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晚的《春华秋实——2018年教师节特别节目》的音乐剧中，李佳明扮演一位老师。

通透、明亮的落地镜、一溜笔直的把杆……这是一个可以容纳近百名舞蹈演员同时排演的超大排练厅。差不多一个月前，早已习惯了在央视摄像机前、拿着话筒站在主持人位上的李佳明把自己的“舞台”搬到了这里。

那天晚上8点过，又一个连续10小时的练舞结束后，还没来得及走出房门看一眼外面的天，李佳明突然想跟已经一同排练了10来天的小舞蹈演员们聊上两句：“大家知道吗？我上一次进这样的舞蹈排练厅是25年前的1993年……”原本静了一下的排练厅里，随即响起了近百位伴舞演员此起彼伏的嬉笑、议论：“噢，那时我们都还没出生……”

听到此，李佳明边笑边摇头。事实上，今年43岁的李佳明并不太在意“老了”、时间留痕这样的话题，但对生于新疆、在重庆开启主持职业生涯的他来说，如今又确实是站到了一个特殊的时间节点上——前述他又唱又跳辛苦出演音乐剧为的就是10日教师节晚上全国观众看到的《春华秋实——2018年教师节特别节目》。这既是他的第一次，也可以说是新组建的中央广播电视总台主持人的第一次。

同时，今年刚好是李佳明出国进修归来10年。6日晚，忙完所有的排演，李佳明跟上游新闻·重庆晨报记者静静地讲起了自己的过往和当下：“现在依然有人不理解我当时出国进修的决定，但我内心只有充实和庆幸！”兜兜转转十年过去，他内心其实很笃定：还是想做电视上的“教书匠”。

创新

这是“新央视”的第一次

是主持人、同时也是要跳舞表演的演员，其间还要史无前例地来上一段时下最火的脱口秀。10日晚，央视综艺频道的2018年教师节特别节目《春华秋实》里，原本的主持人李佳明一下子成了“全挂子”。“上大学我是读的表演专业，但我们学校还有一个专门的音乐剧系。你说（音乐剧）难不难？”和李佳明的对话，是在他带点自嘲的反问中开始的。

这次迎难而上是在两个“第一次”的背景下来临的。“我们想到音乐剧这种形式，第一个理由肯定是为了创新。”今年3月，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正式挂牌成立。在外界看来这是一个“新央视”，而在内部“我们要求的第一主题就是任何领域都要创新。《春华秋实》这个教师节特别节目就是第一个任务。”

李佳明在节目中首先是主持人。

关于节目的头脑风暴早于8月就开始了。李佳明学生时代的记忆和赴美进修的经历帮了大忙。最早可以追溯到上世纪80年代，小学生李佳明几乎每年都会唱那首《两地书母子情》。“我是代表孩子唱，老师就唱母亲的部分。”记忆的闸门打开之后就很难合上：李佳明印象中除了这首歌，自己整个童年乃至学生时代每逢艺术节、重大节庆，几乎都是学、模仿央视的节目。”

今年教师节特别节目的火花就是在这一瞬间迸出来的。李佳明兴奋地说：“我们能不能像我们学生时代模仿过的那些节目一样，为教师节创作几首适合所有学校表演形式的歌，也给现在的校园提供一点可以学习的素材？”

另一方面，在音乐剧专业上虽是门外汉，但李佳明业余的关注却丝毫不少——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进修的两年半中，他几乎看遍了这期间在纽约上演的所有音乐剧，“每次看完我还会写点感想。”

挑战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灵感有了，考验才真正开始。

李佳明说，第一稿其实是课堂时空穿越的设计，为了故事延续的连贯性才有了大家现在看到的“老师您好”、“师之印象”、“园丁四季”、“节日惊喜”四个篇章串联老师教书育人的一生的故事。

对李佳明而言，第一个也是最大的挑战就是“唱”。“从找人写歌、我唱，到加上舞蹈、编排，串成故事，整个只有一个月时间。”李佳明语气中很有成就感，但也明显带着完全不想再经历一遍的意味。“第一道坎儿就是能不能唱下来？我也怀疑。哪怕Demo我天天听，但录的头天晚上我也一夜没睡着。”

李佳明开始进棚录制个人演唱部分时，刚好碰上专业合唱团录完合唱。“我说一晚上要录完整台剧的四首歌，所有合唱团成员都说：你真有胆……”李佳明苦笑了一下，钻进了录音棚。录制从那天晚上七点持续到次日凌晨两点。

说到这里时，李佳明还揭秘了一点“讨巧”的细节。“写歌的老师让我先用‘唱吧’录几首我就觉得唱着最舒服的歌发给他，他再根据我的音域来写。”李佳明有些害羞地说，其实自己心里一方面在打鼓，一方面又爱用那句重庆的老俗语来安慰自己：我是没练过视唱练，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我看过几百场百老汇音乐剧，如果歌写到我习惯的中音音域内，可能还是可以的。

