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
学而第一03
【学而篇导读】
朱子曰:此为书之首篇,故所记多务本之意,乃入道之门、积德之基、学者之先务也。凡十六章。
《论语注疏》曰:此篇论君子、孝弟、仁人、忠信、道国之法、主友之规,闻政在乎行德,由礼贵于用和,无求安饱以好学,能自切磋而乐道,皆人行之大者,故为诸篇之先。既以“学”为章首,遂以名篇,言人必须学也。
钱穆先生曰:孔子一生重在教,孔子之教重在学。孔子之教人以学,重在学为人之道。本篇各章,多务本之义,乃学者之先务,故《论语》编者列之全书之首。又以本章列本篇之首,实有深义。学者循此为学,时时反验之于己心,可以自考其学之虚实浅深,而其进不能自已矣。
雪公曰:人非生而知之者,故人生来即须求学。学,觉也。学喻开蒙,学然后知不足。故二十篇以“学而”为首。
康有为曰:周时用竹简,凡简若干以韦束之为一篇。
【原文】
曾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
【参考译文】
曾子说:“慎重地送终亡者,虔诚地祭祀先人,那么社会风气就会趋于淳厚了。”
【释词】
慎终:终是指寿终,进而指丧礼。慎终就是慎重、谨慎地给亡者送终,丧,尽礼。
追远:远是指去世的父母以及祖先,进而指祭礼。追远就是祭祀先人,追怀先人,祭,尽诚。按照礼定时地祭祀先人,不忘根本,这是孝的体现。
民德:人民的德行,即社会风气。树高千尺,其本在根;父母、祖先就是我们的根,慎终追远才能从根本之处培养我们的德行,这是孝道的体现,也是我们民族文化维系千年的根本之所在。慎终追远,则民德趋于淳厚。化民成俗,须在上者有以导之。
【先贤精义】
《论语注疏》曰:“慎终”者,终,谓父母之丧也。以死者人之终,故谓之终。执亲之丧,礼须谨慎尽其哀也。“追远”者,远,谓亲终既葬,日月已远也。孝子感时念亲,追而祭之,尽其敬也。
朱子曰:慎终者,丧尽其礼;追远者,祭尽其诚。民德归厚,谓下民化之,其德亦归于厚。盖终者,人之所易忽也,而能谨之;远者,人之所易忘也,而能追之:厚之道也。故以此自为,则己之德厚,下民化之,则其德亦归于厚也。
李炳南曰:父母寿终时,须依丧礼,谨慎治理丧事。父母之丧,以哀戚为重。丧葬之后,须依礼依时追念祭祀。皆须追祭以时,祭则必诚必敬。子子孙孙,如是追远祭祀,是为不忘本。圣贤施教,以孝为本。《孝经》:“子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此章“慎终追远,民德归厚”即是讲孝道,厚德由行孝而来。
张栻曰:慎,非独不忽之谓,诚信以终之也;追,非独不忘之谓,久而笃之也。凡事如是,所以养德者厚矣。人之视效而作兴,其有不趋于厚乎?厚者,德之所聚而恶之所由消靡也。
子思曰:丧三日而殡,凡附于身者,必诚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三月而葬,凡附于棺者,必诚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
《坊记》曰:修宗庙,敬祭祀,教民追孝也。
《祭统》曰:是故孝子之事亲也,有三道焉:生则养,没则丧,丧毕则祭。养则观其顺也,丧则观其哀也,祭则观其敬而时也。尽此三道者,孝子之行也。
《大戴礼记》曰:丧祭之礼,所以教仁爱也。
《祭统》曰:夫祭之为物大矣,其与物备矣,顺以备者也。其教之本与?是故君子之教也,外则教之以尊其君长,内则教之以孝于其亲。是故明君在上,则诸臣服从;崇事宗庙社稷,则子孙顺孝,尽其道,端其义,而教生焉。是故君子之教也,必由其本,顺之至也,祭其是与?故曰祭者,教之本也已。
康有为曰:事死如生,事亡如存,厚之至也。所以教民者深矣,故民从其德,念祖思亲,虽违万里,犹念祠墓,不忘宗国。中国人种族之盛于万国,殊于大地,盖孔子立教为之也。
徐英曰:此章针对墨者而言。墨者薄葬短丧,人情无厚矣。夫礼莫重于丧祭,自丧祭之礼废,而后倍死忘生者众,故夫墨子之教倍于体而伤于义,孟子所以斥为禽兽也。
钱穆曰:孔门常以教孝导达人类之仁心。葬祭之礼,乃孝道之最后表现。……曾子此章,亦孔门重仁道之一端也。
【原文】
子禽问于子贡曰:“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求之与,抑与之与?”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与?”
【参考译文】
子禽向子贡问道:“夫子每到一个国家,一定会了解这个国家的国政。这是夫子自己求来的呢,还是人家主动告诉他的呢?”子贡说:“夫子是靠着自己的温和、善良、恭敬、简朴、谦逊才得到这样的资格的。这就是夫子的求法,或许和别人的求法不同吧?”
