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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述:我逃出传销组织的地方,就在李文星倒下的水塘附近
08-04 12:03:29 来源:中国青年网

中国青年网消息,“这个牌子我有印象,至少我逃走的时候它不亮。这个路口往里走,西北方向就是就是发现李文星尸体的交叉口”,对着街景地图,刘远影回忆着那一晚,在被“蝶贝蕾”传销控制26天后,他终于成功逃离。他逃走的地方,就在李文星倒下的水塘附近。

7月14日晚6时55分,李文星的遗体在天津静海西外环和北外环交口水沟内被人发现。他身后有迹象指出这个年轻人曾身陷“蝶贝蕾”传销。对此,8月3日下午,天津市公安局一位负责宣传的民警告诉记者,仍是分析,无确凿证据证实。

但天津市静海区早已是远近闻名的传销重灾区。仅三个月内,天津市公安局静海区分局就多次通报打击、捣毁当地传销组织的消息。

神秘人王磊

“可惜却不意外”,谈起李文星的死刘远影说,“以前静海就有过传销打架伤人的案例。”今年1月20日26岁的刘远影从晋城到天津求职,被骗至静海区后陷入传销。在一次换“窝”途中,他成功逃离。

8月3日下午,刘远影告诉中国青年网记者,自己是晋城人1991年出生,学了挖掘机技术,在当地找了一份驾驶挖掘机的工作,但很不稳定,加上学技术时欠了一笔钱,所以急于找一份新工作。今年1月,他通过一个挖掘机司机工作群,认识了王磊,王磊称有一个沙场,能提供工作,待遇还不错。通过QQ和短信聊了一周,刘远影买了1月20日的火车票去天津。

到天津已是第二天早晨,下车后被告知要到静海,“王磊和一个姓刘的男子来接我,我本来想给表弟打个招呼,意思是如果当晚我不给他打电话就报警,结果我感觉那俩人不像骗子,就没说”。吃过饭,两人带刘远影乘出租车到一个农家院,“农家院是天津常见的联通式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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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远影手绘自己被骗进传销后住进的第一个小院的示意图,他们称之为“窝”或者“家”,这个“窝”里通常住七八个人,从标红的门进去以后,发现屋里几个人打着地铺,他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进了传销。

记者在刘远影手绘的农家院示意图看到,这个院子有三间联通的房间。进门之前有人以下载音乐为由,“借”走了刘远影的手机。从小院大门右侧第一个房门进去,刘远影发现里面有几个人打着地铺,几乎同时,他就意识到自己可能陷入了传销,“刚进去的时候,他们说有公司的节目,骗我到最里面的小屋听课”,也几乎同时,他有了逃出去的想法。

蝶贝蕾的“家”规

第二天课上,他被告知“我们的公司是广州市蝶贝蕾精细化工有限公司”,“如果在这里呆够一年,就可以拿到536万”。8月3日据新京报报道,记者在李文星死亡的水塘附近找到了疑似李文星的“听课笔记”,上面也记录了一家“广州市蝶贝蕾精细化工有限公司”。刘远影告诉记者“这是个子虚乌有的公司,都是幌子,静海的传销很多都叫‘蝶贝蕾’”。 

刘远影说,传销成员把一个聚集点叫做“窝”或者“家”,“窝”和“家”上面还有“网”。这处农家小院就是一个“窝”,也可以说是一个“家”,这个“家”里有7、8个人,刘远影至今能清楚记得他们的名字,“李振友、朱亚爽、樊康、杜晓辉(河南平顶山人)、郭秀峰(山西长治人)、刘云贺(辽宁鞍山人)、刁恒恒(山西人)……”。

每一“窝”的正副领导叫“扛家”和“副扛”。“扛家”和“副扛”之上是“大导”,但他们都和自己一样,是被骗来的,“只有传销的头目不是,他们是金字塔顶端的人”。“在这个窝里,扛家叫朱亚爽,郑州人,副扛樊康,信阳人,中国农业大学毕业,曾在北京上班”。

包括刘远影所在的“窝”, 4个“窝”组成一个“网”。刘远影属于“许晋鹏网”,但许晋鹏这个人是否真实存在,他仍拿不准。

“入网”一般是在新人进入传销第7天。刘远影入网正是大年三十,也是在这一天,他的身份证、钱才被收走。“入网”意味着要交费,以办理营业执照的名目催着新人交费,办类似于乡下小卖部的营业执照,“办了营业执照就可以等着收钱”,任何问题再问更多,都会被告知“行业里都是这样做的”,“那帮人没皮没脸地催着收钱”,刘远影东拼西凑借了2900元交了。

