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干什么?”罗刚挣扎着,大声叫道。
东莞刑警回答他,“别动,我们是警察。”
“警察又怎样,我什么也没干!”罗刚依然梗着脖子,怒目圆睁。
“我们是从重庆来的检察官。”易南庭轻声说。
听到这句话,罗刚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沙发上。
8月1日,在听说前往广东的追逃小组成功抓获犯罪嫌疑人罗刚时,重庆市渝中区检察院职侦局副局长曹宏斌下意识地算了一下罗刚潜逃的时间,“从1999年7月23日那天算起,已经过去了十八年零八天。”
小出纳的不平气
曹宏斌介绍说,当时是1999年,在重庆某公司做出纳的罗刚听说单位要分房子。当时已经年满28岁的他还和父母、哥哥住在一起,住房条件十分紧张,他希望能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来改善生活环境。但他很快听说,这次分房子没他的。
罗刚想不通,当时他已经工作7年,年纪也不小了,上班也算是勤勤恳恳,自认为有资格分一套房子。但领导告诉他,排在他前面的老同志住房问题都没有解决,暂时还轮不到他。
据说,那是最后一次福利分房。眼看解决住房问题遥遥无期,罗刚越想越气。生性内向的他陷在这个牛角尖里,最终决定将罪恶的手伸向了单位的公款。利用工作便利,趁会计不注意,罗刚偷偷在自己手上的现金支票上盖了单位的印章,做好了作案的准备。
当年的7月23日,星期五。考虑到接下来的周末不用上班,自己有充裕的逃跑时间,罗刚决定在这一天动手。当日下午3点多,罗刚拿着手续完备的支票,到银行取出69万元公款和公司员工缴纳的30余万元购房款,踏上了逃亡的列车。
老父亲的临终念
1999年7月26日一早,重庆某公司的领导就发现帐上少了一大笔现金,而正在此时,罗刚的父亲来到公司,称他的儿子已经连续3天没有回家了。发现情况不对的公司领导马上到检察机关报案。
当年,渝中区检察院负责这起案件的检察官已经退休,参与该案办理的侦查员曹宏斌还记得当时的情形:没有手机,没有监控,火车票没有实名制,一代身份证信息量较少且管理不严格。在距离案发两天之后,这个罗刚就像从世界上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消息。
考虑到罗刚的父母家人都在重庆,渝中区检察院的检察官不得不选择蹲守这个“笨办法”。每年大年三十,渝中区检察院的检察官都会到罗刚父母家附近,试试看能否抓到这个逃亡在外的嫌疑人。然而,多年来,除了参加的检察干警不断更替之外,没有任何收获。
2002年,罗刚的父亲去世。去世前,老人一直挂念着这个三年没有见面的儿子。侦查人员推测,罗刚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回家。遗憾的是,一直到葬礼结束,罗刚都没有出现。
年复一年,这个看似简单案件也成了梗在检察官心头的一个积案。
“曾某雄”的逃亡路
带着100多万元现金,罗刚在辗转各地之后,于2002年来到广东东莞,并选择落脚在东莞市某镇。这里,外地来莞打工人员众多,人员情况复杂,便于隐藏。
罗刚在当地找人办了个假证,化名“曾某雄”,并用赃款在当地买了套房子,和一个江西来的打工妹结婚生子。
这笔在1999年的罗刚看来一辈子都花不完的100多万赃款,很快就山穷水尽了。为了维持生计,罗刚开始四处打零工。由于没有合法的身份证,罗刚只能去那些管理得不太严格的服装厂,靠给服装缝制标签挣一个月2000来块钱的辛苦钱。这点钱罗刚挣得还不踏实,一旦经济形势不好,服装厂就开始裁员,罗刚因为年纪偏大,往往首当其冲。在今年年初,罗刚又失业了。
2015年,结婚10年的罗刚离婚了,孩子跟着妈妈回了江西,本来就内向的罗刚彻底成了“宅男”。在渝中区检察院的侦查人员找到他时,他每天躲在家里,蹭着邻居家的网络。在闷热潮湿的夏季,没有空调,就吹着一台小风扇,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手机游戏里。
为减少开支,除维持基本生活的食品采购外,他极少出门,将自己的生活成本挤压到最低。每个月所有的开销加起来200余元,水费甚至不足5元。
检察官的心头事
这起犯罪嫌疑人潜逃10余年的案件,成了渝中区检察院每年制定工作计划时都要反复强调的重点。可是,罗刚到底去了哪里,这起案件的突破口又是什么,侦查员们仍然没有找到。
今年年初,有干警提出这样一个思路——既然从全国联网的居民身份信息系统里始终查不到罗刚的身份信息,这说明罗刚早已漂白身份。但是,在现在这个信息社会,罗刚不可能不通过手机和家人联系,也许能从他的家属身上打开局面。
说干就干。在对罗刚亲属的通话记录反复比对分析后,一个从东莞打来的电话引起了渝中区检察院的注意。
“通过多年的摸排,我们知道,罗刚家人的社会关系比较简单,一家人基本上都在重庆。我们怀疑这个东莞的电话就是罗刚打来的。”侦查员艾民介绍说。
在重庆市检察院的指导支持下,渝中区检察院很快查出可疑号码的机主姓名——曾某雄。可是,进一步的侦查显示,曾某雄本人从未到过东莞,他的身份信息被人冒用的可能性进一步增大。
今年七月,在听取职侦局长顾龙关于该案的专题汇报后,该院检察长夏阳当机立断,决定派出专案组前往东莞,继续深入侦办此案。
异乡的巧抓捕
7月21日,由渝中区检察院法警大队大队长赵庆、侦查员易南庭组成追逃小组,和市检察院指挥中心追逃办干警一起,前往东莞对犯罪嫌疑人进行侦查。
在广东公安机关的帮助下,抓捕小组很快锁定“曾某雄”所在的小区。
然而,这个“曾某雄”到底是不是罗刚,抓捕小组的侦查人员还不敢确定。加上这个“曾某雄”深居简出,侦查人员几乎没有比对的机会。
为了敲开他的房门,在当地燃气公司的配合下,易南庭来到“曾某雄”所在小区,以燃气管道检修为名敲门。在“曾某雄”开门的一瞬间,易南庭就根据那张看了无数遍的照片确定——他就是罗刚!
赵庆和易南庭迅速站到罗刚的身边,抓住他的手臂。
8月4日,追逃小组顺利将罗刚押解至渝中区看守所,至此,这个最高检挂牌督办的案件,终于在案发18年后,尘埃落定。
等待罗刚的,将是法律的制裁。
十八年后的忏悔
“我其实早就想回去了。在外头这十几年,我每天都睡得不安稳。”被抓捕后,面对检察官的讯问,罗刚反而有些释然了。
8月8日,渝中区检察院检察官在看守所对罗刚进行了第一次讯问。多年的东躲西藏之后,讯问人员很明显地感受到罗刚的木讷和自闭。一个问题抛出后,他往往要反应良久,才能正常回答。讯问完毕后,检察官和他进行了一次谈心。
检察官:这些年从来没想过回家?
罗刚:想过,最近的一次都走到成都了,还是不敢回重庆。
检察官:为什么?
罗刚:怕被抓。最近几年才敢跟家里联系,问问家里的情况,打听重庆的风声紧不紧。
检察官:现在回头想想,后悔吗?
罗刚:后悔!当年也是一时冲动,害得自己东躲西藏了十几年。我父亲过世的时候,都没能回重庆见他最后一面,妈妈生病自己也拿不出钱来,这全都怪自己当初意气行事。
通讯员 李立峰 陈天祚 上游新闻-重庆晨报记者 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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