【释词】
子禽:姓陈,名亢,字子禽,亦即原亢,齐国人。孔子弟子。小孔子四十岁。
子贡:姓端木,名赐,字子贡。孔子弟子。小孔子三十一岁。孔门十哲之一。
夫子:古时对男子的尊称;这里是孔门学生对孔子的尊称。后逐步延用于对学者或老师的称呼。
闻其政:知闻其国之政事。《正义》云,政者正也,时人君有大政事,皆就夫子咨度之,故言必闻其政也。
之与:此几处的“之与”中“与”通“欤”,是文言助词,表示疑问、感叹、反诘等语气。
抑:或者是、还是。
与之:国君主动给他,自愿让他与闻国政。
温、良、恭、俭、让:此皆礼教也。温,温和、和厚。良,善良。恭,恭敬、庄敬。俭,节俭。让,谦逊、谦让。钱穆:五者就其表露在外之态度,可以想见其蕴蓄在心之德养。孔子因此德养,光辉接人,能不言而饮人以和,故所至获人敬信,乃自以其政就而问之。
【先贤精义】
《论语注疏》曰:敦柔润泽谓之温,行不犯物谓之良,和从不逆谓之恭,去奢从约谓之俭,先人后己谓之让。言夫子行此五德而得与闻国政。他人则就君求之,夫子则修德,人君自愿与之为治。
朱子曰:五者,夫子之盛德光辉接于人者也。夫子未尝求之,但其德容如是,故时君敬信,自以其政就而问之耳,非若他人必求之而后得也。圣人过化存神之妙,未易窥测,然即此而观,则其德盛礼恭而不愿乎外,亦可见矣。学者所当潜心而勉学也。
郑汝谐曰:惟其道大莫能容,是以始虽谋之,终必弃之,当夫子皇皇于七十二国,岂可谓无所求也哉?夫子之求,非乐人之求也,求行吾道以泽天下尔。
吴嘉宾曰:温良恭俭让,是诚于不干人之政也。诚于不干人之政,则入人之国,无有疑且忌焉者,其视圣人,如己之素所师保,安忍不以告焉。今之人,求以闻人之政,不知其身且将不之保,韩非《说难》是已。
钱穆曰:子贡善言圣人,此章揭出温、良、恭、俭、让五字,而孔子之心气态度,活跃如见。学者细玩之,可不觉其暴戾骄慢之潜消,亦知人间自有不求自得之道。此与巧言令色之所为相去远矣。
蕅益大师曰:若竟说不求不沽,则与巢、许何别?若竟说求之沽之,则与功名之士何别?若知舜禹有天下,而不与焉;颜子居陋巷,而非置斯民于度外。则知富强礼乐,春风沂水,合则双美,离则两偏矣。
杨名时曰:子贡之称夫子,有文章、性、道及焉不学,美富、日月、升天等章,而示人学圣之要,变化气质之道,未有先于“闻政章”者。首揭夫子温良恭俭让,使人望而仰之,则而象之,有不觉暴戾骄慢之潜消者,无行不与,于此显示其真,学圣者舍此奚从焉?
《松阳讲义》曰:无论侧媚依阿以求者,与圣人相去霄壤也。即略有一毫求之心,亦便非圣人。圣人以德求,非如人之有心求也。……圣人即不可遽学,得他一分光景,便有一分感应。只管积累做工夫去,安知不与圣人一样?
【原文】
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参考译文】
孔子说:“当一个人父亲活着的时候,要观察这个人的志向;在他父亲去世以后,要考察他的行为。若是他还能长期对父亲所奉行的道义予以坚持,不加改变,这样的人就可以说是尽到孝了。”
【释词】
观其志:其,指儿子。父在,子不主事,所以当观其志。“在心为志”。
【先贤精义】
《论语注疏》曰:此章论孝子之行。
孔安国曰:孝子在丧,哀慕犹若父存,无所改于父之道。
钱穆曰:本章就父子言则其道、其事,皆家事也。如冠、婚、丧、祭之经费,婚姻戚故之馈问,饮食衣服之丰俭。岁时伏腊之常式,子孝不忍遽改其父生时之素风。
(关于“父之道”改与不改之问题,历来讨论,尤其是“当改者”在三年内改不改的问题。有以下三解:)
(一:不改。)
朱子曰:父在,子不得自专,而志则可知。父没,然后其行可见。故观此足以知其人之善恶,然又必能三年无改于父之道,乃见其孝。不然,则所行虽善,亦不得为孝矣。
尹氏曰:如其道,虽终身无改可也;如其非道,何待三年。然则三年无改者,孝子之心有所不忍故也。
游氏曰:三年无改,亦谓在所当改而可以未改者耳。
(二:改。)
颜师古曰:言父有不善之行,当速改之。若惟思慕而已,无所变易,是重显先人之非也。
汪中曰:三年,言其久也。何以不改?为其为道也。若非其道,虽朝没而夕改可也。
李炳南先生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是就善者而言。如不善,则非不可改。然如非善非恶,乃父所守之家中旧规矩,则以不改为是。
(三:结论。)
刘开曰:三年无改,夫子以教孝也。然自有此语,而后世遂为疑案。以为不当改耶,则旧章且不可更,何有于父?终身守之可也,何限三年!以为必当改耶,则行且有损,干蛊之谓何?改之足以成父名而掩其迹,何待三年!此理之可疑者也。吾谓是不难以一言断之,夫子不曰“无改于父之行”而曰“无改于父之道”,言“道”则非不善可知。既非不善,自不必急于更端。……惟其为道,故三年内可以无改,无改所以见其孝;惟其为道,则有通权达变之用,故三年后不妨于改,改之亦无损于孝。此古今不易之义也。
《论语稽》曰:道,犹路也,当行之理也。改道则不由此路,舍其所当行者而别从一路也。此章吃紧在先辨“道”字。……抑知“道”为当行之路,固以其有善无恶者言之。
原标题:一起读经典 |《论语》学而第一 0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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