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的秘密》让花总成为舆论风暴的焦点,他形容此时的心情“很沮丧”,“我不是崔永元老师,没有那么强烈的斗志。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考虑过做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但那样解决不了问题。”
海峡导报消息,曝光“杯子的秘密”,让他又火了他原来是一个厦门网民,“半定居”在厦门他说他也怂,他不是崔永元老师——
突如其来,全国各大五星级酒店的杯子里掀起了漫天风暴。
11月14日晚上,网友“花总丢了金箍棒”在微博上发布了一段视频——《杯子的秘密》,曝光了14家五星级酒店保洁员的日常。视频中,各大酒店里的保洁人员,用擦过洗手台的抹布擦杯子,用使用过的浴巾擦杯子,用洗发水浸泡杯子……印象中地下作坊式的肮脏保洁措施,出现在了高端酒店里,让围观者头皮发麻。
在成为了舆论风暴的焦点之后,“花总丢了金箍棒”(以下简称“花总”)悄悄离开了北京,回到厦门。“他是福建人,每个月基本都会回厦门住几天,只住酒店,算是‘半定居’在厦门。”花总的一位发小告诉导报记者。
前天,厦门网民花总,在岛内某五星级酒店的下塌处,接受了海峡导报记者的采访。“我不是崔永元老师,没有那么强烈的斗志。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考虑过做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但那样解决不了问题。”花总的声音很轻,眼神清澈。针对个人信息被酒店行业工作人员泄露,他说他已寄出律师委托书。
一段视频让他“火”了电话被打爆,个人信息被泄露
视频开头,他用了这样的文字开场:“过去六年,我以酒店为家。今天我要告诉你一个在中国酒店业长期存在的问题,波及面接近100%,就连口碑最好的大牌也未能幸免。各集团都有客房清洁程序与卫生标准,国家也颁布过《旅业客房杯具洗消操作规程》,但全行业几乎都没有严格落实,留下卫生隐患。”
视频一发,第二天凌晨开始,他的电话被人打爆了。最忙的时候,几分钟就有一家媒体的电话打进来。问题都差不多,他不厌其烦地重复回答,说得声音沙哑。“既然发了曝光视频,就得负责回应和解释,要对公众负责。”他说。
事情的发展,出乎花总意料,以酒店为家的他,现在更担心的是“无家可归”。流传在网上的截图显示,花总被酒店行业人员列为重点关照对象,有人在群里贴出他的证件照片,“如果有看到此人预订请互相通知”。紧接着,他的护照信息也被发到酒店行业的交流群,进一步泄露到了网上。
“不知道他们是从什么渠道得到我的登记信息。这些其实都是司空见惯的了,过去也有艺人明星住酒店后,隐私信息被在网上传来传去的。隐私信息一被公开,我就是个透明人了,机票行程、订酒店这些都可以被查到。”花总知道后果,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涉事人员工作的酒店,可以推脱说这是个别员工行为,跟酒店没关系。”
“裸奔了,呆在那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先跑回来再说。”花总纳闷了,在国外这些五星级酒店敢披露客人的信息吗?“这些国际酒店,在欧美国家要是这么做了,会被客人告到破产的,也没有人敢去住有曝光客人信息前科的酒店。”花总声音低沉。“这比杯子的问题更大。蓄意的。”
在厦门思考了一天后,花总还是放弃纠结,前天他委托律师,启动了法律维权程序。“我的诉求很简单,请那位酒店工作人员解释一下客人的隐私信息,你是从哪儿得到的?相关单位如何在制度上堵住这种漏洞?”
一次洗手间偶然的撞见他开始暗拍“杯子的秘密”
花总把自己的微博微信登记地点都标注为厦门,根据属地管理法规,他是厦门网民。
这位称自己为“过气网红”的厦门网民,秘密拍摄酒店的洗手间保洁工作,源自于一次偶然的撞见。
“去年年底在江苏一家国际酒店住宿,一天中午回房间拿充电器,撞上保洁员正在洗手间搞卫生,当时看见她拿着浴巾在擦杯子,我心里一咯噔。后来跟酒店反映这个情况,他们说这种事是‘个案’,提出了好多次,没人当回事。于是我很好奇,就想知道这在酒店行业到底是不是‘个案’,结果一年时间的秘密拍摄,视频内容显示,怎么总是让我遇上‘个案’?我也在想我怎么就那么“倒霉”?”花总说。
十多分钟的曝光视频,是他今年用暗拍设备拍摄的。原计划拍100家酒店,但拍了约40家后,他发现问题相似,样本已足够。在发布《杯子的秘密》前,花总非常犹豫。“我不是一个爱制造麻烦的人,这样的行为会被人家认为你是在挑战一个行业,要付出非常大的代价。我心里也替他们想过理由。一度想还是不发了吧,后来又想能不能半夜发?”有一刻促使他突然下了决心,“我不是野外生存,这是住五星级酒店啊!”
