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每日电讯微信公号消息,《长安十二时辰》迎来大结局,很多人直呼看不懂。
认知心理学家史蒂芬·平克(Steven Pinker)罗列了五种“心魔”和四位“善良天使”。在《长安十二时辰》里,这些“心魔”和“善良天使”随处可见。
在平克看来,或暴或善,或邪或正,其产生均非出自单一动机。虽然“人之初,性本善”,但人的本能与趋利避害之天性,既有将人推向暴力、趋恶的元素,即“心魔”,又有让人厌恶强暴、崇尚美好和成人达己的一面,即“善良天使”。
平克所称的五种“心魔”分别是:
① 捕食暴力。施暴者完全没有仇恨等破坏性动机,就像为获得食物而进行的捕杀或狩猎。狼卫之一曹破延杀死他的救命恩人焦遂,就是这一种。
② 支配欲。具体表现为对威权、声望、荣誉和功名利禄的追求;如“地下长安”葛老对手下的“赐福”,还有右骁卫参军赵七郎的那句冷血“名言”——我不在乎百姓的性命。
③ 复仇心。此心态会激起人类的道德冲动,不管是公报私仇还是冤冤相报,抑或血债血偿、象征性惩罚等,均在此列。如“五尊阎罗”张小敬连杀熊火帮三十四人,狼卫精心谋划的对长安的恐怖袭击,萧规射杀县丞在内的大小官吏十几人等。
④ 虐待狂。以他人的痛苦为快乐,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痛苦的基础上,就像美国变态杀手克里斯滕森,就像右骁卫将军甘守诚让檀棋在燃烧的炭火架上跳舞。
⑤ 意识形态。因为共同的信仰体系而产生的乌托邦式的幻想,为了追求所谓的理想、乐土而不择手段地使用暴力。这一点,在袭击长安的狼卫群体中,表现得尤为突出。但是,一旦他们成为“被侮辱与被损害者”,就会爆发出极大的反能量与破坏力。萧规对张小敬说,自己看透了,空喊着不退的坚强生命,却被守护的对象从背后捅进灵魂。而这样的遭遇,在萧规看来,不是他一个。他认为,李唐的根子已烂掉了,需用火和血来发起一场涅槃,才能让所有人警醒。
张小敬曾说,求而不得,才是作恶的根源。可谓一针见血,这算是心魔们肆虐人间的原始动机了。
再看看平克所说的“善良天使”在《长安十二时辰》中如何体现:
① 共情。顾名思义,就是对他人的喜怒哀乐感同身受,并对其利益、动机、立场产生认同,甚至惺惺相惜。如靖安司主事徐宾所言,张小敬是“真心真意喜欢长安城的人”,“他看到的都是别人”。
人人生而平等,张小敬没有说过这句话,但他却是这句话的践行者、守护者。因此,其共情对象甚至还包括敌人。他对敌人不是那种一贯的心狠手辣,而是手下留情,“不想杀你们,死在正月爷娘没法过年”。除了对自身本事的足够自信,不能不说他是一个“博爱”者。
也正因如此,“五尊阎罗”才会做出种种令对手甚至敌人都匪夷所思的举动,才收割了一众暗桩的心。比如他明明能只身脱逃,偏偏要逆行“不自量力”地救人;明明可以不必自残,他偏偏要割下一指给葛老一个“惊喜”……
② 自制。让人能预测冲动行事的后果,并相应地抑制冲动。这方面的典型代表,非右相林九郎莫属。林作为政治老手、法家信徒,理性从来不缺,其信条之一就是“老规矩就是最不容易出错的规矩”。因此,林的处世哲学就是想方设法扰乱对手心智,使其方寸大乱,然后他从从容容地用规矩收割之。“细微之处,方显功夫”,老狐狸的功夫与杀伤力,常现于细微之处。这,正是位高权重的可怕之处。
③ 道德感。将一套规则和戒律神圣化,来约束和管治认同同一文化的人的相互关系——这方面的典型代表,当属何监。何、林、郭(利仕)年龄接近,阅历均相当丰富,且均为政治精英,但同朝同事多年,郭却感叹与何“不熟”。为何如此?就是因为道德感的疏离,让何监成为封建王朝中难得的一股政治清流。
提了何监,就不能不提其高足李必。李必“小狐狸”与张小敬完全不同。他兼有何张二人之长,却无二人之短。纵观其人生轨迹,堪称完美。为何?皆因其有着更大的政治抱负:贵族出身,少年成名,人生起点相当高。虽然高处不胜寒,但“天覆吾,地载吾,天地生吾有意无……”
少年老成的李必,决不允许自己犯下一丝一毫之错,所以他始终“怀疑一切”。如果张小敬是孙悟空,那么他就是唐三藏——一旦认准目标,不惜押上身家性命,也要豪赌一把。“人总要有点精神的”,这种精神,连阅人无数的林九郎都不得不感叹。
其次,以太子、李必、张小敬、檀棋等为代表的唐朝青年,除了道德感,还昭示了一种青年人特有的进取精神和勃发旺盛的生命力。1900年,27岁的梁启超激情澎湃地写下了《少年中国说》:“造成今日之老大中国者,则中国老朽之冤业也。制出将来之少年中国者,则中国少年之责任也。”“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守旧没落的野心派看到了这一点,但他们不甘自动退出历史舞台,于是各种明争暗斗就此滋生。