随后的音乐剧中，他就是又唱又跳。

“唱到后面，音准确实还有问题。老师都网开一面了：我允许你创作，就按你自己的理解唱吧（大笑）。”迈过了第一道坎儿，但第二道坎儿紧随而至。

李佳明至今记得一个多月前第一次进排演厅时，手脚都是僵的，甚至出现了小学生才会犯的同手同脚的错误。

在那半个月里，李佳明每天的作息变成了早上八点半开车出门，一个半小时后抵达排练厅，紧接着就是一个动作一个动作抠细节地排练，直到晚上八点。“每首歌其实只有简单几个动作要跳，但要和后面近百位舞蹈演员配合，难度也不小。”在现场的所有舞者中，李佳明也是最“业余”的那个：为他伴舞的全都来自吉林市歌舞团，他们已经连续22年登上央视春晚的舞台。

就像本文开头描述的那一幕，这是25年后李佳明再进舞蹈排练厅不说，这么从音乐配器、到编排舞蹈……像怀胎十月一样看到一出音乐剧在自己手里诞生也是他的头一遭。

“算是给自己减压吧。观众是包容的，只要情感味道表达出来，哪怕粗糙点，可能观众也是接受的。”李佳明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走上了最终的录制舞台。

往事

“你刷过男厕所的墙吗？我刷过！”

李佳明出生在新疆，随后跟着父母回到了老家四川绵阳，度过了自己的小学、中学校园时光。和所有人的青春一样，这段时间里最不缺的就是和老师、同学的故事。和大家在《春华秋实》特别节目里看到的专门讲述学生和老师之间趣事的脱口秀相仿，李佳明也是一个“有故事”的男同学。

中学时代有两件事让李佳明记到今天。一位是曾给过他莫大帮助和鼓励的初中老师。“我初中的时候成绩不太好，但精力特别旺盛。他就用选我当班干部的方式，来激励我好好学习，这招对我很灵。”正是老师的这种激励让他站上讲台演讲，参加竞选，最后成功当选班长，“现在回过头来看，我的表达能力、组织能力，或者是在舞台上不怯场的能力，都跟当年老师的这个决定、这个鼓励是有直接关系的。”

今晚的《春华秋实——2018教师节特别节目》还特别请来了几代师生同堂：93岁的教授张礼（左二）和1966年毕业于清华大学工程物理系的清华教授徐湛（右二）、今年刚读大二的清华学子韩同航（右一）。

如果要问李佳明学生时代哪一科成绩最好，他会马上冲口而出：美术。“我一直都是美术课代表（笑）。”李佳明笑着回忆，自己上学那会儿座位就是定期会整体调换的，挨着墙坐时大家都喜欢在墙上写写画画。“刚好有一次我在墙上画画的时候，被班主任抓了现行。”李佳明说，没办法只有认罚。“处罚就是自己买点涂料，周末放学后把墙刷干净。”

有趣的情节其实在后半段，并李佳明也因此至今心底还感激当年的班主任。“等我刷完教室的墙，班主任问我批评、处罚完了，你想不想得表扬？想的话，就用剩下的涂料去把男厕所的墙也刷干净吧。”近30年后回想起这一幕，李佳明很有感触。因为随后周一学校广播里就把自己刷了男厕所墙的事当成好人好事播出了。“我觉得这是老师对我无形的塑造。”

也正是有了这些亲身体验，李佳明更喜欢把老师比作镜子。“我们低头看自己，只能看到局部；但是当你面对镜子时，就可以看到更全的自己。”李佳明笑着说，“镜子”里还有你的优缺点。 “有点像现在的手机拍照美颜，还能给你信心。”

进修

找到了自己心里真正想要什么

今年5月16日，晚饭后李佳明独自一人去了北京后海的一个爵士音乐吧。从家里步行过来需要一个小时，之所以不辞辛苦，是因为他希望给自己一个小小的仪式：十年前的这一天，他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进修完回国。

“我是在纽约喜欢上的爵士乐，这也是我现在最喜欢的音乐。”谈及出国进修、回国、然后又是十年过去，李佳明也许心里想得很多，但话到嘴边的感慨又变得很简单。“这10年表面上我依然得不到很多人的理解。”

直到今天还有人说李佳明当年突然选择出国进修是错的。“有人说，2008年我出国前达到的高峰，再也找不回来了，现在远不如十年前了。”每每听到这种话，李佳明心里其实很笃定：“从我内心来说，我无比地充实、踏实和庆幸。幸亏当年作出了出国的决定。”

在音乐剧里和李佳明搭档的是在电影《芳华》里饰演何小萍的苗苗。

2005年，已在《开心辞典》和《绝对挑战》中积累了大量人气的李佳明，决定去到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攻读东亚政治硕士。其实他的初衷很简单，想看看外国人怎么看中国的。

