比相关网络平台的销售数据后发现，大多数宠物主人选择的还是基础殡葬服务。姬宏也证实，营业3个多月以来，他并未遇到选择高端服务的消费者。“只有达到一定数量的单子，才有可能获得较大的利润。”
▲严格说来，一个企业应当取得《动物防疫条件合格证》并且通过第三方机构的环评，选择动物无害化处理方向，才能面向社会提供“宠物殡葬”服务。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多为无证营业，处于灰色地带
上游新闻记者在电商平台检索能够提供宠物殡葬服务的店铺时发现，部分商家在产品详情页明确告知宠物主人，目前市面上存在部分非法个人化的宠物殡葬火化公司，普遍有一个共同点：以诸多理由“不能陪同送别”，建议宠物主人慎重选择。
一位殡葬行业的知情人士向记者透露，“不能陪同送别”多是因为该商家没有完备的火化条件与营业资格证明，不能提供火化服务。这些商家通常会在宠物主人在场的情况下完成遗体美容、遗体告别等仪式，随后被送往达成合作的火化机构；某些商家虽然承诺对宠物遗体进行一对一火化，但在火化处理时会选择集中处理，“利润也在这里产生”。
上游新闻记者注意到，宠物殡葬服务涉及民政、农林、工商、环保等多个部门，目前在国内尚无明确的政策法规对其进行监管规范。严格说来，一个企业应当取得《动物防疫条件合格证》并且通过第三方机构的环评，选择动物无害化处理方向，才能在营业范围内增加“动物无害化处置”，面向社会提供“宠物殡葬”服务。
成都市农业农村局相关部门早前回复记者相关采访时表示，目前从事动物集中无害化处理需要办理《动物防疫条件合格证》，但是私人这一经营主体并没有被纳入相关行政系统管理，而“私人是无法办理相关证明的”。
该部门工作人员向上游新闻记者表示，如果私人在无证的条件下从事宠物殡葬服务，将会产生两个结果：“法无禁止即可为”，在不涉及违法行为、不产生重大社会影响的情况下可从事相关服务；如果经营行为不规范、造成不良影响，或者是有人投诉，经营主体都将面临行政处罚，甚至是被取缔。
除了法律法规之外，宠物殡葬行业面临的最大问题还是来自于社会公众的质疑：人都管不好，还要去管猫猫狗狗的尸体？一位要求匿名的从事了多年动物救助的相关人士表示，在社会飞速进步的同时，社会上对于动物福利相关话题出现争执再正常不过了，“要想改变中国人长久以来的观念，短短十多二十年是不可能的，对于宠物殡葬的发展与遭遇到的道德质疑，时间会给出答案”。
上游新闻记者 胡磊 实习生 冷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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