④ 理性。让人超脱有限的视角去思索自己的生活方式,并追寻改善的途径,从而引导其他的“善良天使”。这方面,张小敬堪称“万人迷”,很受待见,能够在遍布长安的不良人中一呼百应。一般来说,大多数人都是“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心魔”和“天使”往往会同时发挥作用,所以人性既不能说是本善,也不能认为是本恶,又善又恶、善恶兼具最为恰当。
但是,还有一种“伪理性”害人不浅。如当李必怀疑徐宾时,就对其用了大案牍术,结果发现他在收入不菲的情况下,依然变卖了祖宅、职田,甚至让妻子做帮厨,但徐宾依然喝很低劣的酒,连鞋子都是破的。这种反常迹象,愈发加深了李必的疑心。如果不是他后来暗访到徐宾的“竹纸实验室”,恐怕徐就一辈子也洗不干净了。
再比如太平洋战争爆发前,日本人也不是没有看到美国巨大的经济潜力。但当时有种理论认为,日军的训练水平远高于美军,其炮兵、轰炸机的命中准确率是美军的几十倍,因此只要几十分之一的工业产量,就仍将赢得战争。这种看似正确的、依据当前事实数据做出的“理性”决定,最终成为日本人输得一塌糊涂的诱因之一。
平克认为,人类内在的天性几乎很少自发改变,但如果外生的历史社会力量给“天使”创造了可以发挥作用的条件,那么此消彼长,“心魔”将被遏制,于是暴力就会减少。
在笔者看来,这种暴力有时还是一种负能量、成见。如檀棋第一次见到张小敬时,直言“真臭”,还很不人道地让卫士直接用冷水为之“净身”。但随着剧情的发展,檀棋就与张小敬“确认过眼神”,二人的感情也急剧升温,甚至已“更上一层楼”了……当真“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从心理学角度看,檀棋的“心魔”也是逐渐被遏制的。张小敬与狼卫、熊火帮等外生的历史社会力量的搏斗,为檀棋的“天使”创造了可发挥作用的条件。此消彼长,爱情这个“善良天使”的力量就慢慢占据上风。这,也是反应性的力量,有图为证——
檀棋:“他所做的一切,我觉得都对,都喜欢......”
檀棋在李必眼里,未必是奴婢,但他们总是“不熟”。因此当檀棋真正认可对方后,听说张小敬将再次被收监时,居然敢于舍弃李必,很不“理性”地要求陪狱。由此可见,哪怕李必给檀棋再多社会支持,哪怕助其脱离奴籍,他们也无法构建平等健康的亲密关系。这一点,姚汝能倒是看得很清楚:“他(李必)是个没劲的人。”
“劲”是什么?包罗万象,但其中的核心,应是充满人情味的善良+丰富的趣味,这也是包括清高的徐宾等在内的众人对张小敬的集体反应性。
而张小敬身上的这些,檀棋也不缺。前者在伏火雷车爆炸前,不忘割断缰绳,放马匹逃生;后者在姚汝能呵斥细犬时,顿生怜爱,称狗也受了惊吓。惺惺相惜,所以张小敬会认为檀棋“和长安城里的女子不同”,所以从来不会说“谢谢”的他会在檀棋跳完“火盆舞”之后直接“公主抱”……这些都是“相熟”的表现,也是相爱的体现。
而檀棋得到的,则是前所未有的理解、认可和关怀。这,就是心理学上的“反应性”或“响应性”(responsiveness)。用通俗的话说,就是“心心相印”。
至此,双方的“心魔”都被“善良天使”取而代之了。但无论是激情迸发的一见钟情,还是长久相伴的绵绵亲情,以及彼此情投意合的友情,甚至水火不容、翻脸不认人的恶情,其基础也都建立在反应性上。如张小敬在烽燧堡救人,也被人抚慰;他当“不良帅”对手下的兵好,“不良人”也尊重、乐意帮助他。但当他被迫出卖并杀死小乙后,不仅全城不良人发誓“有难不救”(特别是在张小敬阻拦狼卫的伏火雷马车时),而且连青楼女子都看不起他。
既愿博一人笑,又欲护万人全,这样高反应性的人,也难怪被人爱、被人追随了。
历史是现实的镜子,文艺作品亦是。今天的我们,也应为减少尚存的暴力而努力,尽力抑制“心魔”,尽情放飞“善良天使”,让人类更加文明,让世界更加和平。
“白日何短短,百年苦易满。苍穹浩茫茫,万劫太极长......”《长安十二时辰》,十二时辰只是绿叶;长安,才是红花。
原标题:长安十二时辰大结局,张小敬、李必、徐宾的心事,你看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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