“窝”里的人不允许相互交流,尤其是新人之间绝不允许聊天。“呆了多久?”的话题更是禁忌,不能聊。“只有呆的久的人可以和新来的人聊天,但这都是洗脑”,“我只能猜测,里面的人普遍呆了3、4个月”。

刘远影观察到,里面使用手机的人都用微信给一个叫“筅先森”的人聊天,只有有一定职务和对传销深信不疑的人才有他微信。刘远影推测,“他即使不是传销头目,也是一个重要人物”。

和外界推测李文星的情况类似,他的手机也被扣留,给家人通话被其他人控制,他曾被强制要求打电话告诉家人自己在山东某市。

暗无天日的生活

在这个农家小院,刘远影呆了21天,“这个窝里都是男的,第二个窝才有了女的”。

每天早上他们6点半起床洗漱,大概7点开始吃饭,吃到8点多,早饭通常是清汤挂面,“面量很少,用普通筷子提一下就没了,一点点盐,偶尔有一点土豆”。

“吃过饭,打牌,没有新人进来的时候也会学习传销课。12点吃午饭,也是1个多小时,午饭通常是大米饭,两个菜,一个白菜,一个土豆”。

下午通常“领导”要来,端点水和领导聊天,“其实也是洗脑”。

“晚上6、7点吃饭,下午通常吃汤面,家用勺子,一勺的量,吃完饭做游戏,然后上课,上完课聊天,有时候会在客厅集合,列名单,列自己能拉来的人的名单。拉来人就能分钱,但是怎么分需要上课学习”,刘远影呆的时间短,还没有学到。

在第一个“窝”呆了21天,去第二个“窝”呆了5天,中间又收了7块钱“挂面钱”,这7块钱让刘远影一度以为还要再呆7天。刘远影说,这里的生活要用四个字形容,‘暗无天日’”。

由于天冷,加之长期坐着,血液循环不畅,刘远影的脚被冻伤,“严重时候走路都得扶着墙,他们怀疑我是装的”。“晚上睡觉时疼了好久,只能坐起来揉好久才睡得着”。“他们不会带人出去看病,只能托能出去的人帮忙买药”。

脚伤搁置了刘远影的逃跑计划,直到再次能跑,已经是换到第二个窝了,但脚伤并未痊愈。

趁“挪窝”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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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的逃跑路线已经记不清楚,刘远影记得自己大概从红圈的逃出,途径了第二药店、总工会、伊兰斋餐厅和一家台球馆最后到达西城派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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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牌子我有印象,至少我逃走的时候它不亮。这个路口往里走,西北方向就是就是发现李文星尸体的交叉口”。刘远影对着街景地图,截图标记,回忆自己逃离传销当天的情况。

“挪窝”。在第二个“窝”呆到第5天晚上,“看我的人一前一后,带我去另一个窝,他们中有一个看行李,当时是大半夜,我就丢下东西开始跑”,“时间大概是元宵节过后两天,我逃掉以后,先钻进一条小巷子,放慢脚步,往后看有没有人跟上来,没人,半夜一个台球厅开着,老板说‘派出所一直往下走就是了,过了一个红绿灯就是派出所”。

大概花了不下30分钟,刘远影从静海区总工会附近跑到西城派出所已经是12点半。

由于逃出时身份证、钱包、手机都没有条件带上,刘远影疑惑李文星为什么还带着自己的身份证。

在派出所,刘远影告诉警察自己掉进了传销,刚逃出来。警方给他做了登记,后由一个年长的警察带去了救助站,在救助站买了一张到石家庄的车票。

救助站为刘远影开了一张证明,凭借这张证明他在车站领到了车票。到石家庄后他借电话联系到了在沧州的同乡。

同乡将刘远影从石家庄接到沧州,然后买票送回晋城。

回家后,家里的长辈再不允许刘远影出远门,他自己也只怪自己警惕性太低。后来有老司机告诉他再找挖掘机工作,起码要让对方拍下挖掘机的图片发过来。

问起如果当初逃跑不成功怎么办,刘远影说,“我的逃跑计划,在脑海里计划了无数次,如果失败,B计划砸车,砸几辆车,警察就会介入,一介入我就有机会被抓回来,顶多赔点钱。我先前几次没跑是因为机会不成熟,万一失败了,后果很严重。不跑则已,一跑就要保证万无一失。”

(原标题:自述:我逃出传销组织的地方,就在李文星倒下的水塘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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