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刘尚奎起床的时候,淅淅沥沥下了两天的小雨已经停了,山边的光亮告诉他,今天会是一个艳阳天。
对于一个种树人来说,这是种树的绝佳天气。以前每到开春之后,他会挑一个这样的日子,穿上胶鞋,扛着板锄、镰刀,一路清理杂草,寻找零散在山坡上的秀丽树苗,再把它们成陇成畦的种下去。头一天的雨水将土质泡得松软、易挖,绝佳的干湿比例也让新种的树苗更易存活,古人说春雨“润如酥”,这话不假,春天的雨水是最滋润的。
吃过午饭后,刘尚奎开始往后山走去,他什么工具都没有带。自从前几年得了支气管炎,他已经基本不种树了。
义务植树20余年的刘尚奎
20年种树上百亩
以刚过60的年龄,刘尚奎的记忆力算是非常糟糕的,他只记得自己是从三十多岁开始种树的,但具体的年份已经回忆不起来了。在那之前,他曾经在村里办的茶场种过茶,在山下的坪坝镇烧过砖瓦,还跟三弟一起去陕西潼关挖过矿。在外面的生活,刘尚奎始终没“找到感觉”,他回了家,从此以后只做过两件事:种地,种树。
刘尚奎正在爬的山坡,是他的老家丁家坡,位于城口县沿河乡文峰村。这是一片坡度超过30°的陡峭坡地,长年滑坡。“种地都不容易,庄稼长在坡地上,遇到下大雨,泥石流一下来就全毁了。”刘尚奎说,三十多岁回家时,正好头一天下大雨,山后又发生山体滑坡,他观察了一下,中间有一段没塌的,后面种着一排杉树。
“种树可以防止滑坡“,从那以后,他就开始一边种地,一边种树。20多年过去,他种的地还是只有那几亩,种的树,却已经超过了上百亩。
贴着丁家坡后雄伟的四方洞崖的崖根,刘尚奎种下了一排杉树,然后逐年往下,种着白杨树、槐树、青杠树(橡树)。最开始种下的树有多粗,他想不起来,生病后,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去看过自己最初种下的树了。
丁家坡地势陡峭,生病后刘尚奎已很少上来
他要那山是好看的
刚爬完第一段,刘尚奎已经感到了疲倦,他决定歇一会儿。
这条他从小往返的路,他比自己家还要熟,道路两旁都是他亲手栽下的竹子,那些合抱粗的老树,都是他的老朋友,没有一棵不认识。以前扛着植树的工具在这条路上往返,他没有感觉,现在上来得越来越少,反倒生出了亲切感。
刘尚奎是2007年搬到山下的。那一年,又是一个大雨天,屋后的坡地滑下来,把他家的老屋墙撞出一个大洞——他贴着崖根种的树林,还没来得及绵延到自己家的后面。
为了修新房子,他第一次砍掉了自己种下的树,是六棵杉树。房子建在山下的公路边,这是儿子们和妻子共同的要求。他自己其实曾经很期待公路能修到丁家坡上来,但是2010年的大洪灾,丁家坡又照例滑坡,山上的十多户人都陆续搬到了山下,他也彻底断了念想。
既没能征服滑坡,也不砍了卖钱,你种树图个啥?面对这样的问题,刘尚奎常常无法回答,正如他无法回答仅靠着几亩薄地和“桐茶棕果“的一点副业,他是怎么把三个儿子养大成人的。他在道旁看到自己种的一棵梨树,这棵树每年要结上百斤果子,儿子们陆续离家后,他身体也不好,好几年没来收过果子了。他曾移植了一株到新家的院子里,很奇怪,一次果子也没结过。
是啊,自己为什么种树?杉树是做家具的上好木料,青杠树是最好的燃料,在种树的时候,刘尚奎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些,他选树苗只有一个标准——好看,挺拔的、秀丽的。
走到荒废已久的老家屋基时,刘尚奎咳嗽起来,他知道,今天又一次走不到崖根了,跟最初种下的那些“老朋友“打个招呼的日子,还得延后。
屋基上不知道是谁种的玉米,已经收割了,留下一地玉米桩子。刘尚奎盘算着,等身体好一点了,要在这里种满松树,不为别的,好看。
贴着崖根种下第一排树,20余年刘尚奎已植树上百亩
上游慢新闻·重庆晚报记者 汪然 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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