2018年,花总在网上看到像闹钟那样伪装的家用摄像头。每次出门,他就把伪装摄像头放在浴室的洗手台上。为了拍摄更全面,他还专门去住2000元、3000元和5000元价位不等的酒店。拍了几个月后,影视公司的朋友帮忙剪辑,《杯子的秘密》完成。
他曝光的酒店包括北京康莱德酒店、北京柏悦酒店、贵阳贵航喜来登酒店、南昌喜来登酒店、上海宝格丽酒店、上海四季酒店、上海浦东文华东方酒店、上海世茂皇家艾美酒店、上海璞丽酒店、上海浦东丽思卡尔顿酒店、上海外滩华尔道夫酒店、北京颐和安缦酒店、北京王府半岛酒店等。每晚的参考房价从1000多元到5000元不等。
万豪集团所属酒店被曝光最多。“不是因为他们做得特别差,而是因为他们是全球最大的酒店集团,店最多。”过去六年,他在该酒店集团总共住了1012天。“我是你忠诚度这么高的客人,难道不能要求一个最起码的健康?不是我背叛了他们,是他们辜负了我们。”
▲用浴巾擦杯子(视频截图)
▲用草酸清除水壶水垢(视频截图)
▲被花总认可的厦门A酒店的杯具洗消做法
一家厦门酒店被表扬还有三家被拍,不愿公布名字
在国内,让花总认为做得不错的酒店,拍摄到的仅有两家—— 一家在厦门,一家在杭州。
花总称每个月都会回厦门住几天,大多亲属都定居在厦门,他入住过多家厦门酒店,其中一家厦门星级酒店,能做到把杯子统一放到消毒间清洗。“要做好这个事情其实并不难。即便算上人工,清洁成本在酒店利润面前可谓九牛一毛。”
花总说,每个月都会到厦门几天的他,多次拍摄到厦门星级酒店的保洁工作。“既有从善如流、严格按照酒店行业规范的,也有跟其他地方酒店存在共同现象的。”
花总向导报记者出示了他在厦门拍摄到的四家酒店保洁工作的视频画面,其中位于厦门东部的A酒店,保洁大姐将杯子收纳起来带走。“他们先用收纳盒密封,然后统一用小车推去消毒间清洗。在我长达一年、不定期的拍摄中,只有厦门A酒店和杭州西湖畔的一家酒店是严格这么执行的。”花总解释说。
位于湖畔的厦门B酒店,视频画面记录到:保洁大姐使用一块抹布,擦拭了洗手台和部分镜面,然后拿起玻璃杯子擦了起来。“这跟北京、上海酒店里拍到的基本一致,几乎一样的内容。”
厦门C酒店洗手间,花总的视频画面记录下“粗犷”的一幕:保洁大姐将烧水壶拿到洗手台上,然后拿出一罐塑料的“口香糖瓶子”,将瓶子中的液体倒入烧水壶,然后进行清洗。事后,花总在C酒店走廊的小推车上,打开“口香糖瓶子”检查发现“那是草酸,通常用来清洗衣服和瓷砖地板的,他们用来去除水壶里的水垢”。
厦门D酒店洗手间里拍摄到的画面,和B酒店类似。保洁大姐在用抹布洗完杯子后,淡定地拿起用过的浴巾将杯子擦了一遍。“全国都差不多,厦门还好一些。这些酒店我还想继续住呢,不想连回厦门都没地方落脚,暂时不方便公布这些酒店的名字。”花总说。
一次曝光会带来改变吗?他认为问题是可以解决的
事情经过这几天发酵后,风波不断,花总形容自己的心情“很沮丧”。有人质疑过花总曝光酒店的动机,“要赚钱我直接给酒店写软文了,那样日子会过得更好,但我不想,那样吃相不好看”。“要是时光能倒退,可能还是会发,但会用更温和的方式,尽管已经很温和了。”花总总结,“被曝光的那些涉事酒店,做得并不比同行更差。我从来没想过当一个行业的公敌,一直在闯祸,很多时候分寸不是由你自己把握的。”
酒店行业会因为这一次曝光,而彻底改变吗?花总自己都不乐观,“我最早是在公关公司里工作,曝光了这些事,对涉事酒店来说,之后更多的工作可能不是放在保洁程序的执行和整改上,而是在公关技巧上应对大众——我承认,我不承认,我局部承认,或者我反咬你一口。”作为这些酒店的高级会员,花总退房时,每次都在入住体验问卷中给卫生这一项打低分。有酒店人员打电话询问原因,他就如实反映,发现了服务员拿脏浴巾去擦杯子。酒店方都会表示认真对待投诉,会改正。但下次再去住这家酒店时,暗拍发现跟以前一样。
