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屏幕上的视频一帧一帧跳过,两个小时时长的进度条眼看就要终结,可视频中仍没有“主角”出现。
没有跌宕剧情,没有场景切换,更没有特写镜头,这些又臭又长的“电影“,从早晨上班开始,屏幕外的黄镇岳瞪着眼睛,整整看了4个小时。
此时,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因为长时间用眼而导致充血,即使半瓶眼药水滴进去,也没有多少缓解。
就在进度条完结的倒数第3分钟48秒,一个头戴黑帽子,身穿灰色羽绒服的男子走进画面。和其他过往的人不同,男子的眼睛不看路,不看车,貌似毫不关心周围实物,游离的眼神却闪烁着锁定周围人的包包。
“就是他!”稳如泰山般坐了一上午的黄镇岳突然兴奋地站了起来,却差点撞到了办公室桌子上——坐了一上午而麻木的双腿,显然没有做好准备突然发力。
下一秒,回放,截图,锁定嫌疑人,一桩4个半个小时前发生的扒窃案,只差“抓捕”一步,就能结案。
这是南岸区公安分局图侦民警黄镇岳的工作片段,也是他6年图侦工作的一个缩影。
三块屏幕和他 组成一个小世界
1月14日,在南岸区公安分局图侦大队,记者走进办公室,一股严肃紧张的律动感扑面而来——宽敞的大办公室里明明坐满了人,却让外来者觉得自己的脚步声格外突兀。
俨如考场一般的办公室,每张办公桌都是一方小战场,正与邪的较量,呈现于屏幕上一帧一帧跃动的画面,爆发在民警专注的视线中。几个小时的视频中,侦破案件的关键线索,可能只在瞬间出现,一闪即逝。所以想破案,就需要民警异常的专注力,以及超乎常人的耐力。
此时,黄镇岳坐在其中一张办公桌前,三台电脑屏幕包围着他,仿佛将他与周围环境隔离,造出自己的小世界。他身体前倾,双臂靠在桌上,支撑这整个身体,脸部与正中间的屏幕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旁人看来,甚至觉得他想钻进电脑里。
这样的姿势,甚至让记者有两点担忧——长时间保持这一动作,眼睛受得了?整个身子前倾,压力全集中在胳膊和两条大腿上,血液流通不受影响?
果然,当黄镇岳站起身来,几乎被血丝掩盖了的眼睛和差点没站稳的身子马上“现身说法”。
黄镇岳今年35岁,已经当了6年的图侦民警。不高的个子,消瘦的身材,偏黑的面庞,偏高的发接线……
“哪有那么夸张,只是案子多,人手少,没那么多空闲时间。”黄镇岳说,虽然没有多少人知晓图侦民警这一警种,但在目前的形势下,图侦这一领域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大,“但凡大案要案,必然有图侦这一环节!”说话间,黄振岳充血的眼睛里似乎燃起了火苗。
为了破案,他和同事用两天看了200多个小时的监控
在摄像监控的时代,一种新的警种“图侦民警”诞生,他们是不画图的,而是利用遍布街头巷尾的探头,通过观察、分析推演出犯罪分子的蛛丝马迹,为破案提供最直接的线索和可靠的依据。
黄镇岳,就是一位资深的图侦民警。6年的图侦民警,他平均每天至少要看4个小时的视频,“ 8000个小时肯定有了。”黄镇岳说,这个数据是保守估计,只多不少。
采访前,有民警明确告诉我们,“他很忙,只能插空采访。”果然,还没聊两句,黄振岳就被同事叫住了。
“老黄,你看一下20号摄像头第8个片段的7分20秒,我感觉就是这个人犯的事。”据说,这个案子黄镇岳和同事此前已经忙活了整整一天外加一个上午,终于在刚刚把一起案件的犯罪嫌疑人锁定了。
而像这样的连续工作,自黄镇岳成为图侦民警以后,就像“家常便饭”一样充满了他的生活。
“干我们这一行,有时候做梦,梦见手机响了,来案子了。然后就醒了,发现确实是手机在响。”黄镇岳告诉上游新闻记者,和刑警需要和犯罪嫌疑人正面交锋不同,图侦民警的工作需要在数百个小时的监控素材里,寻找到破案的蛛丝马迹。“有时候感觉像打“大家来找茬”的游戏,你不知道犯罪嫌疑人会不会在下一秒与你不期而遇。”
黄镇岳说得很轻松,但是做起来真的很难。
去年5月,南岸区发生一起案件,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能靠监控视频来寻找嫌疑人。案件发生在半夜,为了不让嫌疑人逃离,黄镇岳只能和时间赛跑,用最快的速度来找人。
第一时间,黄镇岳调取了周围所有的视频监控,总共20处场景,二百多个小时的视频素材。接下来的48小时,黄镇岳就窝在三块屏幕组成的小世界里,无声而寂寞的战场,却硝烟弥漫。
48小时后,黄镇岳赢了——嫌疑人的身份确定,踪迹被找到,警方立即实施抓捕,案件告破。
“我真的是习惯了,因为我们图侦的工作要求就是找到每一个细微之处。黄镇岳举了个例子,一件案子最少都有20个摄像头的素材,而每个素材都有10个多小时,“我要是在审查素材的时候动一下,或是注意力不集中,很可能就把犯罪嫌疑人漏掉了。”
黄镇岳说,有些犯罪嫌疑人很狡猾,这就需要自己在看素材的时候,记录每一个人的特性。“比方说,你走路的姿势,我要记住素材里每一个人的动作,这样及时你在下一段素材里换了衣服出现,我仍然能找到你。”
要眼力,更要用心去看
在黄镇岳的电脑屏幕上,素材显示的是重庆市南岸区南坪万达广场附近的几条道路,属于商业闹市区,人流量大,是侵财案件的易发区域。
这样的一个监控摄像头的一秒钟视频里,就可能出现了上百个小人头,而且每个人头都处于运动的状态,想要确定某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个就需要练眼力了,这个需要自己去练习。”黄镇岳说,练眼力需要时间,用心的去观察去看。“干我们这一行没有捷径可以走,很多时候,漏掉了一个细节,整个侦查方向就会出现变化。所以细致精准是办案关键。”
除此之外,黄镇岳还利用其他侦查技术,将图像提供的线索和其他线索结合在一起,完成图侦民警破案的依据。
“现在都是联合侦查的嘛,团结起来力量大。”黄镇岳告诉上游新闻记者,每一次破案,自己都觉得无比的欣慰。“到最后,真的是一种信念在支撑,我会感觉,真相离我越来越近,那才是我真正需要的,哪怕坐得脊背、眼睛都有些发疼……”
上游新闻记者 景然 摄影 曲鸿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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