但留学给他的感触就不那么简单了。“我突然发觉，自己对中国的历史、文化、思想是那么不了解。”在哥大校园里，李佳明时常发现外国同学好像了解中国比自己还多，辩论也辩不过他们。

“比如在我们东亚系，很多同学都把中国当学术对象研究，像宋朝、明朝他们可能读了远远超过我们在国内读过的、相关的书。他们聊到宋徽宗的亲戚的关系、他父亲做的某件事对他当朝有什么影响这些话题时，我完全答不上来。”李佳明并不避讳，每每这种时刻，自己心里就是脸红，“好歹说起来你还是中国知名的主持人（笑）。”

更深入地了解中国文化成了李佳明心里最想要的。这也决定了他此后一直延续至今的阅读、学习方向。

归国10年

最大收获是在阅读、思维拓展上

仔细盘算起来，李佳明回国10年主要就做了两档节目：《寻宝》和《黄金100秒》。但他在阅读上找到了自己更大的收获。

2008年回国后，李佳明就开始大量地读有关中国文化的书。“我家书架上的书主要就是文史哲三类。”文学方面，李佳明钟情于的唐诗宋词，尤其迷恋苏东坡的作品；郁达夫、许地山、朱自清、胡适的文字也是他的心头好；哲学方面，诸子百家，熊十力、梁漱溟等的作品他现在也能津津乐道。

2017年，李佳明又开始攻读中国社科院国学方向的哲学博士。“我觉得这刚好把我过去十年零碎、游学兴趣式的阅读进行了系统的归整。”

这出音乐剧中李佳明还有桃李满天下的退休老师老年扮相。

“我女儿说，你的生活就是忙起来忙死，闲起来闲死。最大规律就是没有规律。”李佳明更喜欢用“提前进入退养状态”来形容自己当下的作息。基本上录完节目他就爱宅在家读书、喝茶、陪女儿写写书法，最多到家附近的小公园里走走。

想放松、不想思考的时候，李佳明就琢磨苏东坡的词、王维的诗。“精力好的时候我就读《中庸》。如果心情介于两者之间、想找故事看看了，我就选一段历史来看。”

他还有一个更长远的读二十年书的计划，希望能在中国文化方面有更多真正的发言权。

感悟

想一直主持下去做电视上的教书匠

回到今年教师节的特别节目《春华秋实》中，李佳明的老年扮相让人眼前一亮。对一个主持人来说，43岁的年纪也算不得年轻，不过李佳明心里其实很坦然。“我现在头发其实真的已经白了一半了，有家族遗传、也有熬夜的关系。”李佳明说，但自己丝毫不担心所谓的“青春饭”问题。

“如果你把主持行业当成吃青春饭，那肯定天天都焦虑，人每天都在变老。如果把主持行业当成常青树看，你就会觉得天天都有机会进步。这其实是生活态度问题。”在李佳明的理解中，主持人和老师非常相似，如果把舞台当成讲台，压力就不在于在上面能站多久，而是到底能说出多少有营养、对人家有价值的东西。

说到这里时，李佳明特别提到了同事白岩松说过的“渴望年老”。“我人生的价值精彩是在头发花白的时候。”

音乐剧最后，李佳明饰演的老师桃李满天下。

近年央视主持人自主创业的不少，但李佳明说自己从未动过这样的心思。“20年前我就做过制片人，辛苦确实是辛苦。但现在我想的是这些时间，作为主持人就应该去更多地读书、实践，变成自己的思想，然后在台上表达。”

李佳明现在心里的紧迫感只来自“担心学的东西跟不上时代变化，讲不出时代需要的东西。讲不出来就是我的失败。”

末了，他笑着“斗胆”把自己比成是电视这所大学里的教书匠。“光是聚焦、完善课堂上要讲的内容，就值得我一生去投入了。现在最大的挑战就是书读得太少。这是我的真心话，不是高调哈。”

小资料

李佳明，1975年10月生于新疆。美国哥伦比亚大学东亚研究硕士，现为中央电视台节目主持人。

主持人职业生涯起步于重庆电视台。曾任重庆电视台《重庆新闻》播音员，开办并主持重庆台第一个综艺节目《家人有约》。1998至1999年，任重庆电视台谈话节目《龙门阵》主持人，并被评为重庆地区观众最喜爱的节目主持人。2000年，主持全国第九届青歌赛后进入中央电视台担任主持人，并先后主持《全国青年歌手电视大奖赛》、《生活》、《开心辞典》、《绝对挑战》、《寻宝》、《向幸福出发》、《黄金100秒》等节目。今年春节任2018央视春晚山东曲阜、泰安分会场主持人。

上游新闻·重庆晨报记者 裘晋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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