乱象的存在不仅仅是卫生问题,更重要的是价值观的扭曲,酒店默许,员工理所应当,这才是最可怕的扭曲。有家酒店的处理方式,印证了花总的不安,“他们告诉我,酒店对于这事的处理手段是:把当事的保洁阿姨给开除了。这不是我的初衷,他们不从工作流程的执行上反思和总结,反而捡了一个最软的柿子捏扁了,然后向社会宣告:没事,除掉祸根了。”花总的声音微微发颤。
视频曝光以后,有行业权威专家坦言,“这十年是中国饭店质量不断倒退的十年”,花总虽然同感失望,但他觉得问题可以解决。“真正的原因是酒店为了压缩成本,没有遵守规范要求。其实酒店可以把杯子统一回收后厨清洗,服务员再戴上记录仪,酒店做好监督,就能解决问题。”他曾经与酒店高管聊过,大约300间客房的一家酒店,如果按他的建议去做,一个月会增加三四万元的成本。他认为,对于高档酒店来说,负担不大,这样客人的安全感和满意度会提升,酒店也会获益。“我也怂,不是崔永元老师。”花总坦承自己不是义无反顾的英雄,“折腾不动了。”
回应
厦门被拍酒店怎么说?
厦门酒店行业,对于保洁工作的现状有什么看法?就花总视频记录的情况,导报记者采访了这四家酒店。
前天下午,在A酒店客房走廊上,导报记者看到,推车里的杯子被密封在透明的收纳盒中。“客人用过的杯子,我们都要收回去清洗,有专门的清洗流程。”酒店工作人员说。
昨天下午,B酒店对接媒介的工作人员罗小姐听完导报记者的转述之后,表示:“我还在休假呢,不在国内,没办法回答你。你说你叫什么名字?周一再给我们打电话吧。”
C酒店和D酒店的相关负责人,接到导报记者电话后表示:“一看到相关视频,虽然曝光出来的是其他城市的酒店,但我们也很震惊。我们看到相关新闻后就开始自查,目前还不了解,酒店有规章制度,卫生打扫有规定的标准,我们酒店一直强调按照标准严格执行消毒程序。针对花总拍摄到的视频,我们会做进一步调查和反馈。”
人物
花总何许人也?
为什么选择常年住酒店呢?花总到底何许人?
作为拥有超过32万粉丝的微博大V,花总自定义为“以酒店为家的游历者”“卧底爱好者”“洁癖患者”等。
2012年,陕西省安监局原局长杨达才落马,公布杨达才11块名表型号的人,正是花总。作为钟表爱好者,他前后鉴定过多位落马官员的手表,并公布其品牌、价格,多次现身网络反腐的大潮。后来由于种种原因,他宣布不再鉴表。
2013年,花总因撰写“装腔指南”系列文章、揭露“世界奢侈品协会”的内幕而广受关注。当年揭露“世界奢侈品协会”造假,利用假数据、假排名、假身份骗钱,是导致他的人生和事业发生巨大变化的转折点。2014年10月28日,卷入“世奢会”诉讼的花总以证人身份到法院,结果在法院门前遇不明男子袭击。
此事给花总带来极大的不安全感,他开始常年住宿酒店,开始与火热的舆论场保持距离,也开始了至今长达6年的以酒店为家、云游四海的生活。当时,花总正处在事业上升期,与合伙人的科技公司发展迅速,他的“装腔指南”app下载量当时已过了百万。与“世奢会”的纠纷让他的事业猛踩了刹车。“现在想想,不值当的,如果没有发生那个事的话,我应是自媒体里面第一拨起来的。得罪那么多人,多次被报复,也带给我深深的不安全感。”
2016年3月,“世奢会”被民政部认定是山寨团体。但花总已经习惯了住宿酒店的生活,“没有直接威胁,但我知道‘世奢会’的人还在找我”。
花总一年有超过300天在酒店住,都是高档酒店。每年花在住宿酒店的费用“大约大几十万吧”,花总不太爱谈钱。
他自称不是很会赚钱,赚到钱其实都是命好,运气成分大,“早年投资美股、港股,当然不是A股的收益。微博当年上市,十来块买的,最高时涨到140美金。腾讯100多港币买的,最高时470港币”。在大多网友看来,花总属于经济和网络上的双红。
原标题:我也怂 我不是崔永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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